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閒漢嘿嘿笑道:“城裡來的知青就是不一樣!”
“人家讀過書,不怕這個!”
王連山叉腰擋在李芳草前面,呵斥道:“胡說八道什麼!沒事幹了?”
王連山當過兵,身上有股常人不同的氣勢,加上人高馬大,幾個閒漢立刻一鬨而散了。
“你以後離這些人遠點,幹好自己的活。”王連山一路叮囑,“女孩子家,幹啥都留個心眼,這不比城裡……養個狗也好,會自己找食吃,過兩個月就能看家護院了。”
李芳草一一應下,跟着王連山到了村西頭幾處土坯房跟前。
“這就是村裡給你們蓋的知青點。”王連山說道。
村裡剛秋收完,今天暫時不用上工。屋裡的人聽到外面的動靜,都從屋裡走了出來。
王連山給李芳草介紹了小王莊的幾個知青,只有一個叫朱旺宗的男知青是個大塊頭,身高體壯,剩下的兩個男知青,一個叫鍾麓,斯文俊秀,是一個話少內斂的文弱書生,還有一個叫樊建剛,個頭比李芳草都矮。
女知青加上她有五個,分了兩間宿舍,一間大的住了三個人,分別是婁玉娥,張美香和劉招娣,還有一個叫週三喜的姑娘單獨住了小的那間。
“你看你想住哪間?”王連山問道。
李芳草還沒開口,婁玉娥就趕緊說道:“我們這個屋雖然大,可都已經住了三個人了,住不下了!”
“那你跟週三喜住這間小的吧。”王連山說道,把李芳草的行李送到了小屋。
小屋只有一張木架子牀。
週三喜頭髮短到貼頭皮,十五六歲的樣子,乍一看跟個野小子似的,五官長的挺精緻小巧,攬着李芳草的胳膊,摸了摸李芳草懷裡小狗的腦袋,笑嘻嘻的說道:“芳草先跟我擠一擠。”
“成。”王連山點頭,“回頭我尋摸點木頭,給你們再組個牀出來。”
李芳草從第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個叫週三喜的小姑娘,一個人的眼神是不會騙人的,週三喜看人的眼神清清亮亮,毫無心機城府,熱情開朗。
進了屋之後,週三喜問了幾句李芳草的情況,就開始給李芳草介紹他們這個知青點的人。朱旺宗,張美香,週三喜和她都是楚省省城人,其他人來自不同的地方。
“那個朱旺宗和張美香,聽說是一對,從小青梅竹馬長大的,家裡人還給安排到一個地方下鄉,有個照應。”週三喜坐在牀上,晃着腳小聲說道。
李芳草笑着點頭,“挺好的。”
週三喜看李芳草收拾行李,說道:“你帶來的被子太薄了,現在蓋都嫌冷!今天晚了,明天我帶你去找村裡人,問他們買棉花,做牀厚被子。”
李芳草行李裡還帶了不少臘腸燻肉,跟週三喜一起去竈房蒸了一盤臘腸,熱了兩個高粱饅頭。
蒸臘腸的香味一個勁的往婁玉娥那個屋裡竄,香的婁玉娥和劉招娣直流口水。
“早知道她還帶了好東西,就先讓她在這屋擠擠了。”婁玉娥嚥着口水說道,“我出去看看,你倆去不去?”
李芳草初來乍到,肯定想跟所有人搞好關係,能不讓她吃兩口?這鄉下地方,別說葷腥,連油星都見不到,此刻光是聞見香氣,就讓她饞的有點受不了。
張美香擺手,“我不去。”
她纔沒婁玉娥那麼厚臉皮呢!
劉招娣趕緊從牀上下來,“我也去!”
一出門,外頭那股誘人的肉香更濃烈了,婁玉娥和劉招娣口水咽的震天響,齊刷刷的往竈房衝。
竈房裡面,週三喜剛把蒸臘腸從鍋裡端出來,燙的她在耳朵上直搓手,然而轉眼從門口瞧見婁玉娥和劉招娣往這跑,她立刻不怕燙了,端着鐵碗拉着李芳草衝回了房間,還當着婁玉娥和劉招娣的面重重關上了房門。
“這……”李芳草吃驚的看着她。
週三喜撇嘴說道:“那倆人就是耗子託生的,嘴貪心也貪,就愛佔人便宜,日子長了你就知道了,反正我是跟她們處不到一塊去!”
李芳草笑了笑,用布帕把筷子擦乾淨了,遞給了週三喜。
鄉下還沒有通電,土坯房裡點着一盞昏黃的豆油燈,在斑駁的土牆上印着深深淺淺的光影,房間裡瀰漫着蒸臘腸的濃郁香氣。
吃過飯後,週三喜搶着去把碗洗了,回來給李芳草拎了一桶熱水,讓她洗漱。
兩個女孩收拾妥當後,縮在一個被窩裡,準備睡覺。
李芳草用舊衣服墊在桌子上,給小黃狗搭了個窩,小黃狗蜷縮在衣服上,閉着眼睛睡下了。
山村的夜晚安靜極了,只有夜風颳過的聲音, 偶爾遠處傳來一兩聲狗叫,復而歸於平靜。週三喜的被子又厚又重,然而李芳草還是手腳冰涼。
“你身上怎麼這麼涼!”週三喜往李芳草那邊挪了挪,“我給你暖暖。”
週三喜身上熱乎乎的,活力十足,跟個小火爐似的,她握着李芳草的手,說道:“我聽我外婆說,身上涼的人都是飯食上虧了,多吃點才能養回來!”
李芳草知道她這是多年的老毛病了,從小就缺吃缺喝,身體底子很差。
週三喜一打開話匣子,就剎不住車了,跟李芳草絮絮叨叨的說起了家裡的事。
“我爸是二婚的,他前頭那個老婆死了,留下一個兒子一個女兒,後來娶的我媽,我媽生我。我出生之後,我奶奶生怕我媽只顧照顧自己親生的,怠慢了她的寶貝大孫子,非說養不了那麼多孩子,把我送到楚省鄉下外婆家去了,我是我外婆養大的。”週三喜說道。
李芳草聽着,問道:“你在楚省鄉下長大,爲什麼來甘省下鄉了?”
週三喜嘆了口氣,過了一會兒才說道:“我爸媽都沒了,我哥頂了我爸的工作,我姐頂了我媽的工作,我只能下鄉了。”
李芳草沉默了,摟住了週三喜,這小姑娘不過十五六歲,雙親過世,哥哥姐姐又都自私不管她。
一時之間,李芳草都不知道她跟週三喜哪個更倒黴一點。
“我媽走的時候,說這些年委屈我了,讓我頂她的工作,結果給我給我媽辦後事的時候,我姐搶先去把手續辦了,她頂了我媽的工作。”週三喜聲音低沉的說道,帶着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