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我們半個字也沒在陳大師面前提過小凡給高老闆下情降的事,否則他心裡肯定不舒服。小凡問:“吳經理最近還在香港居住嗎?”
“她在香港有住所,這事已經解決,應該不會再去其他地方吧。”我回答。
方剛說:“這女人就算因恨生仇,再加上高老闆慫恿,也不能脫干係。要不是她本身就行事狡猾、報復心強,又怎麼會搞出這麼多事端,所以不能輕易放過她!”我也點點頭,說乾脆再給吳經理下個降頭算了,得讓這種人知道,做壞事害人,早晚是要付出代價,而不是良心發現就行。
陳大師面露難色:“會不會太趕盡殺絕了?”方剛哼了聲,說可別忘了死的洪班師父,還有你現在半身癱瘓是因爲誰。陳大師不再說話,小凡說:“吳經理肯定是要教訓,但能不能留她一條命?”
我和方剛互相看了看,方剛說可以去找登康問問,有沒有那種只要不解開降頭,就永遠受苦的。我想起之前煤老闆兒子小江的事來,阿贊巴登對他施以三喵咒,讓那小子每晚夢中都要遭受一次跳樓摔死的痛苦。但那是因爲小江做了壞事,逼得同學跳樓,對吳經理可怎麼辦呢?
小凡建議還是先讓人盯着吳經理,免得她再溜掉。就算不追究,也沒人敢保證吳經理今後再生出什麼歹意來。我告訴她,那個叫李小龍的偵探公司員工一直盯着呢,有什麼動向都會給我打電話。
這天,我接到吳經理的電話,她問:“聽說高老闆得了怪病,一直也沒治好……”我說不清楚,你是怎麼知道的。吳經理苦笑,說她畢竟和高老闆有過關係,後來的聯繫也很密切。她因有事給高老闆打電話,半天沒人接,最後是她妻子接的,問吳經理是誰。她自報家門之後,高妻說高老闆得了怪病,恐怕命不久,讓吳經理以後有生意方面的事就跟她弟弟聯繫,現在他全面負責高老闆的生意。
果然不出所料,高老闆重病之後,生意都被小舅子給接管了。不過,這也是自找的,生前不幹好事,死後半毛錢也帶不走,而且還會落入旁人手中,甚至他妻子都不會因此而感到悲痛。
“田先生,我想回廣東去,不打算在香港生活了。”吳經理說出這番話。我很奇怪,問你家人不是不太歡迎你嗎。
“那也是我的老家,香港畢竟不是我的根,我不會再回家裡,但想在離家不太遠的地方定居,這樣也會讓自己有回家的感覺。”吳經理說。
我心想這是打算要開溜啊,哪有這麼容易!但表面還笑着說這是你的自由,不用向我彙報。吳經理又問:“我的意思是……咱們之間的恩怨,能不能從此一筆勾銷?我知道因爲我,你們失去了朋友,陳大師也失去健康,但……我還是希望你們能夠原諒我。”
我說:“我和你其實沒有任何恩怨可言。但人死不能復生,癱瘓的人也很難再次站起來,這些賬,就算我不跟你算,恐怕別人也不會忘記。”這話已經說得很明顯,我不擔心她再次警覺,因爲現在的吳經理沒權沒勢,也談不上她在暗我們在明,有李小龍這幫人盯着,她上天入地都跑不掉。
聽了我這番話,吳經理半晌沒說什麼,最後很客氣地說謝謝我,就把電話掛斷。
講給大家聽之後,小凡冷笑:“做過那麼多壞事,說告老還鄉就可以回,那還真是輕鬆。”登康問我們什麼時候動手給吳經理下降頭,方剛說,想整吳經理很簡單,在香港的話,反倒不如讓她回廣東老家下手更方便,讓我們過幾天再看情況。
沒想到,過了不到十天,我就接到李小龍打來的電話,告訴我們一個非常意外的消息:吳經理自殺了。
