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與黑交雜的泥團彷彿死了。
它靜止在禁忌森林中,時不時抽射出黃土與暗影,陷入某種歡愉的夢。
這當然不是李閱用夢魘之瞳造成的效果,而是欺瞞之杖加上信源,讓二河沉浸在他想要的戰場中,無法自拔。
二河本就在鬥獸場上被打得夠嗆,前面一逃一回一召喚,更是損失不少體力與心力,已經不是一開始站在荒土上的那個龍精虎猛的七河。
而李閱雖然拉開了與藏書庫的距離,但剛剛從直播中得到的惡意無從宣泄,便兌換了大量信源,獻祭給欺瞞之杖。
取之於民用之於民。
李閱用欺瞞之杖控制住了二河。
當然,這種控制不如夢魘之瞳穩定——二河抽射出的土元素與暗元素,都會像巨龍的尾巴一樣,對禁忌森林造成極大的破壞。
所以需要影影配合。
諾萊摩爾如同像在鬥獸場中做的那樣,撕扯上攪動的黃與黑,把二河限制在一塊方圓百米的地上,並向禁忌森林外推去。
在七河的感知中,禁忌森林正在被天空的機羣轟炸,一路鑿開地表,直撲永夜下的魔王城,打開一個破城的通道。
通道中,先鋒軍與召喚物凝結成的尖刀,正在一寸一寸刺向魔王城的心臟。
先刺破鬥獸場,再刺破王座之間……
當然,這一切都只是七河的幻想。
實際上,先鋒軍陷入了更深沉的戰爭泥沼。
進入禁忌森林的一瞬,尖刀的刀頭便遭遇了一顆蛋。
蛋上的顆粒花枝招展着拼出一個鑽頭,先將光盾敲出裂縫,然後乘上骨船遊弋而入,硬生生將先鋒軍的陣型切割。
“神明!”
南方的骨車教大擺祭壇,爲骨船和蛋蛋刷了無數大寶劍的同時,也藉着紅袍主教瑞德寇特搭建好的橋樑,將蛋蛋鍍上一層骨色。
先鋒軍的陣型被撕裂,還來不及重組,便看到眼前一度牆。
銅-0坦克組成的牆。
數十輛銅-0坦克爆發出不亞於骨導炮的響聲,爲帝國軍劃定一條死線。
無論是手炮的爆炸,還是騎士的劍,亦或是魔法師的毀滅魔法,落在高密度的自愈之骨上都像是在給銅-0坦克洗車。
而且這車還有脾氣,會吐火、吐電,還會吃人。
帝國軍不得寸進。
緊接着,它們遭遇了無窮無盡的骷髏。
那被事先埋藏在禁忌森林地下的藏書庫骨法師們,在加拉瑞克的帶領下,召喚三百勇士,召喚已經成爲樹木養分的骷髏,召喚骨巨龍,掀飛地皮,侵入先鋒軍的陣型。
帝國軍當然曾經遭遇過這種情況——千百年來人類與惡魔們都是這樣戰鬥的,此時騎士主導的帝國軍遇上骷髏海,甚至還有一點點復古的熟悉感。
可同樣是骷髏,這些卻不一樣。
骷髏戰士、騎士與骨巨龍們皆是身穿骨甲,原本有些累贅。
但是當帝國軍發現他們在蒸汽機兵的手炮攻擊下無動於衷,並且開始隱身時,感受到了全新的體驗。
骨-1造物鎧。
經由銅勺鑽研那位一身合金的異界魔在構造上的增強,骨-1造物鎧從結構和防護上完全超出帝國軍的認知,劍與槍失效。
而光子色素帶來的隱身效果,連發條戰士都無法辨認——它們能針對骨骼具現視野,但眼前是茫茫多的骨頭,眼花繚亂。
甚至有發條戰士因此宕機。
同時,骷髏們也不像歷史中的那樣用刀劍蠶食帝國軍的陣型,而是不斷投射大大小小的骨彈,在尖刀內部綻開花海。
骨導炮止歇,但骨彈未停,反而以一種更加難纏的方式摧毀着先鋒軍的陣型。
面對未知,人類的勇氣開始衰退。
尤其是當身穿腦-1原型機的腦靈們和惡-1馬鞍的惡角獸們自崩斷的樹幹、裂開的地表、森林深處的迷霧中冒頭時,這種不理解來到巔峰。
在強加“輕身”效果後,腦-1原型機已是全覆蓋的腦靈裝甲,惡-1馬鞍也是一樣——畫面中,骨頭、骨馬和骷髏們拉成一條條骨色的線,放着電,不斷切割、熔斷先鋒軍的陣型,投射、揮灑出一朵朵骨彈的花。
蒸汽機兵與發條戰士開始大批癱瘓,也弱一些的騎士們甲冑與裝備皆被損毀,進而死亡。
泥偶、土元素和岩石巨人在二河愈發陷入幻想的同時,連片地蛻皮、下跪,逐漸融化成一團團爛泥。
然後就輪到脆弱的魔法師們。
他們的治癒術無法延緩死神的腳步,禁忌森林中處處焦土,彷彿化成一個蠕動的胃袋,吞噬着過往的人類。
“要快一點……要快一點……禁忌森林的詛咒……我只能壓制一刻鐘……還有十分鐘……”守林人向李閱傳訊。
“壓着。”李閱的迴應非常簡短,因爲他很忙。
李閱一邊控制着二河腦袋裡的謊言,一邊揪起地上的一棵骨樹,直接掀去天上。
又是骨樹。
李閱倒拔骨樹。
而先鋒軍的後方,帝國的飛機集羣已經肉眼可見,轟鳴聲取代了先鋒軍死亡時的慘叫,震耳欲聾。
但看到冉冉升起的骨樹,飛機的隊形有些散亂,不確定是否應該按照七河的要求,犁一遍禁忌森林的土地。
瘋長的骨樹不給機羣猶豫的時間——大股裝訂線沿着骨樹的脈絡向外發散,線上像是晾臘肉一樣掛滿熔岩右手和魔狼之牙,一個鳥籠迅速成型。
裝訂線劃過十幾位飛行員們的視野,投向他們的身後……
機羣已經落入鳥籠。
迎接他們的是自樹頂落下的熔岩,以及從下方森林振翅而起的白骨巨龍。
飛機在空中接連爆炸,彷彿在禁忌森林頂端點亮的煙花。
當飛機墜落,先鋒軍的將軍成爲加拉瑞克的坐騎,先鋒軍全面潰散。
魔王城又活了。
惡魔們彷彿能聽到大陸彼端,人類的沉默。
就連衝在最後方的傑拉德也是甲冑盡毀,褪去一層皮。
這位金斯頓家族的繼承人完全無法理解眼前發生的這一切,但看到蠕動着黃與黑的二河,知道至少已經有一位大人物可以爲這場戰敗負責,也就沒什麼心理負擔。
傑拉德把自己裝進鏡子,喝令一位忠誠的魔法師,把鏡子傳回金斯頓家族的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