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量着夏紀梅驚恐的表情,總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夏紀梅一向是個要強不要臉的人。就算以前爲了過日子在周達倫面前卑躬屈膝過,可是他倆每次吵架。夏紀梅可從來都沒落過下風,這個女人藏在身體裡的力量一直都出乎我的想象。
然而如今她躲在我身後,盡然還緊張的拉着我的衣角,陸南真的有這麼可怕嗎?
我將目光轉向陸南,這才注意到。在夏紀梅凝視陸南的時候,陸南的一雙漆黑眸子也緊盯着夏紀梅不放。甚至緊擰着眉毛,寒氣森森的模樣盡得厲豐年的真傳。的確是有幾分恐怖。
我想都沒想的,護着夏紀梅往後退了一步,“陸助理,你是來找我的嗎?”
陸南聽到有人再跟他說話。但是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了夏紀梅身上,曾經在厲豐年的吩咐下,陸南調查過她們這一家子。當時的夏紀梅只是身份證上的一張寸照,一個賣女求錢的卑鄙母親。如今見到她真人了,他的心裡沒有來由的升起一股異樣。
他好像在什麼時候見過這個人?
這種感覺太強烈了,就跟與生俱來的一般。陸南根本沒辦法否認。可是按照腦海裡的記憶搜索了一圈,他卻得不到任何的答案。
他到底是什麼時候,在哪裡見過她的?
眼瞅着陸南的臉色越來越不好了,我留心着,又叫了陸南一聲,“陸助理?你沒事吧?她是我媽而已,不是什麼壞人。”
“是的是的,我就是她媽媽,做媽的教訓自己女兒很正常的事情,你可別小題大做,大驚小怪的。”夏紀梅忙不迭在我身後接話,聲音和氣焰比之前小了很多。
陸南苦苦的在自己大腦裡搜尋,可是最後還是一無所獲,他神色稍憩,才緩過臉來對着我說,“是厲總叫我來的,他說你有麻煩,讓我來從旁協助一下。”
這個隱晦的“麻煩”,恐怕指的就是夏紀梅了。
我的胸口就跟被人打了一悶棍一樣,悶悶的難受,我以爲我自己處理的很好,可是這些麻煩事,還是傳到了厲豐年的耳邊,最近厲氏集團內部風雨不斷,他竟然還讓陸南來處理,難道就不怕他忙不過來嗎?
“陸助理,謝謝你來這一趟,但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可以處理好的。”我歉意的點了點頭,婉拒着陸南的好意。
“在我看來,你處理的並沒有很好,而且是很糟糕。”陸南毫不留情的諷刺道。
我旋即有些尷尬,他一出現就看到夏紀梅揚着手要打我,我自欺欺人的說辭,的確是很難讓人相信。
正當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陸南的時候,夏紀梅卻聽出了端倪來,“你們說的那個厲總,就是包-養……就是你那個老闆吧。”她這下到時改口的很快,“你是那個老闆的助理對不對,我們臨夏這麼年輕,就沒名沒分的跟着他,你回去告訴他,做人不能這麼小氣,一個月不給個五萬十萬,還做什麼老闆。”
“媽!”我氣惱着,陸南原本看我就充滿了輕蔑,現在夏紀梅竟然還大庭廣衆的叫價了起來,我真是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
而出乎我意料的,陸南竟然對着夏紀梅點了點頭,他說,“你的話我會如實轉達的。”
夏紀梅依舊是不敢靠近陸南,但是當下就笑了起來,得意洋洋道,“你這人不錯,不像她剛纔那個上司,狗眼看人低。臨夏,你一定要想辦法抓住你老闆的心,到時候枕邊風一吹,把你的上司給開了。”
對面夏紀梅這些沒臉沒皮的言論,我已經徹底的無語了,俗話說狗改不了吃屎,無論我說多少道理演多少戲,夏紀梅還是最開始的夏紀梅,自私自利,完全不顧我的自尊和顏面。
“陸助理……”我剛要開口說話,陸南卻給了我一個眼神,阻止道。
隨後,陸南又對着夏紀梅說,“厲總吩咐了些事情是要我轉達給宋小姐,請你到我的車上坐着,稍等一會兒。”
陸南雖然用詞和緩,但是語氣裡帶着一股不容置喙強硬。
夏紀梅不知道是在想些什麼,雙眼一下子就亮了起來,連連點頭說,“好的好的,你們慢慢說,我等多久都沒關係了。你也別擔心,多聊一會兒,上班開除就開除,別被這個老闆開除了纔是重點。”
夏紀梅就這樣一邊說,一邊被陸南請上了他停在路邊的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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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陸南找了一個地方談事,剛坐下,他就開門見山的說,“宋小姐,你跟夏女士畢竟是母女關係,有着血緣的牽絆,有些事情不好做,不如就讓我這個外人來。”
