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喬喬的要求下,舒莉最終還是選擇了保護孩子。
她最後又給周木打了一個電話。電話那頭連嘟嘟的迴音都沒有。直接是已經關機。
掛了電話,舒莉往產房的方向走。明明那麼遠,明明手術室的們都關了起來,但是她還是聞到了那一股揮之不散的血腥味,心口上陣陣的噁心。
舒莉吐了,抱着一個垃圾桶吐的昏天暗地。旁邊的護士看到了還以爲她是懷孕了,上前問她要不要送去婦產科?
舒莉臉色煞白的謝絕了護士的好意。她摸了摸自己平坦的腹部。
心裡不住的感激着,還好……還好她沒有懷孕。不然以她和林成寬現在的關係,這個小孩恐怕也是活不下來了的。
漱了漱口,舒莉又回到了產房前,面色蒼白的坐着。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終於聽到了一聲劃破沉寂空氣的啼哭聲。
“哇……哇……哇……”是那麼的用力。
她欣喜的上前,而這個時候,產房的門也被打了開來。從裡面走出一個帶着口罩的醫生,醫生的藍色手術袍上帶着大片的血跡。
醫生疲累而就冷靜地說道。“是個男孩,七斤二兩,孩子很健康。”
“那產婦呢?產婦呢?喬喬她怎麼樣了?”舒莉追問着。眼神裡盡是恐懼。
醫生遺憾的搖了搖頭。“很抱歉,產婦因爲失血過多,已經在五分鐘前確認死亡。”
死了……喬喬死了……
一時間,舒莉覺得自己耳邊一陣轟鳴,眼前的世界昏天暗地的旋轉着,她再也聽不到別的聲音,甚至恐懼的連站都站不穩。
她連醫生是什麼時候離開的都不知道,恍恍惚惚的站着,直到一個護士抱着小小的孩子出來。
舒莉這才一怔,她快步上前,正伸長脖子往孩子看去——
就在這個時候,安靜的走廊裡傳來一陣此起彼伏的腳步聲,踏的很重很重的,彷彿要把地板踩穿一樣。
舒莉一轉頭,之間一羣穿着黑衣黑褲、身材高達魁梧的男人往這邊衝了進過來,他們氣勢洶洶,將周圍的一聲和護士都嚇傻了。
其中一個靠近了之後,一伸手就從發愣的護士手中搶過了孩子。
“哇哇……哇哇哇……”剛剛出世不到一個小時的孩子被粗魯的對待着,又一次的嚎啕大哭了起來。
舒莉飛快的從驚楞中回神,她伸着手想要抱回孩子,“你們要幹什麼?光天化日下搶孩子有沒有天理了,快把孩子還給我。”
那個男人用力的推了舒莉一把,“臭娘們,廢話真多。”
舒莉被推得往後退,肩膀重重的撞到了牆壁才停下來,就算痛的皺起了眉毛,她的眼神也沒有從孩子的身上離開過。
“孩子……你快把孩子還給我!”舒莉不停的往旁邊看,向其他的醫生和護士求救着,“求求你們,快救孩子救救孩子,不要讓他們把孩子抱走,這可是一條人命。”
何止是一條人命,應該是兩條人命。
這個孩子,可是喬喬用自己的命換來的。
但是那些衝進醫院的黑衣人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他們拎起其中一個護士,跟她確認了一下孩子的身份,聽到孩子的父親叫周木後。
男人點了點頭,抱着孩子就要走。
舒莉咬着牙衝了過去,緊緊地抱住男人的手臂,“不行,你們不能把孩子帶走,孩子是我的,不是周木的,求求你們,把孩子還給我。”
“臭婊-子,煩死了,你給我死一邊去。”男人厭煩的一擡腳,將舒莉重重的一腳踢開。
舒莉趴在冰冷的地板上,五臟六腑都痛的扭曲了起來,她還是不停的往前爬,用手貼在地上,一寸一寸的往前移動。
“孩子……把孩子還給我……求求你們,不要把孩子抱走……”
那一刻,舒莉覺得被帶走的那個孩子就跟從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一樣。
她最後無力的趴在冰冷的地上,眼淚橫流,哭的泣不成聲。
那羣男人走了之後沒多久,周木和林成寬來了,他們找不到產房,就在醫院的走廊裡大聲的喊着喬喬和舒莉的名字。
林成寬先看到了靠着牆壁痛苦喘息的舒莉,扶她往走廊的座椅上一坐,“你怎麼樣?出了什麼事?”
“喬喬呢?孩子呢?剛纔是不是有人來過?”周木雙目通紅,神色糾緊,他緊緊的抓着舒莉的肩膀。
舒莉的肩膀上本來就有傷,被他這麼用力地一抓,更痛了,白皙的額頭上沁出了冷汗。
忍着痛大口大口的喘息,舒莉好不容易纔說出話來,“周木,喬喬難產……難產……走了,孩子……被那些人抱走了,你們別管我,快去救孩子!”
