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葉勇的生意,雖然我賺到兩千塊錢人民幣,但卻總覺得似乎賠了些什麼。那兩天心情一直不太好,連手機裡的短信也沒怎麼看。晚上在QQ聊天,有個鞍山的客戶向我諮詢問題。閒聊中他說起小舅子在一家夜總會上班,認識不少混社會的傢伙。
我忽然想起鞍山的大海和二寶來,就問他是否認識這兩位,聽說在鞍山挺有名號,這客戶答應幫我問問。
第二天,他在QQ上給我留言,說昨晚問了他小舅子,他小舅子說大海和二寶以前在鞍山很有名,但現在更出名。因爲大海被判兩年,後來在二寶的幫助下居然逃出監獄,兩人在逃跑過程中被擊斃。
聽到這個消息,我心裡安穩多了,一大塊石頭終於落地。之前我一直擔心大海出獄之後必定會找我麻煩,當時還想得把佛牌店那個門市房賣掉,另在別處買房,但現在不用了。
我有兩部手機,一中一泰,手機卡也是。晚上我打開那部泰文手機瀏覽一番,看到有兩條新短信,一條是老客戶催我發貨,另一條是陌生人發來的:“田先生,你的佛牌有能治病的嗎?”
我直接回復:“有病了得去醫院。”
那人又問:“可我的病好像不是傳染,因爲醫院也沒辦法,還讓我去寺廟找龍婆高僧看看。前幾天我剛從瓦猜那佛寺回來,讓龍婆師父施過驅邪法,但也沒見好轉。”我一聽這話,就明白很可能是與什麼邪病有關,說不定還是中了降頭。馬上來了精神,讓他詳細說說。那人打電話過來,自稱叫沙瓦,住在清邁東南部的小城市南邦。說他打聽過不少人,有親戚猜測他中了一種叫“針降”的邪術,還把我的名片給他,說在我這裡請過天童古曼,效果不錯,讓沙瓦來找我試試。
一聽針降這兩個字,我就更動心了,沙瓦說:“您是在羅勇吧,我在南邦,能不能來我這裡看看?我身體難受,不方便走動。”
我說:“這樣不划算,因爲我見客戶瞭解情況,除路費之外還是要收辛苦費的,最少五千泰銖。”
商量之後,沙瓦還是決定親自來羅勇找我。第二天中午不到,沙瓦和另外一個男人來到羅勇大巴車站,兩人穿的衣服都很舊。沙瓦身材高大強壯,不像普通泰國男人那麼瘦小,另外的男人是沙瓦的弟弟,要不是他攙扶,沙瓦根本都來不了。我們就在車站附近的座椅上談話,雖然沙瓦已經累得不行,但卻沒坐,只在我和他弟弟面前站着,手裡柱着柺杖。沙瓦擼起衣袖,我看到他胳膊上有幾處傷口,血肉模糊,好像是撓破的,看了都覺得疼。
沙瓦咧着嘴:“太痛苦了!也沒傷口,但就是很癢,特別的癢,都撓破了也不止癢,破的地方還會冒出細細的鋼針……屁股上也是這樣,不敢坐下,一坐就會被鋼針扎到,更疼了!”
