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老闆猶豫片刻,又數出三萬泰銖交給老謝。老謝把錢接過來放進皮包,再給龍老闆打了收條。
晚上,老謝和阿贊洪班和工人們一起吃了頓大鍋飯,味道不錯,就是素了點兒。龍老闆的工程因爲總出事而暫時停工,但工人還得養着,一天三頓飯只好用最低標準。午夜時分,工人們都熄燈睡覺了,阿贊洪班盤腿坐在施工現場中央,老謝和龍老闆站在旁邊。施工現場夜間僅有的一盞高瓦燈也被熄滅,阿贊洪班開始唸誦巫咒,幾分鐘後,聽到角落傳出鋼絲繩被崩斷的“錚錚”聲,然後又是一聲大響。龍老闆連忙跑到辦公室打開高瓦燈,幾名工人聞聲跑出來看,見原本被吊車吊在半空的兩根粗大水泥基柱砸在地面上。
龍老闆對工人們說:“都回去睡覺,沒什麼好看的!”工人們覺得奇怪,低聲議論着回到活動房中。
“這是怎麼回事啊?”龍老闆不安地問老謝。老謝說要麼是你的鋼絲繩質量不好,要麼是陰靈正在發怒。龍老闆神色緊張,阿贊洪班掏出儺面具,讓龍老闆戴上。龍老闆接過面具看了看:“我戴這玩意幹什麼,我又不是巫師!”
老謝無奈笑着:“先戴上吧,阿贊師父肯定有他的用意。”龍老闆把面具戴在臉上,坐在阿贊洪班對面,阿贊洪班繼續唸誦咒語,幾分鐘後,龍老闆慢慢站起來,向辦公室走去。
“喂,龍老闆,你怎麼又不配合,這可不——”老謝不再說話,因爲他看到龍老闆走路的姿勢很怪異,好像不是自己在走,而且有人捏着他的雙腿交替前進。
他緊跟在龍老闆身後,進了辦公室,龍老闆來到辦公室前,抓起玻璃菸灰缸用力摔在地上,然後又做了個拖東西的動作,走出辦公室,一直來到施工現場的某處。龍老闆走到一臺挖掘機前,登上去開始啓動,轟隆隆地開到某個地方開始挖坑。
又有幾名工人從活動房出來,咒罵着:“怎麼回事,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龍老闆開着挖掘機,在某處挖出一個大坑,把挖出來的土揚到旁邊。兩名工人走到挖掘機旁,朝裡面的龍老闆大聲喊着,還不停地揮手,可龍老闆完全不理,繼續挖掘。忽然老謝看到,從土裡滾落出一個物體,好像是個人。旁邊的工人大驚:“有人,土裡有人!”龍老闆沒熄火,跳下挖掘機,來到剛纔那處地方,繼續做着拖動的動作,一直走到坑邊。
兩個膽大的工人來到那物體旁,藉着月光看了看,嚇得大叫:“老薑,是老薑啊!”
“怎麼會是老薑?他不是回安徽老家了嗎?”有工人疑惑地問。
龍老闆又要跳上挖掘機,更多工人跑出來,有人要過去按住龍老闆,被老謝攔住:“大家別動,阿贊師父正在施法,龍老闆現在是陰靈附體!”
