東風兵團的訓練其實可以說是“按部就班”的,甚至在練了幾天之後,陳沉都莫名其妙地產生了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原因很簡單,在程磊一夥人到了之後,整個訓練體系變得更加科學、更加規律,甚至他都恨不得恢復一下飯前唱歌的傳統,抓一抓思想作風建設。
但陳沉把他給勸住了,畢竟東風兵團是傭兵團,沒顏色的狀態是最好的狀態。
你要是硬給它染上色了,那麻煩就大了。
還是那句話,商業的歸商業吧。
而程磊自然也是一時興起罷了,在聽完陳沉的解釋之後,他也是從善如流地同意,在那之後就只負責一些訓練上的技術問題,不再過多摻和更深層次的東西。
於是,東風兵團就這樣進入了穩定的發展期。
但,勐卡這邊穩定了,景棟、勐秀附近的局勢卻變得緊張起來。
既何邦雄之後,何布帕也找到了陳沉,向他諮詢具體的“防守策略”。
不過,他是親自拜訪、親自來詢問的。
爲了避免“單獨行動”的嫌疑,他自然是要把鮑曉梅一起帶上,三人就在東風兵團的作戰指揮室裡見了面。
鮑曉梅一如既往地穿得花枝招展,看着她精緻得有些過分的妝容和造型,陳沉也忍不住覺得迷惑。
這個女人
你說她是個花瓶吧,她還真不是,畢竟,依託鮑家的關係,她確實是左右逢源地做成了許多事情。
但你說她是個女強人、是個梟雄,那又屬於純粹的謬讚了。
因爲在做一些事情的時候,她的處理方式都特別糙,也就勉強夠上“能行得通”的標準罷了。
如果她把關注自己“女性優勢”的那部分時間和精力放在更有用的地方,她最終能達到的位置,會不會更高呢?
陳沉不是鮑曉梅,他也回答不出這個問題。
但無論如何,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道路,這也不是他應該去發表評論的。
所以,不管鮑曉梅以什麼樣“媚態天成”的姿態在陳沉面前孔雀開屏,陳沉始終都保持着波瀾不驚的心態。
而在鮑曉梅半是嬌嗔、半是讚許地說“陳先生幹了大事就疏忽了老朋友”的時候,陳沉也只是無比官方地回答道:
“這段時間業務上的事情比較繁忙,希望鮑小姐、何旅長能夠諒解。”
聽到他的話,何布帕識趣地開口說道:
“景棟那邊的局勢確實比較緊張,我跟何邦雄也溝通過了,他正在按照陳長官的指導對防線進行調整。”
“按照何邦雄的說法,這次的調整那是相當有效的,景棟方面的緬軍跟帕勞756旅守軍發生了幾次小規模的摩擦,結果都是756旅大獲全勝。”
“按照這個趨勢發展下去,哪怕後續505旅參戰,靠756旅的兵力也能擋得住,也能給我們爭取到足夠的時間了。”
說到這裡,何布帕停頓了幾秒。
陳沉意識到,他是要說“但是”了。
所以,他也沒有插話,只是靜靜地看着何布帕,而果然,他的下一句話,就是一個“但是”。
“.但是,目前有壓力的不只是756旅。”
“我們這邊,勐秀防線也在承受壓力。”
“陳長官,伱知道的,現在勐秀防線上我們只佈置了600兵力,並且還沒有足夠的重武器。”
“但是,這條防線要承受的事來自景隆緬軍兩個團接近兩千人的壓力。”
“如果守不住,或者拖不住,緬軍就會跨過怒江一路向東,威脅勐卡,逼迫我們在景棟北側宛徘附近的隊伍回防,打破景棟僵局。”
“到那個時候,情況就相當不妙了”
聽到何布帕的話,陳沉緩緩點了點頭。
這個判斷確實沒有摻雜一點水分,也確實是當前聯軍面對的最主要的困難。
沒錯,第七旅跟緬軍確實在談,可“談”只是爲了給“打”爭取時間,在沒有硬碰硬地幹過一次之前,緬軍不可能對第七旅服軟。
可一旦硬碰硬的戰鬥打起來,勐秀防線的第七旅守軍能不能撐得住,那就是另一個問題了。
“所以,你的計劃是什麼?”
