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麼說,這事就過去了,武先生回到家的時候天都快亮了。他經常這樣黑白顛倒,就開始睡覺。夢中看到那個老太太站在牀邊,眼睛閉着,武先生想爬起來卻不行。忽然老太太把眼睛睜開,怒道爲什麼不讓她透口氣,爲什麼不打開小窗戶,又把車開得那麼顛,把她給吵醒了。
武先生從噩夢中驚醒,渾身都是冷汗。
幾天後,武先生又出車,這回是去醫院拉遺體,在開車去的時候,看到塑料隔板的那個小窗口滑片又在活動,現在是大白天,武先生不怎麼害怕,他用手去撥弄,才發現鐵滑片上下的滑道已經很鬆,滑片在中間晃來晃去。他鬆了口氣,苦笑着想這不是自己嚇唬自己嗎,至於老太太的眼睛,應該就是工作人員所說的那樣。
十來天后的夜晚,武先生接到電話出車去拉人,是在和平廣場附近一個獨棟別墅。這裡有兩三座別墅,外表看起來非常舊,但卻很有氣派,據說是以前某位老革命後代居住的,在瀋陽相當有名,當然,不少老瀋陽人也不知道這些別墅的主人是誰。
到了別墅,武先生看到死者是個中年男人,臥室裡全是酒氣,這男人吐得滿牀都是,臭味熏天。只有兩名中年女人冷冰冰地站在旁邊。
武先生照樣想指揮她們給死者擦身體和舉行簡短的儀式,但兩個女人不同意,催着武先生趕緊動手。他只好把紙棺拿進屋,想讓兩女幫他擡,但兩女卻只坐在客廳中,也沒有動手的意思,武先生心裡這個氣,心想還真是頭回遇到,只好自己去擡。紙棺貼着牀放置,先把死者的雙腿扳過來,讓腳搭進紙棺,再去扳上半身。
蓋好紙棺,武先生說我一個人怎麼也擡不動,這屋裡就你們兩位女士?能不能打電話再叫兩名男家屬來。女士說沒有,只有她們倆,你自己想辦法吧。武先生一看這兩位是指望不上了,只好打電話叫了同事過來,兩人費力地把紙棺擡上車。
搬完後那同事就回家了,畢竟已經是深夜。兩女士自己叫出租車去殯儀館,武先生獨自開車。那晚武先生聽着單田芳的評書,快到九一八紀念館的時候,忽然車內的塑料隔板發出咣咣的聲響,好像有人用拳頭在砸。
武先生嚇得車都不會開了,連忙踩剎車停下,緊張地回頭看着。聲音沒了,他等了幾分鐘也沒有。繼續開車,武先生以爲自己有了幻聽症。車開到殯儀館,兩位女士早就到了,武先生回到家後補覺,又做了噩夢,那死去的中年男人被關在玻璃籠子裡,瘋狂地用拳頭擂着,但武先生聽不到任何聲音。
這兩次事件之後,武先生開始懷疑這世上到底有沒有鬼魂這種說法。他問過同事,有人稱在寺廟請過高僧開光的辟邪木,另有兩人告訴他託朋友從泰國請過佛牌,天天戴着。武先生不懂泰國佛牌,也不認識人去泰國,就經“高人”指點,到錦州某寺廟從住持手中花五千塊錢請回一塊玉佩,雕的是鍾馗,稱能辟邪保主。
自從武先生戴了那塊玉佩,以後再沒出過什麼意外,他很高興,心想看來這些廟裡的和尚還是有些法力。但那天又發生了一件事,讓他徹底失去信心。
那天是晚上九點多鐘,武先生是去的某醫院接死者。死者是個年輕姑娘,長得還挺漂亮,武先生很想問怎麼死的,但沒好意思問出口。半路仍然是他獨自一人開車去殯儀館,路過鐵路的時候停下來等火車,有人從車邊經過時,朝武先生打招呼,原來是他同學,他住在這附近,晚上出去吃夜宵,正巧看到開車的是武先生。
