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大師擡右手示意不要打擾,繼續說着。 老闞說:“咦,這家店好像之前我倆來過啊?對,是這個什麼靈堂——”我打斷他的話,示意不要說,因爲我看到周圍這些等待的人都用不太友善的眼神看我們。
幾分鐘後,那年婦女帶着年輕姑娘出來,小趙打開門,兩人連聲道謝地走了。外面有位老者立刻說:“到我了!”小趙沒理他,回頭對郭大師說了句話。郭大師擡頭看到我,也有些意外,連忙笑着朝我招手。
“這些人怎麼辦?”小趙問道。郭大師說先讓我進來再說。我和老闞進了店,看到之前靠牆的大書櫃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張紅木茶臺,面擺着用整塊金絲楠木雕成的大茶海,裡面有全套紫砂茶具,旁邊還有三把木椅。郭大師讓我倆先坐,小趙泡兩杯茶放在我們面前,關門。半年沒見,我覺得郭大師好像剛從非洲回來,臉色有些發黑。他衣着打扮沒什麼變化,只是腕多了塊表,看起來很像歐米茄海馬,那是007代言的,也要好幾萬塊錢。
這老者急切地坐在郭大師的對面,說:“大師,我是從錦州來的,我弟妹說你算得特別準,能不能幫我看看?”
郭大師說:“當然可以,知道規矩嗎?”老者連忙說知道知道,打開腰間的老式牛皮錢包,從裡面掏出厚厚一疊對摺的鈔票,數了兩遍遞過去。小趙過去接過錢又數一遍,收起來。我看得很清楚,是二千塊,心裡是一驚,怎麼這郭大師的價碼半年漲了百倍?
老者讓郭大師給算算能活多久,郭大師似乎有些爲難:“怎麼都問這種問題?這是要泄露天機的,你換個問題吧,知道了有什麼用?到時候不吃不喝等着嗎?”老者神色尷尬,想了半天,說那算算他老伴能活多久。郭大師失笑,問這有什麼用,老者嘿嘿地笑,說要是老伴活不了多久,他告訴村裡的吳寡婦等他幾年,要不然她跟別人了。郭大師搖搖頭,說不算壽命,換個問題。
無奈之下老者只好問:“那幫我算算財運。”我心想這老者看年紀怎麼也有六十多歲,居然也想發財,郭大師問他還有什麼問題,一起說出來,最多隻能有兩個。老者連連點頭,說想知道他兒子和兒媳的夫妻關係以後怎麼樣,能不能白頭到老。
郭大師先是認真看着老者的臉,拉開桌子抽屜,從裡面拿出個小紙盒,面印着圖案和小字。我離得不遠,能看出好像是盒大頭針。郭大師打開盒蓋,用三根手指輕輕抓了一小把針出來,懸在桌面方,然後鬆開手指,這些大頭針全都掉下來。郭大師把頭低下,仔細盯着這些大頭針看,半晌後低聲告訴老者:“你家裡半年內必發橫財。”
老者非常高興:“真的嗎?太好啦,我那裡據說準備跟什麼大公司籤合同,要在鄉里蓋大型的牧場,前幾天鄉長還說,要是能成在半年之內,您真是神啦!”他千恩萬謝,又問另一個問題有沒有答案。
“你兒子不出一年,必定跟他老婆離婚,而且你們家會破財。”郭大師回答。這下老者臉色發青,嘴脣直髮抖,幾乎都站不起來了,還是小趙把他攙扶起來,慢慢送出店去。郭大師把桌的大頭釘放回小紙盒,仔細地整理好。
老闞喝着茶,跟我悄悄交換眼神,看他的表情我知道是在譏笑,老闞當然不知道我和郭大師之間的生意細節,那是要保密的。這時,剛纔在外面遇到的兩名年婦女進來,其一人剛坐下,看到我和老闞在旁邊,兩人表情有些意外,我知道她倆肯定心裡打鼓,在想爲什麼剛纔向我打聽郭大師說不知道,現在我倆卻坐在店裡喝茶。
“知道規矩嗎?”郭大師低着頭,用雙手按壓太陽穴,嘴裡還是那句話。年婦女連忙掏出錢放在桌,小趙把錢收回來,一名婦女問自己的壽命,郭大師有些不太高興:“怎麼對自己的壽命這麼看重?知道了有用嗎?不鬧心?”
年婦女說:“我、我這情況較特殊,我是……”郭大師擺手示意不要再說,站在她身邊的另一名年婦女悄悄捅了她腰,這婦女立刻會意,又從皮包裡掏出十張鈔票放在桌。
郭大師還是搖了搖頭,年婦女幾乎要給他跪下,後來咬了咬牙,又拿出一捆用牛皮紙條扎得整整齊齊的鈔票,硬塞進小趙手裡。從厚度來看,應該是一萬。小趙捏着厚厚的錢,以詢問眼神看着郭大師。他猶豫不決,最後點點頭,將桌的大頭針盒打開,又捏出一大把,停留半分鐘後撒在桌,仔細看着。我很想湊過去看,但又不能,心裡非常好。
“活不到月底。”郭大師慢慢說出這句。
年婦女渾身哆嗦着,忽然從椅子裡歪倒,旁邊站着的婦女連忙過去扶住她,急切地想對郭大師說什麼,他看也不看,連連擺手,似乎有口難言。今天是五號,活不到月底,那最多也是有二十餘天好活。年婦女大哭起來,小趙過去勸慰,說着類似“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的話,把兩人送出店門。
我和老闞互相看看,我心想光五個字能賣一萬三千塊錢,這我銷售佛牌可肥多了,非常羨慕。門外有個四十左右的男人要進來,郭大師忽然說:“讓他們走吧,不看了!”小趙連忙把這男人攔住,說郭大師累了想休息,明天再來。男人有些發急,說是從鞍山大老遠開車過來的,希望算一卦,小趙說郭大師累的時候也看不準,你只能明天來。這男人也不生氣,對着郭大師連連鞠躬,說明天早早地開車過來,轉身走了。另外還有七八個人,其有發牢騷的,有不高興的,但漸漸也都只得離去。小趙把店門反鎖,將粘在玻璃的一個寫有“暫時閉館”字樣的小方牌子翻過去,讓字朝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