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蓮教喬裝的車馬,進了京城。
官兵沒查出來,放行了。
但一隻蹲守了半個月之久的灰耗子,可是沒那麼好糊弄,看見車隊進城,嗖嗖跑去了九號縫屍鋪彙報。
林壽知道消息時,正在和姜云云下棋,一隻大耗子跑進鋪子裡,差點被姜云云一刀宰了,幸好被林壽及時救下。
“姐夫,這也是你的能耐?”
“你那一臉嫌棄是什麼表情。”
“耗子多髒呀……”
“咱這我都教過除塵術好吧,比你每天吃飯那盤子都乾淨。”
“你非得用這種比喻嗎?”
“去去去,小孩一邊玩去,大人有事,今天的棋先下到這了。”
林壽聽完灰仙彙報白蓮教進城的消息,伸手把棋局禍禍亂,今天晚上他有個酒局。
夜,秋月報社。
林壽與和殷德劉鐶之,還有那幫國子監的太學生們,一起喝酒BBQ,有了報社這個聚會場所後,他們玩的更歡脫了。
秋月報社建立小半年以來,已經漸漸在大景站穩腳跟,《秋月報》的發行也已經步入正軌,銷量逐月攀升。
沒有一項創業是簡單容易的,秋月報社建立之初,也遇到過很多困難和挫折。
朝廷裡反對聲音不斷,多虧了十公主的鼎力支持,加上嘉皇忙着整頓朝綱沒功夫管這點小事,而且嘉皇不是乾皇,對於文字的管控相對鬆散,秋月報社纔有了這樣難能可貴生根發芽的土壤。
鬼知道在一個封建帝制的社會環境下辦報紙,是什麼瘋狂的想法,大概也就林壽敢想,這幫太學生們敢做。
國子監裡的祭酒老師,甚至劉鐶之他老爹,曾經的上書房師傅,如今的太子少保,都抱以不信任的態度。
一方面,這《秋月報》不作文體,爲了讓百姓小孩都懂,上面好多都是大白話,放在這個科舉八股的年代這就不叫文章,你這不符合古聖人法,叫有辱斯文。
另一方面,怕你因言獲罪,歸根到底,對新事物的恐懼,畢竟封建帝制下的律法,對王公貴族約束性有限,你知道皇上什麼脾氣?昨晚睡落枕了不高興,出門看見你了,拿你撒氣有治沒治?說殺你頭就殺你頭。
林壽本以爲這種反對質疑之下,可能會有些太學生頂不住家裡和老師的壓力退出,但沒想到,一個都沒走,全留下了。
這是林壽在聽狗爺說出“國家興旺,匹夫有責”之後,第二次對這世界有所觸動。
這幫太學生的“溫度”之高,還真有點出乎他的意料了。
半年多的聽百姓言加撰稿,秋月報社的太學生新聞組,蛻變很大,言行思想都敏銳且務實了許多。
其他太學生還在天真讀聖賢書,沒見過社會的閱歷,著書作文稚嫩不堪,提出一些懸浮可笑的想法時,這幫報社的太學生已經能夠鍼砭時弊的提出一些實策考量,令國子監的老師都翰林們都驚愕不已。
這些太學生年紀不大,怎麼能有如此眼界和閱歷,將來必是我朝骨幹,國之棟樑啊!這怎麼培養出來的?
當然,進步歸進步,多數人的初心那一腔熱忱也沒丟,比如寫出過震動朝內,嘉皇看了都說好的《批福壽膏之惡》文章的和殷德,仍不忘初心的創作了《大白鵝.紅燒》,成功與《大白鵝.燉》和《大白鵝.炸》組成大白鵝三部曲。
這半年多來,有了報社的事業打拼,和殷德也漸漸從抄家的陰霾中,走出來了,和十公主的感情也突飛猛進,可能明年兩人就打算辦婚宴了。
另外,提到和殷德,不能不說說被林壽發配大西北的和大人。
經常來信,在信裡大吐苦水,說這邊太苦了,水都喝不上,日子苦的沒盼頭,他都快和莫高窟的大佛一塊坐化了。
真假咱不知道,但林壽看了看那信紙,那麼偏遠貧窮的地方都用的上好紙好墨,和大人不定在大西北怎麼搞風搞雨呢,聽他裝可憐,虧不了他。
深秋的月色下,秋月報社外邊兒,年輕人的歡聲笑語,一串串燒烤滋滋冒油。
林壽餵了八哥一小塊烤豬皮,吃的鳥喙上滿嘴是油,肉吃完,還找那茶盞衝龍溝。
什麼叫衝龍溝?
早晨起來茶水漱口,口齒留香,這叫衝龍溝,這是皇上和家裡有錢的王公貴族,人家纔講究的,這八哥,天天也講究。
林壽懶得搭理它,餵飽了讓它自己玩,與和殷德劉鐶之聊起最近的西南軍情。
兩個月前,西南白蓮教起事,匪患勢如燎原,西南多府州失守。
大景朝廷緊急出兵西南,平白蓮教的匪患之亂,至今兩個月雖把造反大軍擋在了陝地,但始終僵持不下,朝廷派去剿匪的八旗營和綠營軍士,糧草軍需充沛,卻根本沒發揮出對應戰鬥力,徒有表面,軍力中空。
多年的奢靡腐敗,早就掏空了軍營,一個個八旗軍士吃大煙逛窯子,訓練時自己不去,花錢找人替去訓練……這樣幾年下來的軍隊,哪有戰鬥力可言。
朝廷只能不斷的花錢往裡砸,軍力不夠就給錢在當地組織團練,總不能真被一窩土匪把老家給掀了。
嘉皇每天看花出去的銀子,直掉眼淚。
和殷德說報社最近常有從西南那邊逃難來的人,過來說說西南那邊的近況,賺點消息費補貼家用,不過這些消息他們只能自己知道,沒法登報,不然明天報社就沒了。
匪亂四起,朝廷現在正是安撫民心的時候,誰唱反調,誰就是撞泥頭車自尋死路。
劉鐶之他爹在朝中爲官,內閣大學士,參與軍機要務,說前線情況屬實拉胯,沒想到八旗營已經腐蝕中空成這樣,沒有丁點戰鬥力,一碰就碎,如今只能在陝地和蜀楚當地重新組織團練剿匪,任命一個欽差大臣過去組織這團練剿匪之事,朝廷內無人敢應,萬歲爺支不動人,倒是翰林院裡有個人主動請纓,好像叫什麼……林忠。
林忠,林壽腦海裡浮現出那個硬木一樣高瘦身板的年輕人,這名字他有印象,他當初縫的第一個洋人宮廷畫師開眼看世界,那洋人屍體就是林忠送來的。
林壽記得,那是一個普通的翰林編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