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中央獨立旅的退路截斷!”
“裝甲車,裝甲車頂上去!”
“他們已經沒有反抗意志了,別抓人,擋住路就行!”
“突擊組先進城!先進城!控制住關鍵交通點位!”
“火鳥,回來接人,空突作業!”
陳沉一條一條地下達着指令,但很快他就發現,整個戰場指揮已經陷入了混亂。
——
不是因爲東風兵團陷於劣勢,恰恰相反,是因爲他們現在的優勢太大了。
敵人根本就已經無力反擊,他們漫山遍野的在潰逃,而由於林明賢提前發下去的那一大筆錢,導致這些潰兵普遍做出了一個本來不應該出現在“人與人”的戰場上的決定。
那就是,不投降,直接跑路。
他們都知道東風兵團的目標是勐拉城,所以他們都認爲,只要不擋在東風兵團前進的道路上,自己就萬事大吉了。
這其實也算是一種解決辦法,但問題是,他們的選擇給東風兵團造成了巨大的干擾。
在即時指揮系統不完備的情況下,各個作戰單位之間的聯繫被壓縮到了最低級別,甚至可以說每個小組都在各自爲戰。
陳沉終於知道“抓五萬頭豬”是什麼感覺了,而他也知道,如果任由這樣的形勢繼續發展下去,己方的作戰計劃會被徹底打亂,對勐拉的行動也會以詭異的方式失敗。
所以,在沒辦法全面控制第七旅的情況下,他只能選擇集中東風兵團的核心力量先對勐拉發起進攻,搶佔關鍵點位。
好在東風兵團具有足夠的執行力,在直升機的掩護下,突擊組迅速佔領了勐拉城外的環島,並在那裡建立了火力點,控制了出入勐拉的所有通道。
“何布帕,趕緊聯繫何邦雄,讓他加速行軍!”
“勐拉的威脅已經解除,不用考慮襲擊的風險,他的人得儘快趕到!”
“我需要更多的兵力來控制局面,這點人手根本沒辦法徹底解除勐拉軍的武裝!”
“明白,何邦雄已經到達景棟,預計兩小時之內就能趕到!”
無線電裡,同樣是焦頭爛額的何布帕語速極快地回答道。
毫無疑問,此時的他是有些懵逼的。
他打過勝仗,也打過敗仗。
打勝仗的時候志得意滿,打敗仗的時候狼狽不堪,這都是正常的情況。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會在打了無可置疑的大勝仗的情況下還焦頭爛額!
怎麼搞的?
按照計劃,己方的先鋒隊靠着裝甲力量把勐拉軍衝散之後,他們不是應該成建制投降嗎?
怎麼現在這些人不僅不投降,還在到處亂跑?!
局面很詭異,在前線的他甚至注意到有些勐拉軍的潰兵連槍都不要了,根本就沒有反抗的意志,甚至也不太可能被重新組織起來。
可既然都這樣了,他們爲什麼還要跑?
——
發錢了。
何布帕猛然醒悟過來。
林明賢一定是在戰前發下去了大量的現金,讓那些民兵有了不得不跑的理由!
沒錯,如果他們跑掉了,那錢還是他們的。
可如果沒跑掉,已經到手的錢說不定還要被收繳回去!
想通了這一點,何布帕簡直可以說是哭笑不得。
臨陣發餉算是一個極爲常規的操作,在歷史上無數場戰爭中都出現過,也確實能發揮一定的作用。
但問題是,那都是針對正規軍來說的。
你林明賢腦子到底是怎麼想的,居然給自己手下這些半農半兵、純粹就是爲了混口飯吃的民兵臨陣發餉?!
看來林明賢在搞關係這塊是有一手的,但帶兵,確實不行。
想到這裡,何布帕再次打開無線電,向陳沉彙報道:
“林明賢給勐拉軍發賞金了!”
“現在這些民兵裡都有錢,所以他們必須要跑!”
“不用管他們,讓他們跑!”
“他們不可能再重新被組織起來了!”
“現在最重要的是要拿下林明賢!”
“外圍可以全部都不管,讓他們亂!”
“只要拿下林明賢,一切就都結束了!”