簡單聊幾句之後,火車過去,欄杆打開,那同學朝駕駛室多看了幾眼,就和武先生告別走開了。繼續往北開,駛上望花街的時候,武先生從後視鏡看到塑料隔板的小窗口滑片是打開的,他心想記得這窗口明明是關閉的,就反手把窗口關上並鎖好。
車快開到地方時,拐了個彎,武先生看到那個小窗口又是開啓的狀態,他很奇怪,特意把車停下,回頭檢查小窗口滑片的鎖釦。關上後鎖得很緊,根本晃不開。武先生心裡打鼓,把車開進殯儀館,和早已等在大廳的死者家屬辦完手續後就匆匆回家了。
脫了衣服正準備洗澡,武先生髮現戴的那條鍾馗玉佩居然裂成兩半,只剩下一半連在紅繩上,而另一半都不知道什麼時候丟的。當晚,武先生夢到那年輕姑娘坐在自己牀邊,低頭尋找着什麼,邊找邊說:“就快找到了,快找到了……”
幾天後,武先生打電話約前幾天在鐵路上遇到的同學出來吃飯。聊天時,那同學問:“那天晚上你等火車信號的時候,坐在副駕駛的是死者家屬還是女朋友?”
“那天死者家屬也沒跟着啊,副駕駛哪來的人!”武先生失笑。
那同學說:“你是心虛吧,難道那女的是有夫之婦,被你搞到手的?”武先生心裡一動,連忙問他看到的女人什麼樣。那同學描述說長髮,頭上戴着白色髮卡,好像穿着白色帶黑點的裙子,長相沒看到,因爲那女人一直在彎腰,似乎在座位上尋找着什麼,也沒擡頭。同學還說,明顯是心虛有姦情,看到你遇見熟人,她就裝成彎腰找東西,這路子我懂。
武先生越聽越冒冷汗,因爲這同學的描述,正是那天晚上他接的那位年輕姑娘死者,家屬給姑娘擦完身體後,還特意給她穿上一條白色帶黑點的連衣裙,和白髮卡,說是姑娘生前最喜歡的衣服。
這事武先生沒敢和同學說,怕他不信,也怕把他給嚇着。但武先生已經不再相信那條什麼鍾馗的玉佩,而且從那以後,他就經常盜汗多夢,開殯葬車的時候手總是在抖,好幾次差點撞着人。
這還不算,武先生漸漸總結出了一條規律,那就是每次晚上出車接死者的時候,只要車上沒人跟着,基本都會出怪事,而白天卻極少。所以武先生和殯儀館商量,儘量只接白天打來電話的活,把晚上的安排給別人。雖然殯儀館同意了,可大多數死者都是在夜晚去世,這樣一來,武先生每月接到的活少了近五成,令他非常鬱悶。
聽完武先生的講述,我才明白那天*他爸去世,在醫院住院處的院子裡,爲什麼武先生非要*跟着押車了。現象都知道,但對他撞邪的原因還是沒弄明白。我問:“你開的那輛96144的殯葬車,是你自己一個人專用,還是殯儀館的司機換班開?”
武先生說:“是我自己專用的。”
既然情況已經瞭解,我也不用多問,天天拉死人的汽車,不出事纔怪。但全中國那麼多殯葬業的汽車,也沒聽說都這樣,原因肯定有,只是我沒找到,那還是先賣佛牌吧。掛斷電話,我從手機中翻出幾張圖,都是辟邪保平安類佛牌的照片,以彩信發給武先生,下面配着介紹文字和報價。
在這些圖片中,有魂魄勇、崇迪、雷劈水牛角和辟邪符管,另外還有一塊泡在法油中的猛虎眉心骨。這種東西之前我賣過一次,但不是眉心骨而是眉心皮,從蔣姐開的淘寶店中串貨,還被她給忽悠了,用橫死女人眉心皮代替的,結果差點把北京那個攝像家給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