他弟弟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盒打開,裡面是幾十根細如牛毛的鋼針。我仔細看了看,我的牌商生涯中,解降落降的生意接過大大小小几十樁,但針降還不多,記憶中以前有個姓文的男人中過,以後再沒接過。我拿着小盒,隱約總覺得似乎在哪裡見過這種病,但一時記不起來。
沙瓦的弟弟又取出一個小牛皮袋和一小塊磁石,打開袋口,裡面插着兩根細長的挑針。我接過挑針,讓沙瓦把胳膊伸平,仔細挑破一處紅腫的傷口,果然,迎着陽光能看到微微閃光的細針埋在肉裡。沙瓦弟弟用磁石慢慢接近挑破的傷口,鋼針又細又小,根本沒聽到聲音,但磁石上已經吸到兩根。
我點點頭:“這是典型的針降,沒錯,他肯定是得罪誰了,被仇家找降頭師給他下的針降,很難解開。”
沙瓦苦着臉:“我只是個普通的工人,又窮又笨,每天晚上收工就回家,連門都難得出,哪裡會得罪什麼仇家!”我笑着說這類生意我見得太多,有時候你根本不知道哪件事或者哪句話得罪過別人。甚至你認爲是在做好事,而被人忌恨。
兩人一聽,都沒了主意。我問沙瓦的家庭情況,他說除了老婆之外,還有一兒一女,都在上初中。
“那……要是解開這個針降,大概要花多少錢?”沙瓦的弟弟問我。我知道這兩人拿不出什麼錢來,心裡慶幸沒去南邦,不然最多賺個辛苦費,這生意根本成不了。就說最便宜的解降也要十萬八萬泰銖,果然,沙瓦和弟弟互相看看,面露難色。
沙瓦問:“田先生,有沒有比較便宜的解決方法?我哥哥家裡真的很窮,近十萬泰銖恐怕拿不出啊。”
我想了半天,說:“要不然找修魯士法的師父做個魯士灌頂,看他能不能驅走你身上的降咒。收費一萬五泰銖,但不敢保證能徹底治好。”沙瓦顯然已經沒了主意,兄弟倆商量了一下,沙瓦弟弟說可以借給他五千,於是兩人同意了。
從羅勇乘大巴車向北來到班通,這裡有位叫魯士路恩的師父,他有個怪習慣,只見牌商,不見單獨來請牌的善信,灌頂和刺符除外。據說是法力高深,不願意耗費太多,留着加持一尊幾十年前的魯士祖師肉身像,準備到火候的時候再加持出最厲害的佛牌。
魯士路恩是我在泰國認識的、爲數不多的幾名法師,但他不加持佛牌,所以多數生意還是得找方剛和老謝。我帶着沙瓦兄弟來到師父家,在檢查過沙瓦傷勢之後,魯士路恩對我們說這是針降,要看降頭師的法力深淺,如果不算太深,用魯士法門有可能消除。沙瓦一聽很高興,連忙按要求脫光衣服,赤裸身體跪在魯士路恩面前,由他給戴上魯士帽,自己也戴上虎頭法帽,開始唸誦經咒施法。
沙瓦喘着粗氣,跪得很辛苦,魯士路恩越念越快,忽然沙瓦開始低聲呻吟,好像更痛苦了。隨着他呻吟聲越來越大,在旁邊的我和沙瓦弟弟似乎能看到從沙瓦體內鑽出很多細小鋼針,紛紛落在地上。魯士的徒弟用持磁石,在沙瓦周圍的地面上不停地掃來掃去,將掉出來的鋼針都吸走。
施法的過程大概持續了十幾分鍾,最後魯士路恩用法杖將一些法油灑在沙瓦臉上和身上,再示意我們施法結束。沙瓦癱倒在地上,渾身都是鋼針冒出時弄破的血點,跟汗水混在一塊。沙瓦的弟弟非常高興,跪下來連連給魯士路恩行禮,再掏出一萬五千泰銖鈔票交給我,千恩萬謝地走了。
我把其中一萬泰銖遞給魯士的徒弟,魯士路恩對我說:“那個人中的針降已經解開,說明降頭師法力普通,或者是沒有用最厲害的降頭術。”
我一聽,反倒有些失望,用魯士灌頂都能解降,這份錢算是沒有賺到,但又想,就算能解,沙瓦那種窮工人也出不起錢。
回到羅勇,過了十幾天,沙瓦的弟弟給我打來電話,稱他表哥又病了,這回更厲害,全身都是又紅又腫的膿包,抓破之後就抓出小蟲子,把老婆孩子都嚇得跑出去,借宿在孃家不敢回來。
我心裡疑惑,像沙瓦這麼窮的人,到底能罪誰,居然被人下了針降之後再下蟲降?他弟弟說沙瓦已經臥牀不起,想麻煩我去南邦看看,但除路費之外,辛苦費能不能少收點兒,真是沒什麼錢了。我心想,之前做魯士灌*賺了五千泰銖,這趟腿就算白跑吧,畢竟是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