何布帕的話說得有些混亂,事實上,在彙報的同時,他還在不斷地打着手勢向手下發布命令,試圖儘快傳遞出自己的意圖,所以能維持住基本的邏輯就已經不錯了。
而在他混亂的表述中,陳沉也迅速分離出了最關鍵的信息。
“不可能被重新組織”,那自己手裡的所有人就沒必要再留在外圍。
保持基本的防守力量之後,集中力量直接去打勐拉,纔是最好的選擇。
“要拿下林明賢”,那就得找到林明賢的位置。
但他現在到底藏在哪裡,誰都不知道。
想到這裡,陳沉再次下令道:
“炮兵陣地前移,準備進攻勐卡主城區。”
“所有作戰單位,放棄對潰兵的追擊,集中到勐拉環島陣地。”
“不要管中央獨立旅,他們已經完全放棄抵抗了!”
“堅守環島,等待支援。”
“坦克3號、4號車,與火鳥配合,前往塔坪接應756旅,保障勐拉公路通暢。”
“東風兵團所有小組聽我指揮,準備進入勐拉!”
說罷,陳沉拍了拍駕駛猛士的矮腳的肩膀,後者心領神會地踩下油門,猛士指揮車繞過被炸斷的勐拉公路一路向北,僅僅花費幾分鐘的時間便穿過南阪陣地的戰區,抵達了已經建立防守的勐拉環島。
這裡的地形相當險要,事實上,勐拉軍中央獨立旅也在這裡建造了簡易的街壘,但沒有任何街壘能扛得住155mm口徑榴彈炮的轟炸,當突擊組到達這裡的時候,原本駐紮在這裡的中央獨立旅民兵早就已經跑得連影子都沒有了。
突擊組重新建立了防線,機槍皮卡部署了4個重機槍火力點,封鎖了從外圍進入勐拉的唯一主幹道。
原本在山上監視的李幫也已經帶隊趕到了環島,與陳沉會面之後,他立刻向陳沉報告了剛剛確認的情報。
“林明賢已經進入了勐拉城區,我們丟失了他的視野。”
“戰鬥一開始他就走了,可能壓根就沒打算要抵抗。”
“他有可能要過境進入北邊,我們必須攔住他,否則.”
“不用。”
陳沉搖頭打斷了李幫的敘述,隨後說道:
“他過不去口岸,我已經跟小魚那邊溝通完了。”
“只要林明賢敢在北邊露面,就立刻會被控制起來。”
“他現在必然還在勐拉,你現在馬上安排人手封鎖勐拉城區西側出口,防止他向西逃竄。”
“4組、5組跟我走。”
“我們要完成對林明賢幾個藏身點的搜查,儘快把他找出來!”
“一定要快,他要是藏起來了,我們就幾乎不可能找得到了!”“明白!”
所有人立刻回答,隨後各自出發。
陳沉再次親自加入了戰場,他的手裡握着那把他熟悉的、相比起SCAR更適合CQB作戰的HK416,帶着包括楊樹、矮腳和林河在內的兩個小組,乘車進入了勐拉,直撲早就已經確定了位置的第一個目標而去
而與此同時,林明賢別墅外的街道轉角,兩個鬼鬼祟祟的身影隱藏在路燈照射不到的陰影之中,正在監視着已經亮燈的別墅中的一舉一動。
爲了掩蓋自己的身形,他們藏身在垃圾堆後,惡臭的氣息無法阻擋地鑽進鼻腔,而各種生活垃圾腐爛後黏膩的觸感更是讓他們忍不住反胃。
小勐拉外圍的槍炮聲還在不斷響起,這座小城註定將要迎來一個不眠之夜,但諷刺的是,在這樣一場大戰之中,城內的居民卻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大部分的燈光都是熄滅的,大部分的店鋪都是好好地鎖着門。
街道上沒有逃難的人羣,就連口岸附近也是風平浪靜。
這很奇怪。
趨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如果換做是其他地方,恐怕城裡早就已經亂作一團了。
要知道,當初在果敢,四大家族僅僅是透露出了“有可能開戰”的信號,就引發了一場規模近萬人級別的“大逃難”。
可在勐拉?
好像大家對炮聲都毫無感知,好像那只是這個年關將近的時刻放的煙花一樣.
一隻老鼠從垃圾堆上飛快跑過,蹲守良久的野貓迅速撲了上去,纏鬥的貓鼠撞翻了易拉罐,製造出了巨大的聲響。
趴在地上的金舵被這聲音嚇了一跳,回過神來之後,他壓低了聲音,開口對一旁的寧明問道:
“寧哥,我們真的要去抓林明賢嗎?”
“你看到了嗎?他身邊起碼有幾十個私兵,我們根本就近不了身。”
“他太謹慎了,他早就安排好退路了。”
“他應該馬上就要跑了,我們連車都沒有,就算想跟也不可能跟得上啊!”
