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消息我們並不意外,他多半並不是消失,而是躲避在某處,在得知請來的越南降頭師出事之後,盧老闆很清楚黃老闆也請了更厲害的高人來香港。先是搞定越南降頭師,那麼下一步肯定就是搞他自己了,所以才玩消失。同時,黃老闆也打聽出,盧老闆妻子辭退了菲傭,還找清潔公司將住宅從裡到外都打掃乾淨,明顯是在防備對方用同樣的方式收集原料,來向自己下降頭。
黃夫人問:“姓盧的這麼警覺,現在連人都找不到,怎麼整他?”
“他老婆也消失了嗎?”登康問。
黃老闆搖搖頭:“他老婆倒是還住在家裡,但兩個孩子都不見了,應該是和姓盧的一同找地方躲避呢。”我問,這個盧老闆蒸發的時候想着帶上孩子,而他妻子爲什麼沒躲?黃老闆說,姓盧的那間夜總會生意很好,每天都有不少富豪光顧,平時生意都是夫妻打理,現在出事要躲,如果兩夫妻都消失,夜總會就得交給別人去管,既不放心,也怕別人黑他的錢,所以只好讓妻子留下來。
“我已經全天派人盯着,”黃老闆說,“姓盧的老婆身邊隨時都有三個保鏢跟着,其中有她的表妹。他們非常警覺,連在餐廳吃飯上廁所,都有人分別守着餐桌和衛生間門口,她表妹還要跟進衛生間去。”
我不理解:“這是何苦呢,因爲生意場的過節就給人家兒子下降頭,一次不成再來第二次,對方反擊他又逃跑,還得顧着生意,累不累?”
黃夫人哼了聲:“人就是這樣,暗中使壞,比做什麼都來勁。”
登康坐在旁邊仰着頭,似乎在閉目養神:“找不到盧老闆,弄不到原料,也不知道人在哪裡,這個鬼降怎麼施。”
黃老闆說:“辦法我來想,登康師父,最近這段時間你就住我在我夜總會裡,吃喝玩樂只管你,喜歡店裡的哪個女孩子,馬上送到你房間!”登康哈哈大笑,也沒說什麼。我心想,阿贊師父聽說可以結婚生子,但不知道能不能叫雞,不過他們修的又不是佛法,似乎也沒聽說哪種黑巫法不能和女人上牀,應該是隨便吧,我很羨慕。
接下來的幾十天,登康都住在黃老闆的那間夜總會中,他的生活習慣雖然沒有阿贊巴登和洪班那麼清苦,但也不像方剛那樣放縱。有時我去夜總會找他商量事,還能看到他在舞池中跳舞,神態很鬆弛,根本無法和一個隨時可以給人下死降的黑衣降頭師聯繫在一起。不過登康只跳抒情曲,像《往事只能回味》、《浪子的心情》等歌,而對那種快節奏的歐美舞曲完全沒興趣。
“要在這裡呆到什麼時候?”坐在舞池旁邊的一個卡座裡,我忍不住問。
登康慢慢喝着啤酒:“什麼時候黃老闆找到盧老闆,再說。”我說要是幾個月甚至幾年沒結果呢,登康笑了,說最多再等十五天,沒結果他就回馬來西亞去,黃老闆也同意了。
正在聊天時,忽然登康動作凝固住,我問怎麼了,是不是又想起什麼事情來。登康轉頭看着舞池中那些扭動身體的人,彩燈晃來晃去,有明有暗,一些人通過舞池的大門進進出出,還有男男女女互相擁着走向樓梯,反正我沒看出什麼異常。過了幾分鐘,登康臉色才漸漸緩和。
我問:“到底怎麼?”
