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小九的親近,讓我和他一起成爲衆矢之的。院長整日爲孤兒院的生計操心,自然沒有精力顧忌這再自然不過的‘分化’的現象。大概對於成年人來說,羣體的冷漠已經習以爲常,再習慣不過。
我卻清楚地記得,我和小九相握的手越來越緊,忍住喉嚨裡越來越大的委屈的聲音,站在不斷向我們丟泥巴的孩子面前。他雪白的新衣服,還帶着淡淡的香水味,卻在下一秒就變得髒污不堪。
我沒有鬆開小九的手逃跑,也沒有逞強的護在他身前。我們一起挺直了脊樑,笑着看着對面那些,手裡捏着泥巴的孩子。
小九說。除了他的媽媽之外,我是他最重要的第二個人。
而我,第一次感覺到,慚愧這種情緒,瞬間在腦海裡爆炸,然後穿過堅硬的心理防線,映紅了臉。
好在心底的黑暗情緒,在漫長的生命歲月中,與漸漸完整的人格融合,演變成現在,或許可控的偏執。
江琛的手機在茶几上嗚嗚的震動着,我恍惚了一下,然後將手機拿了起來。
‘親愛的chen,晚安,明天見。’
我並非故意窺探他的隱私,只是這人似乎怕江琛連看都不看就刪掉,直接設置成了即時短信,我拿起手機的時候,短信已經顯示了全部。
發件人,陌生號碼。
江琛拿着水瓶走過來,我把手機遞給他,然後轉身拿起納卡拿來的菠蘿蜜進了廚房。本來還爲納卡覺得開心,如今看來,她的對手竟然如此潛移默化,又頑強如斯。
江琛在廚房門口咳了咳“剛纔那條短信……”
“你放心吧。”我通情達理的說道“我不會和納卡說的。”
江琛的態度還是很明顯的,在這個陌生號碼和納卡之間。江琛嗯了一聲,似乎欲言又止,他的眼睛閃爍着,像是我第一次溺水時看到的那串閃亮的氣泡。
菠蘿蜜的沁甜讓人有些發暈,從懷孕後我開始嗜甜,江琛似乎也偏愛熱帶水果,我們的口味就這樣統一起來。
天色漸漸暗下來,漆黑的夜讓人覺得連呼吸的聲音都被放大。
已經習慣凌晨的時候起牀加餐,偶爾江琛沒有睡的時候還會多做一份。一點鐘,胃裡的空虛感作祟,我按亮壁燈,剛剛直起身。
客廳裡傳來的落地窗被拉開的聲音讓人不寒而慄。
是江琛麼?
燥熱的夜晚,我竟然下意識的出了一身冷汗。客廳裡窸窸窣窣的聲音慢慢傳來,似乎在翻找什麼。
我慢慢走到門邊,俯在地上,沿着門縫看向客廳。路邊昏黃的燈光成了唯一的光源,那人身形中等,略胖,他身後是大開的落地窗。
他躡手躡腳的走動,卻還是控制不住厚重的腳步聲,我伏在地上,呼吸越來越急促,滿腦子都在想,這到底該怎麼辦?
忽然二樓的門嘎吱一聲,開了。
江琛的聲音傳來“許蓓蓓?你是又餓了麼?”
我看到那個黑影一下子鑽到了桌子底下,他手裡銀光一閃,隱沒在桌布下。我卻看的清楚,那是一把手掌長度的匕首。
江琛沒有聽到我的回答,腳步漸漸靠近樓梯,他問“喂,許蓓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