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筆錄,警察囑咐醫生,如果胡姐手術後神志清醒,再給警方打電話過來。
我在醫院呆了一晚,胡姐連夜手術,右眼雖然廢掉,但左眼好歹保住。到了次日下午,醫生告訴我患者剛醒,也給警方打過電話了。我連忙問能不能先進去看看,醫生給了五分鐘,見胡姐躺在病牀,雙眼都纏着紗布,旁邊連着很多儀器和電線,有個護士在旁邊觀察。我低聲問胡姐能不能聽到我說話,胡姐輕輕點頭,問她徒弟在哪裡。
“跑了,”我告訴她,“昨晚我報的警,警察到現場勘查過,估計沒這麼快抓到,不過你放心吧。”胡姐微弱地問我警察都問過什麼,看來她也在關心。我連忙說什麼也沒透露,說我們是朋友,你徒弟想去泰國打工,約我出來吃飯,剩下的沒說。胡姐點點頭,我告訴她已經通知了她四姐和老爸,正趕來瀋陽途,也替她交了醫院押金。
胡姐說:“謝謝你了老弟……”這時聽到走廊裡很吵,胡姐有些激動,說是她老爹的聲音。果然是胡姐的家屬,父母、兄弟姐妹都來了,有七八個人之多。護士把他們弄出病房關門,我簡單講了經過,胡姐的哥哥脾氣暴,立刻揪住我的衣領,問我和那個兇手是什麼關係,爲什麼昨晚在一起吃飯。
“我跟他可不熟!”掙脫後我說,“他姓什麼叫什麼我都不知道,只是跟胡姐碰面的時候才能見到他,不信你去問胡姐!”這時警察也來了,一個維持秩序,一個進病房詢問,不多時又把我也叫進去,同時詢問情況。
扎瞎眼睛,這算是嚴重傷害的刑事案了,因爲胡姐受傷,只能在醫院裡調查。警方連查帶問,足足折騰了五六天,纔算把事情經過確定。當然,我和胡姐之前已經悄悄統一過口徑,隱去了落降頭的事。警方雖然查出那天胡姐在修仙閣出馬讓柳姐發病的事,但因爲太離,警方沒有采信。
後來在分局的辦公室,警方把胡姐的家屬們找來,告訴他們被害人跟兇手之間既是師徒,也是情人關係,後來兇手因爲嫌沒給工資而離開,還跟別人合夥串通要害被害人。被害人打算離開瀋陽之前,無意遇到兇手,雙方發生爭執,那柄刀是被害人的,本想拿出來嚇唬嚇唬兇手,沒想到兇手奪刀之後反將被害人扎傷,之後逃走。
聽了這番話,胡姐的親屬互相看看,她四姐指着我:“那這個人是怎麼回事?”
警察說:“他是被害人的朋友,但與兇手並不熟,連名字都不知道。兇手主動找到他,想讓他幫忙帶到泰國打工,然後被害人出現了。”胡姐的家屬們追問兇手下落,警方稱已經列爲通緝,讓家屬耐心等待。
家屬們顯然不太相信,但此時胡姐早清醒,她跟家屬們也是這麼說的,這些人不得不信。看來,胡姐的嘴還是挺嚴,無論跟家人還是警方都沒把我落降頭的事講出去,估計是看在當初我託快遞員送信給她的面子。最後先結案,家屬們也把我墊付的那一萬塊錢還清,我暫時跟這案子沒關係了。
但對我來講,還是不能完全放心,畢竟胡姐的徒弟還在外逃,一旦他落,肯定會把胡姐和柳姐都找我給對方落降頭的事供出去,到時候我肯定講不清。那段時間,我是吃不下睡不香,爲避風頭,我想回到泰國去,但如果有生意要接還得回國。我有個老客戶,近兩年他和親戚朋友從我手裡請過五六條佛牌了,全是正牌,關係還算不錯。他是廣州番禺人,經常給我講他們那裡北方怎麼怎麼好,空氣清新、四季無冬、海鮮水果蔬菜新鮮之類的。
於是,我找到他,提出想到那裡住幾個月。客戶很熱情,還幫我聯繫租了間較便宜的單間公寓。我收拾些衣服用具,從瀋陽來到廣州,暫時居住在這間位於番禺的舊公寓。好在胡姐的徒弟再也沒被抓到過,不知道去了哪裡,也沒回黑龍江伊春老家,似乎從此人間蒸發了,像高雄離開廣東潮州那樣。
廣州的氣溫瀋陽熱得多,但跟泰國還是有差距,我也能湊合。廣州老城區有很多吃喝玩樂的地方,倒是不悶。自從到這裡,我愛了腸粉,每天都換不同的店鋪。廣州腸粉店多得是,味道各不相同,吃得我很開心,甚至把早餐當成了一種盼頭。這是個很怪的現象,因爲在瀋陽,我很多親戚朋友都非常排斥外地,不光外地菜餚,也包括外地的所有一切。在那種老瀋陽眼裡,哪都不如瀋陽,算給雙倍工資,也不願到外地工作或生活。
而對我來說正相反,全國各地跑了幾年,我對各地的風土人情、飲食風俗都很感興趣,也許,只有我這種人才適合當牌商。
因爲離深圳近,我時不時跑過去,也去了趟全國最大的電子市場——華強北。對這裡產品的豐富感到驚訝,有位專門經營功放配件的店主告訴我,在深圳,幾年前家家都會組裝vcd和dvd機,而現在是家家都會組裝音響,因爲零件有的是,搭積木還簡單。在他的介紹下,我買了套功放和音箱零件,自己動手組裝,放在臥室裡聽,感覺相當好。
人這樣,越呆越懶,在廣州半個多月期間,我幾乎沒賣出去什麼商品,每天是四處閒逛,吃喝玩樂,還給高雄打電話,讓他有空也過來耍耍。於是高雄藉着到珠海給某佛牌店老闆送貨的機會,抽空從曼谷來到廣州。那客戶要幾天後纔回來,高雄先住在我的公寓裡,讓我帶着他四處吃喝、洗浴、賭錢,整天醉生夢死,夜夜笙歌。
那天,我倆半夜纔回到公寓,都喝得挺多。進屋我栽在沙發,高雄到衛生間用涼水洗了把臉,才清醒些,而我已經睜不開眼睛。高雄來到陽臺,讓風吹着醒酒。我勉強支撐起身體,來到衛生間想放水洗個澡。剛把噴頭打開,忽然聽到從陽臺傳出高雄的喊聲:“你在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