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的時候風聲緊,蛇頭就讓偷渡客們在樹林裡紮寨,等待風聲過去。很多時候一等就是幾個月,最後沒吃沒藥,全都死在樹林裡的也大有人在。
聽了他的話,我和費大寶臉上變色,我想起之前和老謝去泰東,那裡有很多屍窯,就是無數偷渡客的葬身之地。同時,我也對吳老闆的事瞭解得更加明晰。
我說:“看來,吳老闆當年做蛇頭的時候,估計直接和間接死在他手底下的偷渡客也不在少數,他數日前去過麥島,說回來就開始生病,估計就是那個時候被偷渡客的陰靈纏上,但吳夫人不肯對我們說實話,可能怕餐館老闆泄露出去吧。”
趙老闆說:“她害怕也正常,按中國法律,就算吳東當蛇頭已經是十幾二十年前的事,仍然會被抓起來判刑甚至槍斃,還是我去吧。”出了獨樓,趙老闆親自開車,帶我們三人再次來到吳老闆的家。
看到趙老闆來,吳妻卻有了幾分緊張,估計是心虛。在趙老闆的交涉和翻譯下,吳妻終於肯吐露一些實情。
我們的猜測沒錯,吳東在十五年前就幹過蛇頭,專門由海防、洞海和峴港等地出發,以貨船和漁船爲運輸工具,將越南偷渡客送往廣東和香港。有時會以麥島爲中轉站,要麼等待鑽中國邊防船的空子,要麼等着邊境政策的寬鬆。但再多的消息,吳妻就沒有再說,包括那時候死過多少偷渡客,估計她還是害怕被抓。
不管怎麼講,真相已經有了,登康說必須去麥島,加持那些偷渡客的陰靈,否則吳老闆的病就沒個好。
“讓阿贊登康師父去越南的荒島施法,這就得更折騰。價格也得有所變化,不像來廣西這麼簡單,最少也要再加……”費大寶猶豫着,我淡淡地接口道:“三萬元人民幣,最低,不講價。”
原以爲吳妻會反對或者還價,但她很痛快地就同意了。因爲麥島屬於越南領海,商量之後,我們決定由正途進入越南境內,再由吳妻聯繫船隻,從沿岸的榮市去麥島。
爲了方便翻譯,吳妻打電話叫來了兩名年輕男子充當助手。據說這兩位是吳老闆工廠裡的工人,從越南帶過來的,已經跟着他做了幾年,屬於老資格,又懂漢語,比較能信任。
吳妻借了一輛八座的商務車,讓司機帶着我們七人由防城港出發,向西北方向駛到有鐵路的邊境。司機開着車返回,我們七人辦好入境手續,換了些鈔票,乘火車一路南下,經過河內來到榮市。從這裡到麥島很近,吳妻以前的家就在榮市,所以她在這裡人頭很熟。從火車站臺出來,我和費大寶看到路邊有賣甘蔗汁的,就過去買了幾杯。那賣貨的婦女大約四十幾歲,旁邊還有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姑娘,估計是她女兒。把甘蔗汁拿到手,那婦女卻拉着我們不讓走,一個勁說着什麼。
我以爲她是想要小費,就隨手給了幾塊錢。婦女仍然不滿意,費大寶把眼睛一瞪,想嚇唬她,沒想到這婦女拉過她女兒,對我們不停地說着什麼,還用手指着她,又指指我和費大寶,再指指火車站和我們身上的皮包,蹦出一句“愛你”的英文,最後用雙手放在頭側,做了個睡覺的姿勢。
“她說,要你們帶她的女兒去旅遊,要是喜歡的話,還可以帶回中國去!”一名年輕助手站在旁邊,笑着說。我和費大寶才明白過來,不用說,她是把我倆當成中國來的遊客了,搞不好還以爲我們都是有錢人。或許在越南人眼中,中國人本來就有錢吧。
費大寶連連擺手,那婦*脆把女兒推到他懷裡,那姑娘大眼睛扎着頭髮,臉紅得不行,一言不發。我拉着費大寶落荒而逃,那年輕助手哈哈大笑。登康問我發生了什麼事,我說沒什麼,那個賣甘蔗汁的小姑娘看上費大寶,想跟他私奔。
吳妻很快就在碼頭僱了船,離岸駛到麥島。兩名年輕人向船伕借了兩把砍柴刀,我們開始進島。這島上全是密林,吳妻和費大寶一左一右攙扶着吳老闆。
我問吳妻:“吳夫人,你以前也在這島上安營紮寨過吧?”助手翻譯過去,吳妻看了看我,沒回答,但已經明顯是默認了。吳妻看來對這裡很熟,而一直神志不清的吳老闆,此時卻好像開啓了自動導航模式,走在最前面,比誰都快,也不用人扶了,好像瞬間換了個人。
大家都跟在他後面,在密林中走了近兩個小時,登康左右看看:“這附近有很重的陰氣。”幾乎是同時,吳老闆開始說胡話,有時還擡起手臂,攔着臉。按年輕助手的翻譯,他是在說:“我來看你們了……”“不要打我!”
