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視死如歸的信念,在這一刻我也覺得沒有這麼恐懼了。反正我這條命是當初厲豐年奮不顧身跳下海救來的。能活到現在再死,我也值了。
我直直的對視着林生的雙眼。黑色的眼眸裡閃爍着是無比堅定的光芒。
要麼我和孩子都活着,要麼我跟孩子一起死,反正我逃是逃不掉了,剩下的就是你來選吧。
脖子上的傷口不大,細細長長的一條。但是猩紅的血液是那麼的觸目驚心,拿着手術刀的手是那麼的果決。
連喬醫生都再一旁蠢蠢欲動着。我知道她肯定不會允許我這樣糟蹋自己的生命,如果我真的尋死。她會用我想不到的方法制止我。
這場混亂的鬧劇中,我目光一一的掃過他們,醫院的護士,林明。林生,喬醫生……在對上喬醫生的時候,我用眼神告訴她。不要阻止我,這是我和林生之間的對持。我必須完全的保證我孩子的生命。
生與死,就在林生的一念之間。
他一直濃眉緊鎖,神情緊繃。內心揪緊着。可是遲遲都沒有答案。
“林生,我知道你的選擇了。”我淡淡的揚了揚脣,笑的悽美決絕,握着刀子的手,又往皮肉裡壓了進去。
“不要——”
我萬萬沒想到,在當下第一個開口的人竟然會是林明。
我和喬醫生的目光一下子就瞥了過去,只見林明胸口劇烈的起伏着,他跟林生說道,“生哥,在這樣下去,宋小姐真的會死的,難道你忍心眼睜睜看着她去死嗎?”
自從林生開始準備上位以來,他這一路都是踏着別人的屍體和獻血爬上來的,對於死亡,他人的死亡,他早就沒有了任何憐憫的心,甚至已經是麻木了。
就算是我又如何,他或許會傷心,會難受,但是我並不是必不可缺的,而且時間可以磨平一切的傷口。
林生是愛我,可是他的愛,早就在他長久變態的偏執下,變了。
他只是想擁有我,以來表示他真的成功了,出人頭地了。
而林明的話,卻讓林生怔了怔,他在剛纔,的確是有一個想法,覺得我死了也沒關係,就算我死了,他也要從我肚子裡把這個骯髒的小孩掏出來,讓我乾乾淨淨的下葬。
這……就是愛嗎?
林生說着,神色越來越陰沉,誰也不知道他心裡到底在想寫什麼,他緩緩地開口道,“臨夏,你把刀子放下來,我答應你。”
我頓時就心頭一喜,卻依舊面不改色,說道,“林生,我要你發誓,你必須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對我的孩子下手。”
這樣的誓言,根本不具備法律效果,也不見得真的會有老天爺懲罰他未違背誓言的後果,可是我的心裡還是偏執的想要聽到他親口承認。
這或許是因爲我對他的人性,還存在一點點的期待。
“好。我發誓。”林生像是深吸了一口氣,好不容易纔遲緩的說出這幾個字,“我發誓,絕對不會再打你肚子裡孩子的注意,絕對會讓你平平安安的生下孩子,這樣夠了嗎?快把刀子放下來,”
聽到了林生的保證,我的眼淚瞬間就滑下來了。
喬醫生飛快的撲上來,動作快速而準確,一手搶過我手裡的手術刀,一手拿着棉紗布按在我鮮血直流的傷口上。
“你們還愣着幹什麼,快給她止血。”
這是我暈過去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喬醫生緊張到花容失色的臉,慢慢的在我視野中變得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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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冰涼似水,透着漫無邊際的黑。
在林生組織的囚牢裡,曾經囚禁過裴明森的同一個地方,粗重的鐵鏈上,現在掛着另一個男人。
男人的身上滿是受盡折磨的痕跡,體無完膚也差不多就是這樣的狀態,他全身無力,因爲鐵鏈的吊起而懸着身體,低垂着頭,汗水和血水從鼻尖一滴一滴的往下低落。
林生解下手裡的拳擊手套交給旁邊的小弟,他剛剛纔進行了一場人肉沙包大戰,而這個吊起的男人,在他的雙拳之間,像一個破布偶一樣,來回不停晃動着。
林生喘了一口氣,激烈的拳擊運動,將他下午在醫院受的氣,全部都發泄了出來,心中有了暢快的感覺。
哼,宋臨夏肚子裡的那個孩子,就算是平平安安的生下來了,他也一樣可以把它弄死!