登康搖搖頭:“剛纔感覺有些不對頭,現在沒事了。”我也警覺地看着那些進進出出的人,覺得每個人都很可疑。我對登康說,盧老闆肯定不會只是躲避,他必定要再想辦法對付黃老闆。而你那天在醫院給艾倫解降,順便搞瘋了那個越南降頭師的事,也一定會傳出去,盧老闆說不定把你也列爲他的報復目標,得加十倍小心。
“有道理,乾脆我明天就回馬來西亞算了。”登康說。我很無語,這傢伙想問題似乎總是很率性,或者說是簡單,也許是他的習慣吧。之前已經收了五萬港幣的訂金,就算他在醫院順便給艾倫解降頭也算辦了大事,但畢竟人家黃老闆這個錢是讓你給對手下降頭的,正事還沒辦成,怎麼走?就算給黃老闆退錢,他也不見得同意,肯定會爲難我。所以我勸他多呆幾天觀察一下,這段日子大不了少出門,反正夜總會就像個小城市,吃喝玩樂全都有,等半個月後沒進展,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回馬來西亞。
登康點點頭,說有道理,我懸着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黃老闆的兒子艾倫已經出院,在家中休養,生怕再中招,黃老闆乾脆將他接到夜總會的樓上住宿,免得在獨棟的家裡不安全。
那天傍晚,黃老闆找我去夜總會談事,看到阿蜜正攙着艾倫,在樓上的走廊裡慢慢散步。艾倫看到我之後,也是連連點頭,他知道我是泰國佛牌專家,要不是我的幫忙,他可能連醫院都出不來。我找登康沒找到,黃夫人說正在二樓的舞池中跳舞,我心想這傢伙怎麼還玩得挺開心,天天跳舞。又一想也是,要不然就只能窩在房間裡看電視,和軟禁有什麼區別。
下到二樓來到舞池,我看到登康站在舞池旁邊的DJ臺,右手拿着麥克風唱歌,左手拿着半杯啤酒,邊唱邊喝,還慢慢扭動身體,明顯很投入,神態特別滑稽。我哭笑不得,只好坐在卡座中,叫了兩瓶啤酒和一些零食看着他表演。
登康唱的是一首粵語歌,他是馬來的華裔,以前聽他說過父母都是從潮州過來的,所以他既會馬來語,也會粵語和國語,只是國語說得很一般,但能聽懂。不得不說,登康唱得不難聽,但舞池中有很多人都豎起中指,似乎想把他趕下臺。
旁邊的一個長形卡座中,有六七名年輕女孩,穿着都很暴露性感,有的還戴着兔耳髮夾,低胸短褲,幾個年輕男人邊用手機拍照,邊笑着做出下流動作,女孩們也不反感,卻笑得都很開心。在角落有張桌旁坐着的兩個人還把某些粉末放在紙上,估計是在吸毒,但很隱蔽,邊吸邊四處張望。我生怕惹麻煩,連忙將頭轉過去。
在DJ臺旁邊坐着一名幾乎赤裸的美女,長髮飄飄,只在胸前兩個突出點的位置用銀色星星貼着,下身圍了亮閃閃的流蘇,也不知道里面是不是真空的。這美女是夜總會的紅牌DJ主持人,非常受大家歡迎。跳舞的人應該是希望看到她,而不是以卡拉OK方式自娛自樂的登康。
登康唱了一首又一首,我給他拍了幾張照片,發到方剛的手機上,他回覆:“這傢伙在哪裡?”
我簡單將黃先生的事給他發去兩條短信,方剛只回了四個字:“多加小心。”我正要回覆沒事,忽然聽到登康唱歌的聲音明顯變了調,忽高忽低,後來又停住了,左右看看,又疑惑地看着手中那半杯啤酒。大廳很多人哈哈笑着起鬨,讓他下臺。那漂亮的DJ美女也站起身,來到登康面前,想接過他的麥克風。
沒想到,登康手裡拿着麥克風,居然開始唸誦起經咒。我頓時愣住,心想他這是什麼意思,就算性格不羈,也不用把修法的經咒拿來開玩笑吧?舞池中的人都覺得新奇,紛紛朝登康看過去,登康緊閉雙目,身體紋絲不動,但唸誦經咒的樣子卻很認真,不像是在開玩笑。那DJ美女笑着去推登康的肩膀,可登康也不動,像中了定身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