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川秀被這突如其來的一下真嚇到了。
說完這句話,河出靜子起身,將書稿恭敬的還給了北川秀,黑色圓框眼鏡裡的雙眼流露出滿滿的期待。
真不是我的腦殘粉嗎?
北川秀又疑惑了。
但想想還是覺得不太可能。
因爲這讓他有種“本國財富實力排名前一百的大佬愛看網文”似的錯覺。
“那個...河出社長,您確定會出版《人間失格》嗎?”北川秀保險起見,還是簡單和她說了下這本書的大體構思,以及以嚴井拓也的人生爲模板後可能帶來的後續風波。
河出靜子聽完後微微點頭,認真的說道:“我確定會讓河出書房出版《人間失格》,並且是精裝文庫本。”
又是精裝文庫本?!
這也對他的吸金能力太自信了吧!
不過想想確實,這樣前面還能附錄嚴井拓也的遺書,以及他們一家人的許多信息。
不然等葬禮過後,嚴井拓也一家也就黯然消失在了歷史長河之中。
他們不該輕易被人遺忘。
害死他們的奧姆真理教也不該輕易逃脫懲罰。
“那就合作愉快了?”北川秀猶豫了下,還是伸出了手。
河出靜子落落大方的伸出右手和他一握,臉上忽然展露出一絲絕美的笑容:“合作愉快,北川老師!”
她笑起來的樣子其實非常美,但礙於自己的年齡,需要在公司裡保持威嚴,所以河出靜子基本不在人前表露任何情緒。
北川秀也笑了,他覺得今天的晚餐應該會吃的很開心,大概率是他穿越後吃的豪華大餐裡最舒心的一頓!
......
時間一晃到了週末。
自從與河出靜子在櫻日和居酒屋洽談完了有關《人間失格》的出版和發售後,北川秀回到家便開始了閉關。
既然對方態度誠懇,自己也答應了人家出一本年度銷售排行榜前十的名作,那就不能再悠哉悠哉的混日子了。
閉關這幾天,北川秀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寫爆款書,再也沒去過一次講談社,專心於把《人間失格》打磨成符合這個時代的佳作。
期間因那天北川秀沒去講談社,野間愛莉又喊人打了好幾次電話來公寓,不過他都光速掛斷了。
大概是終於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勁了,高層的命令一層層傳遞了下來,最後落在了齋藤玲奈的頭上。
齋藤玲奈打來過一次電話,但第一時間是詢問北川秀是否生了病,或者心理狀態不太好——
她一直擔心北川秀會被嚴井拓也一家的死所影響,而且北川秀有自殺前科,她放心不下,又不敢冒昧過來拜訪。
甚至爲了他身體着想,齋藤玲奈勸他先不要考慮新書,就這麼安心靜養,上面的壓力她會獨自承擔。
雖然全程齋藤玲奈沒提講談社和高層的要求,但北川秀聽出來了,高層一定是給了她壓力,讓她來當說客說服北川秀,可她沒這麼幹。
甚至提都不提一嘴。
北川秀知道自己沒看錯人,也很寒心講談社至今爲止對他和齋藤玲奈的所作所爲,便讓她放寬心,等葬禮時面談。
而這幾天的事,也讓他更加堅定了“帶球”跑去找河出書房的念頭。
事到如今,講談社的高層,那位素未謀面的野間愛莉常務,他還是沒見到過真人!
可人家河出書房,連代理社長這種二把手都親自出面邀請他吃飯了!
北川秀現在有點能體會到“三顧茅廬”時孔明的心情了。
甭管人劉皇叔是裝的還是真心的,這態度確實已經到位了。
另外就是因《雷神短歌》而引起的俳句浪潮了,東大俳聖之名傳遍東京各個大學,東大俳句研究學團頓時從無人問津的社團變成了人人求着加入的大社團。
小林團長成功抗住了壓力,加上河出靜子在網上嚴禁任何閒雜人等去東大騷擾俳聖修行,事情發生了那麼久,俳聖是誰依然無人知曉。
學團內的成員也在互相挨個排除,反正第一第二個被排除的就是剛加入不久的我妻夢子和蛇喰麗。
蛇喰麗很喜歡這首《雷神短歌》,奈何小林團長說了要保護團員的個人隱私,她也不知道那位寫情詩寫到自己心坎裡的俳聖究竟是誰,只好天天自己抱着抄在本子上的《雷神短歌》,有空沒空就對着我妻夢子念上幾句。
俳句的再度流行使得許多大學新增了不少俳句相關的社團,連文學部的教授們也慢慢重視起了這首俳句。
不過熱度就差不多到這兒了。
誰讓《雷神短歌》和《青春三部曲》一樣,是以愛情爲皮囊的文學作品,在那些文壇“雅士”眼裡,這玩意兒就難登大雅之堂。
北川秀也暫時沒把這事告訴河出靜子,自己總得先留些底牌嘛。
萬一《人間失格》莫名其妙暴死,他也有拿得出手繼續和河出書房合作的東西。
與《雷神短歌》一併火起來的還有一篇文學評論稿。
署名依然是那位挺有噴子實力的“一郎”,北川秀的這個頭號黑粉說來有點奇怪。
最初第一個在《且聽風吟》沒起勢時出來炮轟北川秀的就是這傢伙。
而在銷量大戰最膠着,明顯機會更好的時候,他卻陡然消失匿跡。
一直到最近,一郎這個筆名都沒再出現。
然後前幾天,他忽然在《朝日新聞》上刊登了一篇長達1000字的文學評論稿。
評論的對象自然是北川秀正在連載的《球》。
這一次,一郎的目的性十分明確,就是要噴被跟風跟爛了的“北川秀風”,以及對雙胞胎左擁右抱,三觀不正的《球》。
他覺得《球》比《且聽風吟》差了好幾個檔次,所謂的“尋找主題”也不過是西方文學裡玩爛的套路。
他揚言北川秀的兩部作品都不可能獲得芥川獎,能被提名都已經是大大的網開一面了。
這稿子寫的依然有些水平,但也就那樣了。
可那期的《朝日新聞》發售都過去了好幾天,這篇文學評論稿依舊熱度不減,並且在河出靜子的干涉下還能繼續存活。
說明背後有極強的推手在推波助瀾。
北川秀不用猜都知道是誰。
嘖,不就是一個區區的芥川獎嗎?不要就不要唄,全日本那麼多獎項,再不濟還有海外的獎項,拿的完嗎?