“生哥,阿明哥來了。”
林生身邊的小弟報告着,隨後很快就聽到了鐵門拉開的聲音,林明帶着夜色和冷風走了進來,他直直的走到林生的身邊,眼神沒有瞥向那個被吊起來折磨的男人一眼。
“生哥,你交代的事情都已經處理好了。”林明拿了一樣東西交給林生。
林生脣角勾了勾,笑的十分陰沉,他上前,也沒用手,而是拿了一把鋒利的小刀,在男人的臉上拍了拍,瞬間又新加了幾道小傷口。
“你嘴再硬又怎麼樣,只要是你做過的事情,就肯定會留下蛛絲馬跡。這就是你跟警察聯繫的第二張手機卡,你說我現在去調查這個號碼的通話記錄,是不是就能查到你的上家,說不定還有跟你一樣是臥底的同夥?”林生手裡拿着林明交給他的東西,在男人的面前晃了晃。
男人勉強擡起了眼,看了一眼林生,臉上漠然的沒有任何神色變動,沒有被林生唬住,也沒有對林生的恐懼。
“林生,法網恢恢疏而不漏,像你這樣的人,我們一定會將你逮捕的!”男人說着,還用盡最後的力氣,將口腔裡的血水和唾液一起吐向林生。
而他換來的是,林生對着他腹部的一記悶拳。
男人連咬牙的力氣都已經沒有了,悽慘的哀吼瞬間響徹。
林生笑了笑,像是聞到了血腥味的野獸,他環視過他的那羣手下,語氣涼薄的開口道,“你們都看到了,這就是背叛我的下場。無論你是警察的臥底,還是警察的線人,只要是敢跟我林生作對,一樣都是沒有好下場!”
其他人在林生陰狠的氣勢之下,連大氣也不敢喘上一口。
林生從一個小弟的手裡接過一把槍,他遞給林明,“殺了他”,林生說着,眼神斜了一眼被吊起來的男人。
他樹大招風,無論是對手組織還是警察,肯定在他的身邊派了臥底。之前到貨的船期,只是林生放出去的一個誘餌,沒想到真的有大魚上鉤,他自然要藉此機會殺雞儆猴,告訴那些人,自己不是好惹的!
“生哥。”林明愣了一下,好一會兒之後才接過槍。
林生眼神冰冷的看着他,“你也一樣知道到貨的船期。”
就算是他的左膀右臂,甚至是有血緣關係的林明又怎麼樣,在這個世界上,是沒有任何人可以絕對相信的。
“我看在我們兄弟情深的份上,讓你去調查他們的所有人。現在你就殺了他,來證明自己的清白,這件事情,不難吧?”林生反問道。
林明一掃剛纔的遲疑,他手指一動,槍在他的右手上轉了一個圈,牢牢的窩在手掌上。
“這種事,當然那不能髒了生哥的手,我來就可以了。”
林明一擡手,槍口就對準在被吊着男人的腦門上,他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的,拉動了保險環,食指扣在扳機上,正要往下按的時候——
“停。”林生突然的開口道。
林明的手沒動,轉過頭去看他,“生哥,難道還不相信我嗎?”
“不是,我只是覺得這樣的死法對他來說太痛快了。”林生轉動着手裡的刀子,他飛快的一個俯身,刀尖劃破了被吊着男人的大腿。
林生拿捏着很準,一下就割破了對方的大動脈,暗紅而黏稠的液體,飛快的傷口處涌出。
聞到撲鼻的血腥味,林生笑了笑,“誰也不準動他,就讓他這樣呆着。明天派人來收屍,剁成塊拋到海里去。”
漫長的夜,不斷流出的血液,帶走的是一個年輕警察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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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一次醒來的時候,躺在醫院的病牀上,當理智回籠的第一個動作,就是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肚子。
很好,我的孩子還在。
窗外的陽光也很好,透過白色的窗簾,我看到外面燦爛的陽光,從窗戶望出去,還能看到正含苞欲放的山茶花。
山茶花真的是一種神奇的植物呢,在寒冷的冬天,葉子還是那樣的翠綠,在白雪皚皚的時候,嬌豔的花朵纔開的最爲璀璨。
當喬醫生進來巡房的時,我沒有一絲的意外,因爲看這個病房的擺設和裝飾,我就知道自己不可能還在市一院,應該在昨天急救後,就轉入了喬醫生就職的私人醫院。
“你醒了?覺得好些了嗎?”喬醫生問我說。
“好多了,傷口也不覺得痛。”
喬醫生除了檢查我肚子裡的孩子,也看了我脖子上的傷口。
當她正低着頭,給我換紗布的時候,我笑了笑,問她說,“喬醫生,你到底是誰?嗯……或者說,你真的只是醫生這麼簡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