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ie打電話來喊我們參加跨年party的時候,我才意識到原來又一年要過去了。阿卜沒再來找過我,起初我還會習慣性的給他留一雙碗筷,後來也拿掉了。
奶奶沒說話,她什麼都看得懂。
江琛偶爾會出去,走之前他總會接到一個電話,不知道是不是像上次在素貼山一樣,bobo打來的。我以爲我看人準,納卡會拿下江琛,結果並沒有。我也以爲bobo是江琛連朋友都不會做的類型,卻也沒想到他會和bobo開始密切的往來。
我大概更沒有意識到,我會這麼關注江琛。
四個月之後,肚子裡的孩子長得更快,我每天幾乎都在不停地吃東西,睡覺,慵懶着,愜意着。
toie在電話裡說“tarat,如果不是江琛告訴我,我倒是不知道你已經有了手機。”
是啊,手機還是阿卜送給我的。
我沒有回答他,趕忙扯向別的話題“跨年要在哪裡玩啊?我現在還記得我們四個去玫瑰谷的時候……”
我講到一半卻發現,似乎講下去還是尷尬。當初那麼歡快,如今連相聚都是困難。toie的聲音裡似乎也有些無奈“納卡訂婚了,我不知道她還能不能來和我們一起玩,她和江琛不也是扯不斷理還亂的關係。”
納卡訂婚了?我有些激動“她和江琛才……分開一個月不到,怎麼……”
用分開這個詞並不準確,至少江琛說他從來沒有和納卡在一起過,我不相信納卡對江琛那麼深情,轉眼就甘心嫁給別人。
toie苦笑一聲“不知道江琛跟她說了什麼,她真的死心了,死心到甘願接受家族商業聯姻,最近幾天的報紙都在報道這件事。”
我和江琛很少看報紙,江琛會用手機刷網頁,他大概能知道,但是他沒和我說,我也不知道他會是怎樣的情緒,至少表現的風平浪靜。
toie問道“江琛不在麼?”
我看了看敞開的門“他出去了。”
電話那頭頓了頓,然後傳來toie詫異的聲音“最近公司裡都在傳說着,江琛和bobo之間曖昧不明,兩人……”
toie沒往下說,我也早有感覺“這是他的選擇,與我們無關。”
“你還是沒變,永遠那麼無情。”toie說完這句話,大聲的笑着,可他的笑聲卻像是利刃一般戳在我的心裡,我幾乎能看到本來會讓我傷心難過的話語,慢慢的消融在盔甲之下。
無情纔不會受傷,人類進化最失敗的地方就在於感情的這種雞肋的東西的存在,一旦有感情,就會有牽絆,掛念,傷害,漸次而生。
我也笑了笑,把窗簾扯得大開,陽光曬的我睜不開眼。
江琛回來的時候,我和奶奶已經吃過了午飯,躺在藤椅上休憩。他遙遙的走來,卻沒什麼精神,我看到他眼角下的烏青越來越重。
江琛看了看我,然後轉頭進了房間,他到廚房裡拿出碗筷,然後是細碎的吃東西的聲響。我想了想,還是起身進了房間,他坐在餐桌旁,拿起湯匙喝着湯。
“納卡要訂婚了。”
他點點頭“我知道,對方也是個商賈鉅富之子,據說很喜歡她,青梅竹馬,曾經追了她很久。”
江琛一向不愛多話,此時他敘敘的說了這些,無非是要讓我放心。可偏偏是他這樣的刻意的因我而起的反常,才讓我覺得不舒坦。
“她對你呢?不也是挖心挖肺,一門心思明戀暗戀,四年的時間?”說這話的時候,我幾乎可以感受到納卡的心思,和她蔓延如潮水般的難過。
江琛放下碗,他定定的看着我“許蓓蓓,你不公平,那是她自己的選擇。”
這句話如同一個巴掌甩到我的臉上,因爲幾個小時前我剛剛跟toie說了這句話。
我點點頭,戰敗一般的離開,躺回到椅子上。奶奶伸過手來,握了握我的手,她的手掌不再圓潤,甚至皮膚變得褶皺而乾燥,卻是溫暖而有力。
奶奶說“孩子,你看起來很精明,不讓自己受一點傷,可實際上,你是最傻的。”
我沒說話,至少潛意識裡還在否認奶奶的話。
清邁的天空美的好像人間仙境,每一朵雲都承載了哀傷悽婉的故事,落成雨水灑在人們身上,唱成一首輓歌。
江琛會在早上我睡得饜足的時候喊我起牀,他的廚藝在我的驅使下有了些進步,至少不會再剁一個肉餡而弄得整個廚房都是鮮肉渣。我們閉口不提任何感情的事,一日三餐是我們全部的對話內容。
toie拎着大包小包登門的時候,我剛剛喝光杯子裡的牛奶。他戴了一頂紅紅的帽子,看起來頗有些跨年的氣氛。
江琛接過他手拎着的禮品,輕笑了一聲“你自己一個人逛這些母嬰店的時候,難道店員不會覺得你是變態麼?”
