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趟揚州之行,看似只是爲了竈王爺那事林壽與嘉皇做了個交易,抄家鹽商好像是一時興起,其實,不然。
一切都是早有計劃,蓄謀已久。
從林壽聽嘉皇說要託他去一趟揚州時就起了心思,開始了規劃,與堂口裡的仙家們商議好多天定下的計劃,就是要拿揚州的鹽商開刀,作爲墊腳石讓九記進入揚州。
那聖旨怎麼來的,林壽他們從京城出發之前,就讓嘉皇悄悄擬定好了。
嘉皇一聽林壽說能抄了鹽商家,給他弄來好些銀子,可高興了。
不然,這幫鹽商真以爲自己有資格讓林壽幫他們去剿匪滅鹽幫?當然不可能了,林壽那是在給自己的生意鋪路啊,因爲以後揚州賣鹽的是他,黑白兩道都要踏平,這私鹽他肯定是要清理的,鹽商們還樂呵呵的以爲有傻子幫他們除了鹽幫呢,都不知道自己已經在套裡了。
稍微有點意外的大概就是林忠這個人,居然真的只用了十天時間,就把鹽商查了個底兒掉,不愧是能做好在西南組織團練剿匪白蓮教這趟差的人,還真不能因爲是個小翰林就小瞧他,這世上確實有人才,搞的林壽這麼佛系的人,都想把他拉進自己堂口當職業經理人,得給自己省多少事。
這九記怎麼就突然出來接手杭州鹽業的緣由,大概就是如此,非臨時起意,而是早有算計,林壽拿着一套完整的接手東南商業的計劃,才能說服皇帝,說服林忠,相信除掉揚州鹽商,他的九記也能馬上擔起東南商業,維持國家賦稅不減反增。
這對別人不容易,但對九記,低成本物流是他們起家的老本行。
半個月時間,整個揚州所有的鹽商全都被查抄,繳獲家產價值白銀近二十億兩!
當然了,這裡面有很多名人字畫之類的收藏品,還有很多宅院商鋪之類的不動產,另外還有就是引岸的鹽,實際上的真金白銀沒那麼多。
揚州九記肯定需要一些地產,也需要一部分資金週轉,還有當地修繕設施的錢,什麼橋啊,渠漕啊,堤壩啊,行宮啊……這些一般都是鄉紳花錢修建的,剩餘再取一小部分進府庫,這些都刨去了,最後全交到京城進到國庫裡落實了的,白銀五億兩。
這也不少了,平西南白蓮教那麼大一次匪患軍餉可能也就花了這麼多,一趟揚州鹽務的差,本來是一百萬兩的捐輸,結果最後整出了五億兩進到國庫裡。
哎呀!嘉皇都樂瘋了!
這兩天上朝嘴都笑歪了,大臣們直說皇上遇見什麼好事了這是?
這還沒完呢,不像抄和縝家那一錘子買賣,刨了根換來的錢,揚州這五億兩銀子給朝廷可是白給的,一點不會影響到揚州自己的生意,林壽帶着“九記”出現,是技術和生產力的碾壓,是對揚州鹽商的降維打擊,運輸成本壓縮極大,利潤極高。
林忠還四處奔走,把東南各府的鹽運司整頓了,有林壽從鹽幫拿出來的賬本,鹽運官職上吃拿卡要的官員被清洗了一遍,裁剪掉不少,因爲九記強大的物流能力,送貨到家不需要地方引岸支持,也不需要很複雜的鹽引發放機構,直接對接,把中間撈油水的層層環節全砍了。
一個月之後,揚州官鹽價格直接減半,快比私鹽還便宜了,然而交給朝廷的鹽稅,卻不減反增。
由此可見,官鹽的價格本來也不高,而是以前趴在鹽上吸血的人太多了。
當然,九記如此大動干戈,公然擾亂了原本的市場秩序,動了吸血鬼們的盤子,掀了扒皮人們的桌子,必然不會平靜。
被擾亂了生意的東南鹽幫,前車之鑑警惕起來的閩廣十三行鹽商們,以及,朝廷裡的相關利益者。
親王府裡。
戲臺上的老虎戲,正演到村民們鬥死了個倀鬼,九千歲最喜歡這一段,因爲,後邊的戲就是無窮無盡的倀鬼站起來了。
然而今天,九千歲打早晨上完朝回來,就臉色陰沉,直到這段老虎戲演到村民鬥敗老虎時,他突然一拍桌子。
“拿本王爺的手弩來!”
旁邊的長隨趕緊一遞,王爺拿過來啪啪啪連射,在周圍驚恐的叫聲中,射死了臺上幾個演鬥敗倀鬼的村民的戲子。
周圍其他下人都驚恐的跪在地上,一邊喊着王爺饒命,一邊嚇的直哭。
九千歲哪來那麼大的氣性?
揚州鹽商是朝廷的錢袋子,也是他這個大景最大地主的錢袋子,鹽商們每年都得給他納孝敬銀,同時鹽務上下的官僚體系,也塞滿了他的人,在這個肥差上撈油水,如果說九門提督京城城防是他的左膀,那揚州鹽商就是他的右臂。
然而,半年前白蓮教暗殺皇帝,九門提督捲入其中滿門抄斬,如今揚州鹽商們又全都被不知從哪冒出來的一個九記給頂了。
先失九門提督,再失揚州鹽商。左膀右臂都沒了,九千歲現在已經快要氣瘋了。
老虎戲這段之前他看的樂呵,那是他有恃無恐,一個倀鬼倒下,他有千千萬個倀鬼能站起來,沒人打的倒老虎。
但現在不一樣了,接連的失去左膀右臂,人這心態變了。
九千歲現在憤怒的跟個煤氣罐一樣,一點就着,恨不得找個靶子出來,承受他的怒火,殺之後快,那些鬥敗虎倀的戲子,成了他發泄的對象。
當然,心理學上來說,真正的憤怒一般都不是這樣表現的,表面的狂躁和憤怒,往往是用來掩蓋心虛和害怕的。
大地主九千歲,在害怕。
他總感覺一雙無形的吊繩,好像在逼近他的脖子,要把他吊起來。
九千歲大胖子剛殺完人,拿着手弩窩在榻上喘着粗氣,瞪着吃人一樣的大眼珠子,幾具屍體橫在那涼了,周圍下人全跪着沒一個敢擡頭。
跪了好半天,直到九千歲放下手弩,讓人把戲臺上那血刺呼啦的都收拾乾淨,這些人才兩股戰戰的離開。
這時身邊的長隨纔敢說話道:
“王爺,外面有個人要見您,是咱養在淮河上這回被滅了的那個鹽幫,唯一的活口,說看見了襲擊者的長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