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裝飾精緻的房間裡,六盆燒得通紅的炭火放在房間的角落裡,將整個房間烘烤得溫暖如春,將冰冷的寒冬牢牢的阻隔在了屋外。
東來銀樓的石掌櫃此刻正坐在房間的圓桌旁,恭敬的將一本賬簿遞給坐在另一頭的穿着青藍色補子服,頭戴一頂烏紗帽年紀三十多歲,面白無鬚神情悠閒的太監,他衣袖上繡着的三條金線表明了此人是一名六品副統領級的太監。
只見石掌櫃恭敬的說道:“曹公公,這是東來銀樓上個月的賬本,請您過目。”
若是讓旁人看到必然會感到震驚,能讓身爲南京規模最大的的東來銀樓的掌櫃用如此恭敬的態度來對待的人整個南京城不會超過兩巴掌之數,這個太監是何許人也,竟然能讓石掌櫃如此小心翼翼。
其實,如果有南京的官員在場的話就會知道,坐在石掌櫃面前的這名太監就是赫赫有名的南京鎮守太監曹大忠。
只見曹大忠拿起賬本,翹起“蘭花指”慢慢翻看了起來,雖然在一般人看來這樣的姿勢很娘,但石掌櫃卻絲毫沒有敢嘲笑的意思,他很清楚眼前這個有些娘娘腔的傢伙隨便動動手指就可以把自己碾成粉末。
過了一會,曹大忠放下賬本滿意的點了點頭用宦官特有的帶着尖銳的聲音說道:“石掌櫃,這個月我們東來順銀樓的生意明顯好了很多啊,石掌櫃您功不可沒,咱家會把你的功勞如實向九千歲稟報的,您就等着領賞吧。”
石掌櫃有些惶恐道:“多謝曹公公的誇獎,其實這個月的生意好了這麼多,那要多虧了那位南洋來的楊公子賣給咱們的玻璃鏡子,否則小人即便有三頭六臂也沒法讓生意變得那麼好啊。”
“嗯,這個楊公子確實是個人才,手裡頭竟然有那麼多上等的玻璃鏡子。”曹大忠眼中閃過一絲異彩,看着石掌櫃試探着問道:“石掌櫃,你看我們能不能從那個楊公子……也就是楊峰的手裡把這條玻璃的路子給弄到手,這樣一來我們就不用每次都眼巴巴的等着那個楊峰送貨了,賺的銀子也就更多了。”
石掌櫃苦笑道:“曹公公,您以爲小人不想嗎?其實在那些玻璃鏡子出現的這大半個月裡,聚寶齋那些人早就對咱們的生意虎視眈眈了,而且那位楊公子也沒有瞞着咱們,那些玻璃是從極西之地的歐巴羅弄來的。歐巴羅距離咱們大明足有數萬裡之遙,來回一趟就要一年的時間。大海風高浪險,十條船去了能回來五條船就算是老天爺開恩了,咱們誰有那個本事去到那麼遠的地方去買東西?要是這麼容易就弄到貨的話,聚寶齋那些人早去了,就是因爲路途太過艱險所有我們只能乾瞪眼啊。”
“竟有此事?”曹大忠驚訝的瞪大了眼睛,“咱家原來還奇怪呢,那個姓楊的傢伙有了那麼一條賺錢的門路,南京城裡那些見錢眼開的勳貴們竟然沒人眼紅,那小子還能大搖大擺的在南京城裡晃盪,感情是這條路子人人都知道,卻沒人有那份能耐啊!”
“誰說不是呢。”石掌櫃無奈的說道:“誰願意花一年的時間冒着船毀人亡的風險去賺那些錢啊,有那份時間和勁頭幹什麼不能賺錢,何必賺這種賣命錢呢。”
“這麼說來那個楊公子倒是個挺有意思的人呢。”曹大忠突然笑了起來,尖銳的聲音在房間裡迴盪起來,“這樣吧,下次那個楊公子再來的時候你把他帶來讓咱家看看,咱家倒是很想看看這位這位少年俊傑啊,嘎嘎嘎……”隨着話音落下,一陣夜梟般的笑聲在房間裡響了起來……
曹大忠自然是高興的,因爲楊峰帶來的玻璃鏡子在南京城已經引發了一陣搶購的熱潮。尤其是南京城裡的貴婦以及大家閨秀們更是非常喜歡這種製作精美清晰無比的鏡子。光是半個月的時間,這些鏡子就給他帶來了近兩萬兩銀子的利潤,對於已經沒辦法近女色也沒法光宗耀祖的太監來說,金錢在他們的心裡自然也就格外的重要。
曹大忠高興了,自然就有不高興的,尤其是東順銀樓的對手聚寶齋的日子就不那麼好過了。原本聚寶齋作爲在南京盤踞了上百年的老牌老店,聚寶齋無論在規模還是實力上都遠超東順銀樓,平日裡也能將東順銀樓牢牢的壓在身下,可這次東順銀樓卻打了一個漂亮的翻身仗,使得聚寶齋上下變得很是灰頭土臉,尤其是當許多貴婦小姐派人來購買鏡子時,聚寶齋的人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多少年了聚寶齋什麼時候丟過這麼大的人。
幾乎是曹大忠會見石掌櫃的時候,在一座漂亮的庭院裡,天上依舊飄着潔白的雪花,在庭院當中的一個小亭子裡卻坐着幾名身着錦袍的年輕人,在這些年輕人的旁邊則站着十多名侍女打扮的少女。亭子的中央擺放着一個石桌,石桌上擺放着一個燃燒着熱氣的銅製的火鍋和幾副碗筷,火鍋裡的水已經燒開了,滾滾的湯水不住的翻滾,翻騰的蒸汽不斷的升騰而起,一股肉香不斷從火鍋裡冒出。
其中一名身穿緋紅色錦服的年輕人面色有些陰沉的對一旁的侍女問道:“聚寶齋的樑掌櫃到了麼?”
這名侍女趕緊低頭答道:“回國公爺話,樑掌櫃早在兩刻鐘前就到了,此刻正在外頭跪着呢。”
年輕人冷哼了一聲:“這個蠢貨還敢來,他就不怕我打斷他的腿麼?”
一旁的一名圓臉的年輕人笑道:“徐世兄何必惱怒,事情的經過我等已然知曉,這個樑掌櫃其實也挺冤枉的,都是下面的人太過胡來,以至於讓他替下面的人頂缸。”
原來這個爲首的年輕人竟然就是號稱大明第一勳貴的魏國公徐弘基,今年三十一歲的徐弘基正值壯年,當他聽說東順銀樓新推出了一款玻璃鏡子風靡了整個南京,引得南京無數貴婦和大家閨秀們派人搶購。對於生意異常敏感的他趕緊派人去打聽,只是打聽完後卻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整個人幾乎背過氣去,感情這個生意竟然是被自家的店鋪親手推到了對手的懷抱裡,氣得七竅生煙的徐弘基立刻派人把聚寶齋的掌櫃給喊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