他也是通過手底下的人得知消息,是說吳經理所住的公寓鄰居打電話給警署,抱怨從隔壁房間傳出很強烈的氣味,特別臭特別難聞。警察來到之後敲門未果,就強行破門進去,才發現吳經理在家中服藥自盡,天氣溫度不低,屍體已經開始發臭,蛆蟲遍地。
吳經理活着的時候,我們都很痛恨她,非要整得她吃盡苦頭不可。但現在人已經死去,我們反而都覺得空落落的,並沒有半點成功的喜悅。很顯然,吳經理是因爲當初在Nangya和登康的共同施咒下,才大幅減輕了體內的戾氣,而決定帶我們去找阿贊恩。後來她得知高老闆的怪病,心裡清楚是誰造成的,於是就硬着頭皮給我打電話懺悔,抱着僥倖心理讓我們放過她。
其實我說的話也是大實話,洪班的死不但得罪老謝,還得罪了Nangya、小凡和我們大家,這些人都不太可能放過她。而吳經理聽我這話,心裡最後一絲僥倖也被擊潰,徹底放棄了想回老家度過餘生的念頭,而選擇了結束生命。
這種感覺,在之前阿贊尤和熊導遊喪命的時候也有,而且是完全相同的。經過艱苦地你來我往、生死爭鬥,最後敵人送命時,我們卻爲何高興不起來呢?
大事已經解決,方剛回泰國去了,陳大師有小凡照顧着,我們也不用怎麼操心。本來登康也要回馬來西亞照顧老爹,但陳大師這邊的病情剛剛有起色,每隔幾天還要登康在午夜以經咒進行加持,用來輔助恢復。用陳大師的話來講,他經常能夢到自己躺在漆黑的荒野,身邊有一具枯骨,他怎麼也動不了,而那具枯骨卻活了過來,翻身要去抱他。
所以,登康還得在香港多停留最少半個月,小凡照顧陳大師要付出太多精力,而她又不想僱人護理,所以佛牌店那邊,我建議陳大師也找一名職業經理人,全面負責店裡的大小事務。
“這種人不好找,有能力的不太信得過,沒能力的又不能勝任,只有田七你纔是最好人選。”小凡對我說。可我搖搖頭,不知道爲什麼,我竟然已經有些厭倦了做佛牌這個行業,這是以前從來都沒有過的。我只希望老老實實賣點兒不出事的佛牌,把它當成和賣佛珠、手串、觀音佛像之類的生意,而不想總是在這種爾虞我詐當中惶惶度日。
在香港又多呆了兩天,主要是在佛牌店囑咐偉銘和淑華,告訴他們倆陳大師的病可能還得很長時間才能恢復,而小凡要去照顧。這段時間就要你們倆用心經營,有什麼自己處理不了的事,可以先給我打電話,解決不了再找小凡。兩人連連點頭,同時也感覺壓力很大,畢竟他們只是店員而已。
晚上近十一點,我跟登康還在酒吧喝酒。有個男人在唱羅文的《小李飛刀》,這也是登康最喜愛的曲目之一。那男人其實唱得不錯,登康卻皺着眉,好不容易等他唱完,登康立刻站起來,我就知道他也想上去,並且唱同樣的歌。
我覺得這不太好,你比人家唱得好,會讓那人覺得不爽,不如人家,更會遭白眼和笑話。但我又攔不住,只好眼睜睜地看着登康坐在吧檯上,再次點了這首歌來唱。雖然登康唱得不差,但也沒比剛纔那位好到哪裡去,幾乎就等於那人又唱了一遍而已。那個男人坐在座位上,旁邊的男女朋友都在笑,看來也覺得登康這種行爲很有意思。
就在這時,看到登康從口袋裡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本來想放在吧檯上,但又仔細看了看屏幕,這一分心,歌唱得就慢了,下面立刻響起噓聲,剛纔那男人和幾個朋友更是開始打口哨起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