周木一聽,原本就凶神惡煞的臉更是殺氣騰騰,一下子就衝了出去。
林成寬想抓住他,可是來不及。
他屈膝在舒莉身邊,拍了拍她的膝蓋,說,“照顧好自己。”
話音剛落,林成寬起身就要走。
舒莉伸手出去緊緊拉住了他外套的一角,林成寬回頭看他。
“你也一樣,照顧好自己。一定要救孩子回來。”舒莉幾乎是在哀求他。
林成寬重重的一點頭,最終還是走了。
而舒莉一直低着頭,她在回想着剛纔看到的那一幕。
她拉着林成寬衣角的時候,外套被拉起來,看到了他別在後腰上的東西——一把槍。
他們的世界裡,再也不是打打殺殺,而是槍林彈雨。
拜託你……一定要平安回來。
******
舒莉連醫生都沒看,在疼痛慢慢的下去之後,她交了錢,將喬喬的屍體暫時留在醫院的太平間裡,然後獨自回了家。
一個曾經住着四個人的家,現在就只剩下她一個了。
過了三天三夜,舒莉加起來連六個小時都沒睡上,她只要一閉眼,不是聽到喬喬在問她“孩子,我孩子呢?”,就是看到林成寬在槍裡來雨裡去的畫面。
這樣如魔鬼一樣的夢魘,一直一直的圍繞着她。
三天後,她們在江城的本地新聞電視臺看到了一個新聞,夜宵城附近發生了惡劣的幫派鬥毆事件,疑是爲了搶佔地盤。
其中死亡人數和受傷人數在電視裡沒有詳細報道,但是模糊的影像裡,她看到了林成寬。
他向後揹着雙手,扣着手銬,被警察帶走了。
舒莉又往警察局裡跑,這樣的大型案件,一般警察分局都是沒有信息的,她一家一家的問,也只是聽到一些零星的消息。
而現在唯一可以確認的是,林成寬是安全的。
之後很快的,案件進入了審理階段,在法院開庭的那一天,她隔着五六米的距離,終於又看到了林成寬。
男人變得瘦了一些,下巴都是青黑的鬍渣,模樣憔悴,但是雙眼卻明亮着,閃着痛苦的仇恨。
她們遠遠地望了一眼,沒說上一句話。
半個月後,判-決出來了,林成寬被判了三年的有期徒刑,舒莉遠遠地看着他被警察帶走。
******
江城監獄,一塊透明的玻璃,兩個電話聽筒。
你在那邊,我在這邊,過着兩種截然不同的生活。
“你走吧,到別的的地方去生活。”
“我會等你出來的。”
“等我幹什麼?我出去了,也不會跟你在一起,我要給木頭和他的孩子報仇。”
“就算這樣,我也等你。”
“隨便你。”
******
這一等,就是三年。
舒莉手裡的錢很早的時候就花完了,最後連給喬喬買塊墓地都買不起,她抱着骨灰往海邊裡撒,說不定飄到了哪裡,說不定還能見到周木和她的曾未謀面的孩子。
舒莉要養活自己,要給監獄裡的林成寬送錢,她沒辦法,只能又幹起了老本行,挑了一家娛樂會所繼續做她的小姐。
林成寬問過她,舒莉要照實回答。
他們一個是囚犯,一個是小姐,誰也不用看不起誰。
林成寬說,“舒莉,是我害了你。”
舒莉笑了笑,一雙丹鳳眼裡透着意思嘲諷,“沒什麼害不害的,反正我就是做小姐的命。”
三年後,林成寬出獄,但是他沒去找舒莉,舒莉也沒找他,繼續每天日復一日的上班,抽菸,喝酒,陪客人說笑,睡覺。
但是私底下,她偷偷的藏了一筆錢,等哪天,林成寬要是願意金盆洗手,她立馬就可以跟着他遠走高飛。
明明在同一個城市裡,他們就是沒見上一面。
舒莉從客人偶爾的交談中知道,江城龍爺底下最近多了一個紅人,能打能殺手段特別狠,一個人就替龍爺挑了好幾個幫派,幫龍爺坐穩了江城第一的位置。
那人……好像叫什麼寬哥來着。
舒莉拿着酒杯的手抖了抖。
他成功了。
她一仰頭把整杯酒都幹了,覺得今天的酒特別的苦,特別的澀。
客人見她這麼能喝,更是一個勁的給她灌酒。
舒莉來者不拒,一杯接着一杯的喝,喝的眼淚都留了出來。
九分醉,她終於送客人離開,一個人在洗手間裡抱着馬桶吐,半真半假的哭着。
她想他,很想很想,爲什麼他可以這麼狠心,就連見一面都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