toie紅了臉“我不是一個人逛街哦。”
江琛很快明白過來,他和他的伴侶一起,登時笑的更大聲了“那樣豈不是更像變態,而且是兩個變態。”
toie衝過去擰了江琛一把,似乎並沒有介意江琛的說笑。我在一旁看着,卻爲自己當初的小心翼翼而感到抱歉。
每一種愛的方式都應該讓人尊重,而我的所謂尊重,更包含了連自己都很難察覺的異樣眼光,如今看到江琛的坦蕩,對比之下,自己的骯髒齷蹉纔是無所遁形。
toie留下來吃午飯,敘敘的說着跨年的計劃。他的父母不過這種偏西方的節日,在國際紅十字會工作過的toie卻是很在意,當然原因還有他的伴侶也是美國人。
toie說了一大堆,最後頓了頓“所以我決定,在這個房子裡辦跨年party。”
噗,我一口水噴了出來“這就是你的計劃?”
toie縮了縮肩膀“你知道的,tarat,我的朋友們能陪我和‘他’一起跨年的只有你和江琛……當然還有納卡。地點無所謂,主要是氛圍。”
toie一邊說着,一邊四處看了看“這房子的佈局多適合辦party,只是還需要簡單的裝飾一下。”
江琛沒意見,他靜靜地往自己的嘴裡塞着麪包,手機嗚嗚的震動着,不知道是在和誰說話。toie也就把目光鎖定在我身上,我深呼一口氣“好吧。”
這一答應下來,我立刻就後悔了。
toie似乎也知道我是個不怎麼喜歡熱鬧的人,他把門口堆得一大堆的東西,塞的我滿懷。嬰兒奶粉,尿片,小衣服,小被子應有盡有。
我笑了笑,倒也難爲他這一番心意。
下午的時候toie拉着江琛去了超市,買了許多花和彩燈回來,各種綵帶就不用說了,本來素淡的房間陡然間換了畫風,歡慶的氣氛撲面而來。
奶奶站在門口望了一眼,不住的點頭“好啊好啊,這纔有年輕人的樣子,不要每天吵吵鬧鬧的,多玩耍玩耍。”
toie手疾眼快的將自己準備給奶奶的禮物也拿了出來,是鋪在藤椅上的的柔軟靠墊,大概是怕party的吵鬧影響奶奶,所以先發糖哄得奶奶開心。
toie真是個鬼靈精,看到他這個樣子,我幾乎想不到那個在玫瑰谷和我說,他也喜歡玫瑰的刺的那個男孩了。
購置這些裝飾品和食材的費用全部都被toie包了,他說他想給‘他’一個驚喜,所以還纏着我學做了一道簡單的番茄炒蛋。江琛在一旁默默地切着菜,雖然他的程度還不能放任他在跨年夜下廚,但是在做切菜這一類的活,他總是格外細緻。
時間一晃而過,總覺得似乎還缺點什麼的時候,跨年夜已經到來了,toie搬來了一個音響和麥克風,大約是想弄個簡單的ktv,他甚至還有一個奇怪的箱子,沒有人知道里面裝的是什麼。
和奶奶一起吃過晚飯,千叮嚀萬囑咐她不要被這便突如其來的響聲嚇到,我們會玩到很晚。奶奶很開明,這一點比toie的父母不知道強上多少倍,她揮揮手“你們盡情的玩吧,不要在意我。”
把奶奶送回了她的房子,我們三個就坐在沙發上面面相覷,toie不住的看手機,似乎他的‘他’還沒有來,我拿起話筒“我先來唱首歌吧,償還,鄧麗君的。”
江琛很快去幫我找到了這首歌,儘管泰國的ktv裡面並沒有多少中文歌曲,出乎意料的是鄧麗君的卻幾乎全部都有,我感到一絲欣慰,至少鄧麗君深愛的這座小城,同樣深愛着她。
“不可能是我獨徘徊,也不可能三人行,……不要用償還做藉口,再讓我傷心。”
歌曲結束的時候,toie用力的拍着手“tarat,你唱的太棒了。”
我微微紅了臉,然後看見江琛深邃的如星辰般的眼,他沒說話,默默地點了重唱。
toie也放下了手機,似乎很期待江琛的演唱。
可是一開口。
就像是脫了繮的野馬“不可能是我~賭牌會,也不科能三忍型……”
我站起身,然後吐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