這是個非常現實的問題,寧明雖然說想抓、或者殺林明賢,可真要幹起來,卻不是那麼好下手的。
對方不是傻子,不會在明知東風兵團要打進來的情況下還在自己的地盤上等着。
他一定會跑,並且一定會跑到所有人都猜不到、找不到的地方去。
想到這裡,寧明開口說道:
“我知道我們跟不上,我們得主動去找他。”
“勐拉的環境太複雜,林明賢本來又是個老狐狸,他一跑一藏,神仙來了都找不到。”
“要不然你以爲我爲什麼說富貴險中求?”
“只有主動去找他、跟着他,纔有機會!”
“跟着他?!”
金舵瞪大了眼睛,繼續說道:
“這太危險了,先不說他能不能信我們,就算信我們讓我們跟着了,我們又怎麼可能有機會殺他?”
“就算真殺了他,我們還能跑的出來?”
“這這怎麼可能”
“寧哥,要不然.咱們別幹了?”
金舵的這幾句話裡已經透露出了明顯的想要退縮的意思,畢竟在一開始的熱血上頭之後,他也終於意識到了自己要做的這件“大事”的危險性。
林明賢再怎麼弱,他畢竟也是一方長官啊!
自己這邊就兩個人兩條槍,有什麼本事能把他抓起來?
不,別說抓起來了,哪怕就是單純地跟蹤他,都有可能招來殺身之禍!
是的,自己知道寧明是對的,也知道如果能把林明賢拿下,自己以後必然會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可問題是,那也得有命在才行!
他是個兵,但也是個普通人,相比起搏命去賺大錢,兜裡的兩千塊已經足夠讓他滿足了
然而,在聽到他的話之後,寧明確實堅決地搖了搖頭,開口說道:
“這種日子你還沒過夠嗎?永遠都是他們騎在我們頭上拉屎,做什麼都要看那些大人物的臉色!”
“你就沒有想過,有一天我們也當個大人物?”
“我去過太多地方,我算是看透了。”
“我得搏一把,我也想當人上人!”
“兄弟,你要是不想幹,現在你就走。”
“但是伱別被抓住,就算被抓住,也別把我供出來!”
寧明的話音落下,金舵猶豫了良久,最終還是嘆了口氣。
“寧哥,我幹不了了。”
“我得走,我家裡還有老婆孩子,我怕死!”
寧明的眼神變了一變,沉默幾秒後,他終於點頭。
“走吧,小心點,從後面走。”
“我送你過去,把槍給我留下,你自己當心槍子兒。”
“我知道。”
金舵感激地點點頭,也不再多說。
事實上,他對寧明還是很有好感的。
雖然對方在勐拉算是個“外來戶”,跟這裡的許多人都不太對付,但金舵看得出來,他的本質並不壞,如果非要說的話,也就是“心氣太高”罷了。
在這種時候,對方原因拉自己一把,想要帶自己乾點大事,毫無疑問,這心是好的。
只不過,自己把握不住這個機會罷了
兩人悄悄爬起身,一路向後退去,金舵沒有回頭,而寧明則是警惕地盯着別墅那邊的動靜,生怕被守衛發現。
等終於退到街道之外,他們也算是脫離了別墅那邊的視線,金舵朝寧明揮了揮手準備離開,但也就在這時,寧明突然壓着嗓子叫了他一聲。
“金舵,等會兒!”
金舵回過頭,隨後身體僵在了原地。
——
寧明已經端起了槍,黑洞洞的槍口正指着他的腦袋。
“你別走了,我放心不下。”
“退到這城裡的就沒幾個我們這樣的大頭兵,萬一你被逮住露餡了,我的事兒就辦不了了。”
“聽哥的,就在這待着。”
“等哥辦完了事,照樣有你一份錢!”
金舵目瞪口呆,他想要說些什麼,卻發現說什麼都是多餘。
確實,寧明的擔心是有道理的。
東風兵團打敗勐拉軍只要十幾分鍾,但他們什麼時候能真正打進城,誰也不知道。
萬一自己走漏了風聲,別說寧明的事兒辦不成,林明賢手裡那些私兵也不會放過他。
雖然這種事情發生的概率很低,可是寧明有必要冒險嗎?
他沒有直接把自己幹掉,恐怕已經算是發善心了.
想到這裡,金舵遍體生寒。
他恍然間發現,自己面前的這個男人,恐怕根本就沒有自己所想的那麼簡單。
他瘋了?
不對,他只是走了極端。
這筆大富貴,他是真的拼了命也要去接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