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大師半晌沒說話,最後嘆口氣:“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當時我真是有些暈頭,竟沒想起沒有工具也一樣的道理。但在心裡,也似乎確實有個聲音在說,找不到也好,這就不能怪我了。”
我相信陳大師這幾句話是發自內心的說辭,能讓他直言承認有這種想法,已經很不容易,畢竟他完全可以不這麼說。但非常生氣,立刻踩剎車把車停住,憤怒地看着陳大師。他沒有看我,只是垂着頭,也不說話。
跟洪班師父相識也有一年多了,雖然他話很少,但我卻從老謝的口中,和去雲南騰衝瞭解到洪班很多事情。從洪班的身世,到他姐姐洪霞的屍骨被盜,再到他被瑪丹所害,妻女慘死,所以我對洪班還是有很多同情的。在通過老謝跟洪班做生意的這些日子,他確實也幫過我們不少忙。再加上爲救陳大師而去臺灣,洪班冒極大風險協助Nangya幹掉給陳大師施咒的高山族巫師達瓦。可以說,我們這些人都跟洪班有出生入死的交情。
而現在,洪班卻從大活人變成了一捧灰,這不能不說跟陳大師有直接關係。我寧願當時他並不在寺廟裡,那樣就可以說成洪班的死是老天註定,而現在,卻讓我無法接受。
過了半天,我纔打起精神,緩緩啓動汽車,繼續朝大巴車站駛去。陳大師再沒說話,只是發呆地看着前面,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在大巴車站緩緩停車,陳大師問:“那個假扮客戶的人,我們既不知道名字身份,也沒留下照片,不知道你們是否有辦法查出來?”我說應該可以,等回去我就着手和方剛一起調查這個事。
“那你就多費心了,一定要查到這個人的信息!”陳大師說。
本來,我可以幫他買好去曼谷的車票,但並沒有管,陳大師下車之後我就打算開走。按行程來算,從現在出發,他到曼谷也應該是晚上。陳大師彎腰透過車窗對我說,能認識我們這幾個人也是他的榮幸,今後有事儘管開口。我沒理會,他走向車站,我正要發動汽車調頭,看到陳大師又轉回來,心想可能是要我幫忙買票。
陳大師走到我身邊的車窗,說:“田七,我想再拜託你一件事,如果Nangya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請馬上通知我。”
“就算你想幫,恐怕Nangya也有可能拒絕。”我不太高興地回答。陳大師說沒關係,只希望我能告訴他,當然只限那種大事,連我們這幾位也解決不了的,我勉強點點頭。
回到Nangya的寺廟,大殿中只剩下方剛和老謝兩人,不知道在聊着什麼。我坐在老謝身邊,聽到他說:“洪班的儺巫術,在東南亞也沒有幾個人掌握,而且聽Nangya說,當時她雖然閉着眼睛,但卻強烈地感應到大殿裡有女性的陰靈,怨氣極大,而且一直在念誦着苗咒。應該就是這個原因,所以洪班才能擊敗那個中年男人。否則在阿贊之間以陰法相鬥的情況下,就算你掌握比較特殊的法門,如果法力和對方相比差距比較大,就算你拼了命,也是沒辦法取勝的,更何況能把對手置死。”
我恍悟:“原來是這樣!那個女性陰靈也懂得唸誦陰咒,那明顯是洪霞啊!怪不得那中年男人法力強大卻死於洪班手中。可洪霞的陰靈應該是在雲南騰衝的深山裡,怎麼會跟隨洪班師父來到泰國?”
方剛嘆了口氣:“鬼神的事,又有幾個人能說得清楚?可惜就算有洪霞幫忙,也沒能保住洪班的命。”
老謝黯然說:“至少它幫助洪班取了對方的性命,不然的話,不但洪班要死,連Nangya的命也活不成。”聽到這裡,我心想,當時在騰衝深山,它還因爲反對讓Nangya修習洪家的苗巫咒而發怒,現在卻是間接救了Nangya的命,真是世事難料。
看到擺在老謝身後的那個骨灰盒,我就想起平時跟洪班來往的那些事來。他說話不多,但每次說話都是中肯、準確和關鍵的。他在我們面前幾乎從不笑,但卻對我們有求必應,全力幫忙。今後再也見不到這個不苟言笑的好心腸師父,不免神傷。
這時,我纔想起那位死掉的中年男子,就對方剛說,要去問問Nangya那傢伙的屍體在哪裡。方剛說:“不要打擾她,現在Nangya心情不好。想查那人的身份也不是什麼難事,肯定已經被警方弄到警局裡去了,我們現在就去問。”
老謝眼圈仍然在發紅:“我就不跟着去了,現在寺廟裡只有Nangya自己,我得在這裡守着。”他說得對,方剛告訴老謝,暫時把廟門關好,要是有什麼事,馬上給我們打電話。
和方剛來到披集府警察局,看到有位警官正是昨天在寺廟中用粉筆劃線的人,我連忙過去問情況。警察告訴我們,已經將那名中年男子的屍體運到鑑證處讓法醫檢查。方剛提出想過去看看,被警察拒絕。最後我們以兩千泰銖的代價,換來這名警官親自帶我們去找法醫。
在停放屍體的房間內,我們看到法醫居然是女性,那名中年男子就躺在冰冷的鋼板牀上。昨天我在寺廟裡看到他的時候,還是眼睛圓瞪,而現在雙眼已經緊閉。
方剛問:“他身上是否有能證明身份的東西,或者別的什麼?”警官說什麼也沒有,只有幾張鈔票,除此之外,連鑰匙、手機之類的出行必需品也沒找到。沒辦法,方剛只好掏出手機,給這人的臉拍了幾張清晰的照片,就離開警局。
回到寺廟,方剛對我和老謝說,有這照片就好辦,他會把照片發給所有同行和阿贊師父,還有他們的徒弟或者助理。只要是在東南亞的阿贊或降頭師,就總有人知道他們的資料,除非像於先生那樣的隱居者。
老謝讓方剛把照片傳給他,看來是也要花力氣揪出那人的身份。這兩位都盡全力調查,我也不能旁觀,於是方剛也把照片傳給我,我羣發給這幾年所認識的一些牌商或者阿贊師父,也包括登康。提到於先生,我說:“他也真是個怪人,不知道爲了什麼躲在贛州小縣城裡開舊書店,舍着每樁幾萬美元的生意不做,但卻因爲方夫人而重新出山。”
“凡是總有原因,以後有機會,你可以當面問問於先生。”方剛抽着煙說。我心想還是算了吧,以於先生的脾氣,就算不罵我,也不會給我好果子吃。
沒想到,最先給消息的居然是登康。他給我打電話,問爲什麼要打聽那人的信息。我說了洪班之死的事,登康“哦”了聲,說:“這人是馬來西亞的降頭師,名叫阿贊維布,我還見過他兩面,不太瞭解,但知道這人法力十分厲害。沒想到居然做這種事,她跟Nangya結過什麼仇嗎?”
我說應該沒有,Nangya根本就不認識她,否則他怎麼可能假扮中了降頭的客戶,來到寺廟讓她施法呢。
登康說:“那就是Nangya的其他仇家,出重金從馬來西亞找了阿贊維布,到披集對Nangya下毒手。”
“會不會是泰王佛牌店的吳經理?”我問。
登康反問道:“吳經理和Nangya之間會有什麼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