他現在對獎項沒什麼特別大的需求,完全不在意此事。
身上還揹着1億多的負債呢,還是多搞點錢比較實際。
週末這天上午,天空陰沉沉,有連綿細雨墜下。
北川秀終於修完了整本《人間失格》,還沒來得及打印,這事得拖到明後天去辦了。
因爲今天是嚴井拓也一家的遺體告別會。
關了電腦,北川秀起身,一旁的我妻夢子也是臉上毫無笑容,靜靜的幫他拾掇着黑色西裝,整理領帶和衣袖。
一切弄完,兩人挽着手往樓下走去,北川秀另一隻手裡則是抱着一盒嚴井拓也的遺物。
今天結束,這些東西也會隨着他的骨灰一起被深埋入墓穴之中。
來到風之館公寓大門口,一輛眼熟的奔馳MB100D AMG停靠在路邊,見他們下樓,木下司機和幾名保鏢立即撐傘跑了過來。
“北川老師,小心雨!”木下司機對他喊道。
北川秀愣了下,疑惑問道:“木下桑,你怎麼來了?”
“社長說今天不用車,知道您要去參加葬禮後,特意安排我過來接您。”木下司機恭敬的說道,“這裡距離東京殯儀館挺遠,電車和地鐵都不是很方便。”
“啊,麻煩了。”北川秀把河出書房的事情和我妻夢子說過,我妻夢子十分贊同他的跳槽行爲,不過以她的戀愛腦,大概北川秀做什麼決定,她都會全身心擁護吧。
“兩位請上車。”木下司機一路小跑過去開了車門。
上車後,北川秀不禁心裡感慨了一番,有錢是真的好啊。
誰說錢不是萬能的?
如果世界上有事是錢不能解決的。
那大概率就是錢還不夠!
車子發動,一路朝着東京殯儀館而去。
在日本,殯儀館、火葬場和墓地是獨立的三個機構,並非官方單位,而是官方授權給某些財團後,被壟斷的一個產業。
譬如東京有九個殯儀館,其中六個屬於東京博善株式會社所有,東京博善的控股權則掌握在日本廣濟堂株式會社手裡。
廣濟堂的主營業務是印刷,年銷售額高達200多億円,也是掌控日本經濟的財閥之一。
在這個國家,政府更像是一個組織機構,而真正控制各行各業命脈的是一棵棵宛如參天巨樹般的財團,他們盤根錯節,互相聯姻,互相控股,已經形成了一個龐大的利益團體。
戰亂年代的日本,財團怕掌握軍隊的軍國分子;
和平年代的日本,財團怕掌握筆紙的“天下一品”。
畢竟人家是真有強大的號召力,在民衆心目中宛如神明。
95年了,也不是那種你隨隨便便殺個名人就能息事寧人的時代了。
隨着互聯網的騰飛,財團的脖子上不得不被套上一層枷鎖,而“天下一品”的文豪卻如虎添翼,更加舒暢了。
一個小時後,車子順利抵達了後來放置過安倍某人遺體的桐谷殯儀館。
連綿細雨下,早已等候多時的齋藤玲奈一行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北川秀兩人從豪華商務車上走下,還有保鏢和司機幫忙打傘!
“看到沒,東野!這就是文豪,這就是‘天下一品’纔有的待遇啊!”團鬼士郎對身旁依舊很喪很頹廢的東野圭吾低聲說道,然後恭敬的站直,對着北川秀九十度鞠躬。
“北川老師,您辛苦了。”同樣鞠躬的還有這些天忙着負責各種瑣事的千原雅人,他大踏步過來,從北川秀手裡強行抱過了遺物箱子。
“不不不,千原桑,你辛苦了。”北川秀連忙搖頭,然後扭頭向衆人介紹起了我妻夢子。
他的面前,齋藤玲奈站在最前列,後面是同撐一把傘的東野圭吾和團鬼士郎,一個喪裡喪氣,一個穿着彆扭不合身的西裝,不過都手裡提着很多東西。
譬如需要供奉的靈牌,遺照,紙錢,黑蠟燭等等。
千原雅人開了車,手上也是拿滿了東西,滿面滄桑,做事幹練。
“這些都是秀君你的朋友嗎?”我妻夢子一下子社恐了,挨着他低聲問道。
北川秀又看了眼他們。
之前參加了文學沙龍,他有點厭惡作家圈子裡的交際。
可站在這兒,他忽然覺得很輕鬆。
原來不是圈子的問題。
他不屬於那邊,他屬於這裡。
屬於所謂的“下流社會”。
“嗯,都是我非常要好的朋友!”他笑着對我妻夢子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