陳沉開口問道。
何布帕鋪墊這麼多,不可能單純是來跟自己訴苦的,也不可能滿足於自己的一點“建議”,那麼既然如此,還不如直接一點,把大家的訴求都擺到檯面上來談。
對此,何布帕也沒有絲毫的扭捏。
他坐直了身子,看着陳沉說道:
“陳長官,我們需要一場大勝。”
“一場在勐秀附近的、主動出擊的大勝。”
“我們沒有能力打出這樣的大勝,所以,我們需要東風兵團的協助。”
“我希望你能指揮第七旅第二團——也就是勐秀駐防部隊,也希望東風兵團能參與戰鬥。”
讓我來指揮?!
陳沉的眉頭微微皺起,一時間也有些恍惚。
靠,之前跟何邦雄聊的時候,自己就有種預感,搞不好聯軍的指揮權最後還是會落到自己手上。
現在才過了幾天,這事兒居然真的就發生了.
他下意識地想要拒絕,因爲按照一開始的計劃,他真的沒打算要在這種大規模作戰裡面牽扯太深。
但轉念一想,如果自己不介入的話,勐秀可能還真他麼守不住。
別說緬軍那邊有兩千人了,就算減掉一半,在正面作戰中,也不是第七旅的民兵可以抗衡的。
真的得打。
不過,這次是直接對緬軍作戰,東風兵團,絕對不能參與。
只能是靠指揮,靠戰術取勝。
想到這裡,陳沉開口問道:
“緬軍在勐秀附近的駐防情況怎麼樣?”
這話一出口,何布帕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
他知道,陳沉只要問了,那就是有希望。
於是,他趕緊回答道:
“目前緬軍主力主要集中在勐秀以西的一個叫帕高達的村莊附近,那裡是一片丘陵,地勢要略高於勐秀,跟勐秀隔江相望,距離大約6公里。”
“根據前期偵查結果,緬軍在那邊總共部署了3條防線,並且還佔據了鐵匠修道院、親友博物館兩處關鍵點位。”
“這兩個點位跟帕高達村形成了一個三角,以親友博物館爲頂角指向勐秀。”
“如果要發起進攻的話,他們很可能會以親友博物館的駐軍爲前鋒,我們想要做的,也是先打掉他們在這裡的部署”
陳沉看向了掛在牆上的地圖,按照何布帕的引導大致標出了緬軍的位置,而這一看他就發現,緬軍的戰鬥力菜歸菜,但他們的中高層軍官,那還都是接受過一定的軍事理論教育的。
三個點位不是簡單的楔形佈局,而是親友博物館在前,爲1號陣地,鐵匠修道院在西北側,爲2號陣地,而帕高達的主力部隊則與親友博物館連線形成等腰三角形的頂角。
這樣的佈置下,主力無論向哪個方向支援都極爲方便,在使用遠程炮火時,陣地的調度也更加靈活。
而反觀第七旅第二團的陣地,就是非常簡單地在勐秀城區西側一個已經廢棄的高爾夫球場紮了營,簡單分散了兵力防守幾個郊區據點,各個據點之間別說相互支援,很可能相互聯繫都做不到。跟緬軍一比,那真的是高下立判。
這種情況下,緬軍沒有平推過去,怕也真的是被之前那兩炮、外加穿着四級甲的何布帕私兵給嚇住了.
靠。
打個錘子打。
合着造成眼下僵持局面的不是第七旅,還是自己的東風兵團啊
陳沉不由得嘆了口氣,在他看來,勐秀是真的沒辦法打了。
除非第七旅鐵了心依託這座小城跟緬軍打城市巷戰,以打擊對方後勤爲主要目標,否則陣地戰打起來,第七旅能不能撐半個小時都難說。
想到這裡,他搖了搖頭,開口說道:
“沒辦法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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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找我已經沒有用了,這種時候,必須得鮑小姐出手了。”
“人員,裝備,該上的就都上吧,不然勐秀一丟,好不容易經營起來的局面,就真的拱手送人了.”