陸南的話的確一下子就戳中了我的要害,夏紀梅會像一根解不開的繩子一樣綁在我身上,就是因爲我並不能真的狠下心,割裂我們的母女親情。
我靜默的思忖着,還是久久都沒法給陸南答覆。
“宋小姐,難道你是不放心我的安排嗎?”陸南又開口道。
“不是,不是。”我連忙解釋,“陸助理,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怕麻煩你了。最近豐年手邊這麼多事情,你肯定也忙得不可開交,怎麼好意思再讓你處理這種小事。”
我目光歉意的掃過陸南,透過大片透明玻璃落盡來的陽光,輕灑在陸南的臉上,朦朧中,我彷彿覺得自己是眼花了,竟然覺得陸南好像是揚脣笑了笑,微笑的他帶着春日暖陽的溫柔,好看的讓人移不開眼。
“如果你擔心的是這個,就完全多慮了,這件事花不了我多少時間。”陸南眸子一轉,掃過我怔愣的臉,就替我做了決定,“這件事就當是你答應了,等處理好了,我再通知你,到時候你還有意見的話,可以再做更改。”
陸南說完之後,就轉身站了起來正欲離開。
“陸助理。”我匆忙的開口叫住他。
“嗯?”陸南又轉身回來,用眼神詢問着我還有什麼事情嗎?
“陸助理,對不起。”我沒頭沒腦的先說了對不起,而後才認真解釋道,“豐年辦公桌上關於你的那份調查報告,其實是我擅作主張請了私家偵探調查你,跟豐年一點關係都沒有,他從始至終都沒有懷疑過你,請你……請你也不要背叛他,好嗎?”
說道後來,我的眼神近乎是變得哀求着,厲豐年如今正是用人之際,如果真的沒了陸南,他如同是壯士斷臂。
我想替他留住陸南,就算是用求的。
而這一次,我確定自己是真的看到了,陸南笑了,不是那種嘲諷的冷笑,他嘴角往上翹,仰着一抹好看的弧度。
“宋小姐,或許你應該去學習一個成語,叫做杞人憂天。”
陸南說完,長腿一邁,就瀟灑的轉身離開。
我的目光隨着他的腳步慢慢地移動着,直到他走出去上了車,還是遲遲無法收回。
杞人憂天……
陸南是在說我太多慮了嗎?他其實根本就沒有背叛厲豐年!
“哈哈,哈哈,真是太好了。”我一個人坐着,小聲小聲地抽笑着,“真的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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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南一打開車門,夏紀梅正摸着車上裝飾品的手馬上收了回來。
原本初見的恐懼,她已經慢慢地褪去了,都二十二年了,二十二年前這個姓陸的不過就是一個五歲小孩,怎麼可能會記住她的長相。
“陸……陸助理,這個是水晶嗎?真好看,你可以送給我嗎?”夏紀梅厚着臉皮貪得無厭道。
陸南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只是神情冰冷的說,“請繫上安全帶,厲總要我送你去一個地方。”
夏紀梅自討沒趣的癟了癟嘴,不敢反駁,乖乖地繫上了安全帶。
陸南徑自發動引擎,油門一腳揚長而去,速度飛快的穿梭在車流中,嚇得夏紀梅緊張的抓着安全帶不放手。
在送夏紀梅去最後目的地之前,陸南特意帶着她去一個地方繞了一圈。
那裡是陸家當年的別墅。
陸家破產之後,他們家的別墅被法院查封,之後轉手到他人手中,過了二十二年,雖然幾經轉手,但是依稀還是帶着當時的影子。
那股盤亙在他心口的熟悉感久久不散,陸南想來想去,他或許能跟夏紀梅有交集的地方,就是陸家還沒破產之前。
當車子經過陸家當初住址的時候,陸南故意放慢了速度,他一面開車,一面偷瞄着夏紀梅的反應。
果然不出他所料,夏紀梅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剛纔還喋喋不休追問他宋臨夏一個月能拿到多少“薪酬”,厲老闆找她是幹什麼的人,突然就的閉了嘴。
她甚至連看一眼窗外的景色都沒有,全程低着頭。
陸南心裡自然是有了肯定的答案,接下來他想調查的事情,就有目標了。
咯吱——
陸南的思緒突然想到某處,他氣息加重,胸口劇烈起伏着,控制不住的突然踩了剎車。
如果……如果……真的按照他想的那樣,那豈不是……豈不是……她……她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