工人們都呆住,眼看着龍老闆又把那堆土填回坑中,再把挖掘機開到旁邊停下,這才熄火跳下來,回到辦公室。
阿贊洪班走進辦公室,老謝邁着小短腿緊跟,那些工人也紛紛跑過來。龍老闆戴着儺面具,呆呆地站着,阿贊洪班唸誦巫咒,舉起那柄巫刀,龍老闆忽然狂叫起來,雙手捂着臉,痛苦地在地上掙扎。
老謝指揮工人把龍老闆死死按住,阿贊洪班將面具取下,大家都嚇壞了。龍老闆滿臉是血,也不知道從哪裡流出來的。
隨後報了警,警察趕來先對現場和屍體拍了照,再運回警局屍檢。事後得知,那具被龍老闆挖出來的屍體是一名姜姓工人,跟龍老闆的勞務合同已經到期,想回國去廣州打工,但薪水一直沒拿到,天天朝龍老闆要錢。在近兩個月前,老薑連人帶行李都不見了,龍老闆說他等不及,已經先回國去換地方打工了。因爲老薑是個老光棍,也沒人打聽他的行蹤,大家也都沒在意。
龍老闆恢復清醒後招供,那天傍晚,所有工人們都被烏汶勞工局叫去體檢,只有老薑因有肺病而躲着沒去。因爲他的合同已經到期,勞工局也沒找。老薑來到龍老闆的辦公室,說今晚不給錢就和他沒完。兩人吵起來,龍老闆喝了點悶酒,心情本來就不好,就動了手。老薑人高馬大,幾拳把龍老闆打得流鼻血,龍老闆抄起辦公桌上的菸灰缸猛砸,打在老薑太陽穴上,砸死了。
這一出人命,龍老闆酒也醒了大半,他慶幸工人們都不在家,連忙出去開挖掘機在地基縫中挖了個大坑,把老薑連人帶他的行李都拋進去,再填埋上,外表什麼也看不出來。工友們聽說老薑回國了,也沒懷疑。
警察帶所有人回警局調查,聽工人們說是一名中國牌商和一名從雲南來泰國的阿贊師父施了驅法,才讓龍老闆陰靈附身,警察們都沒說什麼。泰國全民信佛,對這些鬼鬼神神的事深信不疑,也不想聲張,將老謝和阿贊洪班放回孔敬。
老謝至今還記得,當龍老闆發覺自己已經被抓的時候,放聲大哭的模樣。他說江蘇老家還有四歲多的孩子,今後可怎麼辦。老謝很同情,不是同情龍老闆,而是同情他的家人。好在他當初多了心眼,把五萬泰銖全款都要了來,不然就虧大了。
雖然警方很低調,但這件事還是被老謝給捅到報社,當成新聞來刊登,還給報社提供了他和阿贊洪班合影的照片,老謝當然不會放過這麼好的免費*會。阿贊洪班名氣大增,來找他施法請牌和驅邪的人也多了起來。
就這樣,老謝開始多多收集陰料,爲阿贊洪班提供了不少佛牌原料,阿贊洪班把苗巫術和緬甸古法巫咒結合在一起,效果還不錯。因爲法術的種類所限,阿贊洪班只能加持出具有辟邪和保平安的佛牌,而那種鎖心、發橫財旺桃花之類的,還沒什麼效果,除非繼續學習新的法術。
有了老老闆事件的效果,爲拓寬生意範圍,老謝讓阿贊洪班試着做一些爲善信驅鬼祛邪的法事,類似魯士灌頂那種,收費不多,每次兩千泰銖。爲了試驗效果,阿贊洪班提出可以先在老謝身上做試驗。
老謝有些害怕:“這種驅邪法事,不會對我造成什麼影響吧?”
阿贊洪班只說了三個字:“死不了。”老謝頓時沒了話說,他了解阿贊洪班,這個死不了就代表着沒壞處,而不是死不了活受罪的意思。
老謝和阿贊洪班對面盤腿而坐,阿贊洪班戴上儺面具,開始吟唱另一種咒語。之前據阿贊洪班說,這是苗族進行儺術儀式時所用的咒語,除了能與神靈溝通之外,還有與陰靈鬼魂對話的能力。再加上緬甸控靈術中的幾種法本,既能起到神靈喝止的作用,也能驅邪。
在阿贊洪班施法兩三分鐘的時候,老謝忽然哭起來,到後來乾脆捂着臉,倒在地上一邊捶地一邊哭,傷心得不行,過了幾分鐘後才慢慢止住。後來阿贊洪班問老謝什麼感覺,老謝說:“也說不好,就是想起了很多煩心事,越想越難過,哭一場之後,整個人都舒服多了!”
阿贊洪班說,這說明老謝身上積攢的業力不多,所以沒什麼特殊反應。但過了半年多,老謝又在阿贊洪班這裡做了一次驅邪法事,表現就不同了,當然那是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