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
丸都山城卻一片燈火通明。
守軍戰士們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在城牆上站的滿滿當當。
他們或背弓佩劍,或手拄長矛,目光警惕的注視着四周的動靜,尤其是當面三裡之外的漢軍營地,其但凡有一點風吹草動便會引來衆人齊刷刷的目光。
但是今晚,漢軍營地卻一片寂靜。
前兩日那熱火朝天的工事已經停止,一個個高大的雲梯被擺放在一旁,還有幾臺衝車也靜靜的停在那裡。
“真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啊。”
一位老兵對身旁新兵道:
“小夥子,擦亮武器,做好準備吧。”
“明天或者後天,那些漢軍必會發起一次猛烈的攻勢。”
“到時候血沫飛濺,鮮血橫流,只有最勇敢,最堅強戰士才能活下來。”
“如果你能走過那一遭,到時候你便也就和我一樣,是個值得稱道的老兵啦。”
新兵沒有說話,他只是握緊了手中那微微發抖的長矛。
他的呼吸變得急促,眼神也不由的飄向遠方。
見鬼了,真是見鬼了,他纔不想去過那什麼鬼門關當什麼老兵,只想回家摟着自己的婆娘。
就這時,一聲冷哼傳來:
“你這老貨,又在嚇唬新兵!”
城門校尉莫莫可大聲痛斥老兵:
“還什麼血沫飛濺,鮮血橫流?”
“我告訴你們,如果有的話,那流的也是那些漢狗的獻血,我等兒郎大可不必害怕,絕對沒有任何人能攻破丸都山城!”
“可是,我聽說.”
“沒有可是!”
城門校尉莫莫可猛一擺手:
“我知道你們擔心的是什麼。”
“前幾日,那些擡棺回來的俘虜們把那遼東太守吹的是天花亂墜,彷彿大妖現世。”
“可是你們有誰真的見過妖怪嗎?”
“不存在的,那都是過去古人的杜撰,用來吹牛騙小孩子的把戲。”
莫莫可的高聲訓斥,不知不覺間在這方城牆上聚集起了不少兵士。
蘇曜以一己之力擊潰椽那加,其在戰場上如天神下凡的表現已經如風一般傳遍了高句麗上下。
對於他當時的神勇,天下間可謂是衆說紛紜。
有說其是霸王轉世,也有說其是大妖現世的。
更有甚者,說其是什麼天上星宿下凡,是大漢天命尚存的表現。
凡此種種,不得不說傳言甚是離奇,但是信者卻頗爲廣泛。
畢竟,對他們來說,椽那加老將軍可是他們高句麗的支柱。
只要那非人者纔可能如此輕易戰勝他。
不然,難道讓他們承認椽那加老將軍是個連臉上沒毛的臭小子都打不過的廢物嗎?
那這對於他們民族自尊心來說,纔是最不能接受的事情。
於是乎,除了少數上層人士心存疑慮外,幾乎所有人都相信,這次來犯的漢軍空前強大,姓蘇的太守更是力大近妖的奇人。
所以這幾日來,怎麼根除兵士對那個妖孽的恐懼便是丸都山城守將們共同的難題。
不過顯然,他們現在已經解決了這個問題。
“你們都看那裡,看看那是什麼!”
城門校尉莫莫可大喝一聲。
衆人的目光隨之望去,只見城內廣場上,幡旗招展,一羣奇裝異服之人拍着隊列聚在一起做着頗爲魔性的唱跳動作。
“薩滿,是大薩滿?!”
“沒錯!”
莫莫可大笑三聲:
“正是恆那加專門從國內城中請來的大薩滿和他的三十二弟子!”
兵士們驚呆了。
月光下,廣場上,大薩滿和他的徒子徒孫們組成了一支頗具規模的薩滿團體。
他們穿着五彩斑斕的服飾,戴着羽毛裝飾的頭冠,面繪繁複圖騰,眼神中是對自然之力的敬畏與狂熱。
在人羣的注視下,薩滿們手持搖鈴、鼓槌、骨雕圖騰杖等各式法器,站在顯然是經過嚴格考究的位置上,隨着領頭的薩滿吟唱起古老的歌謠。
在這歌謠下,衆薩滿彷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動作整齊劃一,時而旋轉跳躍,時而跪拜祈禱,一種難以言喻的莊嚴與神聖隨之涌上兵士們的心頭。
“薩滿在祝福我們!!!”
“喔喔喔喔噢噢噢!!!”
“力量,力量涌出來了!”
城頭上緊張的戰士們,此刻紛紛舉起武器,高呼吶喊。
“這踏馬也太抽象了吧?”
“這世界莫非還有法術?”
“君侯,這抽象又是何意啊?”
丸都山城西北的山間高點。
蘇曜在觀察到城中動靜後終於繃不住的吐槽。
然後迴應他的則是呂布的一聲嘆息:
“若說法術的話,君侯您這千里鏡才真的是仙家法寶啊。”
夜色下,呂布小心的捧着手上的望遠鏡,神情複雜。
如果說蘇曜在這夜色中扯着一根繩子,便帶了他們一小隊近三百人來此翻山越嶺已經夠讓他震撼了。
那麼當蘇曜變戲法般從懷裡掏出這個法寶出來後,呂布驚得差點從這山坡上掉下去。
這麼一個小小東西,拿在手中,透過晶瑩剔透的琉璃鏡片,縱使相隔遙遠,他卻可以將城中人物看的是纖毫畢現。
這是何等神奇,何等玄妙的法寶啊。
完全就是神話傳說中的千里眼嘛!
“非也,非也!”
“這可不是法寶,而是科學!”
“科,科學?那又是個甚?”
呂布是完全不懂,這從懷裡掏寶貝的“科學”究竟是何仙法。
“科學是一門可檢驗,可復現的總之這個不重要。”
蘇曜強行切換話題:
“眼下的關鍵是那些薩滿。”
呂布一聽,只得順着蘇曜的意思轉了回來:
“巫蠱之術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
“我聽說高句麗的巫者地位崇高,深得百姓信任。”
“如今看來確實如此,不管他們究竟有沒有神通,有多大神通,這些跳大神的薩滿已經確實的提振了他們的士氣。”
“這對於君侯的計劃來說,確實是個礙眼的麻煩。”
“而且不止是薩滿。”
說話間,呂布拿着望遠鏡轉換了目標,他伸手一指:
“君侯且看,他們這裡還有一支約三百人的甲士,在城守府嚴陣以待,恐怕就是在等你上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