登康指着右前方:“那個方向怨氣更重,應該有更多的橫死陰靈。”果然,吳老闆徑直朝那個方向跌跌撞撞地走去,我們連忙在後面緊跟。來到一處比較平坦的開闊地,能看出有一些由圓木和樹枝搭成的簡易茅屋,但只剩下殘骸,屋頂早就看不見了,應該是多年的雨水沖刷和風化。
吳老闆渾身都在發抖:“不是我,真的不是我!”聽了助手的翻譯,登康走到某茅屋前,四下看了看,指着某個地方,讓助手去挖。兩名助手只好用手裡的砍刀來挖地上的腐土,沒一會兒就挖出幾塊已經呈黑灰色的人骨,還有完整的頭骨。奇怪的是,這顆頭骨上居然還嵌着一截已經斷掉的刀身,從寬度來看,應該和年輕助手們用的砍柴刀差不多。
費大寶好奇地在旁邊一直圍觀,當看到這些屍骨時,他臉都白了,畢竟沒見過這麼重口味的東西。這時,吳老闆顫抖地跪下,對着那些屍骨不停磕頭,助手翻譯他說的是:“不是我要殺你,是阮廷林讓我這麼做!”
吳妻和助手說了幾句話,翻譯告訴我們她在問怎麼給丈夫治病。登康問:“這具屍骨是死在你丈夫手裡的嗎?或者與他有關?”
“沒、沒有關係……”吳妻否認。跪在地上的吳老闆聽到登康這麼問,也反覆地胡亂說着“不是我殺的”這句話。
登康盤腿坐在屍骨前,摘下骨珠纏在手腕上,低聲唸誦經咒。只用了兩三分鐘他就站起來,對吳妻說:“這個陰靈告訴我,當時吳老闆在他頭頂砍了四刀,才把它砍死。還有他的兒子和妻子也是被砍死的。”
吳老闆和妻子臉色慘白,什麼也沒說,我沉着臉:“吳老闆、吳夫人,都到了這個時候,你們居然還敢隱瞞?登康師父是菲律賓鬼王的高徒,整個東南亞沒有幾個阿贊師父比他更厲害。如果你們想治病,最好還是努力配合,也對得起你們出的錢!”
兩人神色尷尬,只連連點頭。
“很多陰靈沒有被我的引靈咒吸引,看來要等到午夜了。”登康說。兩名助手犯了難,說並沒有帶帳篷,怎麼過夜呢。
我說:“不要帳篷了,樹林裡蚊蟲太多,我們最好先返回岸邊,在船上呆到晚上再進島,施法之後即刻返回。”大家接受了我的建議,順原路返回島岸,就在那艘機動漁船上休息。到了晚上九點鐘,大家帶上幾支手電筒,重新開始進島。夜晚視線受阻,有手電筒也起不了太大作用,但好在吳老闆對路線十分熟悉,我們就都在他屁股後頭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