聽到他的話,鮑曉梅的臉色也立刻變得凝重起來。
她猶豫了幾秒,開口問道:
“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佤邦現在參戰爲時過早,容易對我們後期的談判造成不利影響。”
“我們需要的是循序漸進、鈍刀子割肉,把一些事情做成既定事實之後,再由佤邦一錘定音。”
“如果佤邦現在就進場,那就意味着我們把最後的底牌掀開了,老緬那邊恐怕不會無動於衷。”
兩難。
陳沉不得不承認鮑曉梅的判斷是對的,因爲佤邦一旦入場,就意味着蒲北大部分區域都進入了“反叛”的節奏,此前達成的一切協議都被撕毀,“有限和平”的局面也被打破。
緬方會被逼到牆角,他們不得不組織大規模的反擊,而這樣的後果還真不是幾支民地武能承受的。
所以,佤邦哪怕要參與,也只能“脫了衣服”再參與,這就意味着他們很可能要面對不可控的風險和損失.
嘖嘖鮑小姐啊,你也如履薄冰嗎?
陳沉沒有說話,三人的討論一時陷入了僵局。
似乎唯一的解法,就是讓東風兵團直接參戰,然後藉助火力、戰術的優勢對勐秀緬軍實施一次精準打擊,以達到相應的戰略目的。
但問題是,你佤邦不想幹的事情,我東風兵團憑什麼要幹?
三方的合作和博弈陷入了相當微妙的局面,沒有人希望勐秀失守,但勐秀失守所帶來的損失,又略微小於佤邦、東風兵團出手守住勐秀的代價。
必須有一方做出妥協。
陳沉轉向鮑曉梅,開口說道:
“鮑小姐,我能做的都已經做了,我想,你們也是時候要出點力了吧?”
鮑曉梅笑意融融,但態度卻沒有絲毫讓步。
“陳先生,好人做到底吧。”
“我可以提供很多方面的幫助,裝備上、物資上、後勤上,都可以。”
“但,人,真的不行。”
“至少,現在不行。”
聽到她的回答,陳沉長嘆了一口氣。
“既然這樣,那就談條件。”
“我們可以把你們不想做的事情做了,但你們能給我們什麼補償?”
“洗白。”
鮑曉梅毫不猶豫地回答,很顯然,在來之前,她就已經想好了真正要談的條件。
“陳先生,很久之前我就說過,我可以用我的關係,讓東風兵團變成一家真正的PMC公司。”
“你不想參加與緬軍的直接戰鬥,無非就是在意身份的問題。”
“現在,我可以爲你提供這個途徑,幫你、以及你背後的人做完你們不想做的事情。”
“印尼,還記得嗎?”
陳沉緩緩點頭。
確實,鮑曉梅在很早之前就已經提出了這個條件,那個時候,東風兵團還並沒有發展到“必須有一個身份”的程度,所以自己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她。
但現在.
這確實已經變成了自己不得不邁出的一步,而如果能夠藉助鮑家已經成熟的關係去完成這一步,無論是對東風兵團、對陳沉自己、還是對小魚那邊,都絕對是一件好事。
非常有誘惑力。
陳沉思索了片刻,最終點頭說道:
“可以,但還不夠。”
“我可以搞定你的身份,你可以是印尼公民,有ID的那種。”
“從此以後,你不必再侷限於蒲北,你可以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甚至是美國。”
“東風兵團的業務可以向外擴展,如果有必要,你甚至可以帶着自己的人離開蒲北。”
“怎麼樣,這個條件,夠了嗎?”
鮑曉梅的眼神難得地嚴肅起來,陳沉沉默了幾秒,開口說道:
“還不夠。我得先是印尼公民,然後纔有的東風兵團。”
“難度比較大,但可以操作。”
鮑曉梅鬆了口氣,這一場三方博弈,最終還是以“交易”的形式落下了帷幕。
對她自己來說,這是一個重大的讓步。
因爲這意味着,佤邦徹底失去了控制東風兵團的機會。
但,爲了完成她現在正在嘗試完成的那個目標,她覺得,這是值得的。
於是,她的臉上重新有了笑容。
“陳先生,那我們就.合作愉快吧?”
“太可惜了,我一直希望能跟陳先生合夥開一家公司,也許我還能做老闆娘。”
“但現在看來沒有機會了。”
“還是有的。”
陳沉客套地說道:
“不過,合夥可以,老闆娘怕是不行了。”
聽到這話,鮑曉梅的眼神稍稍變了一變,但最終,她也只是一笑置之。
“那這樣的話,勐秀的事情,就交給陳先生了。”
“何旅長,你們儘快交接吧。”
“形勢不等人,戰場上,一分一秒都很寶貴。”
“陳先生,從現在開始,你可就是真正的長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