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麼說,阿贊洪班的也是要先施救。午夜十二點剛過,登康盤腿坐在阿贊洪班面前,先把那塊附有邪法的蜈蚣賓靈放在阿贊洪班胸口,再將域耶放在洪班的小腹處。他並沒有像普通施法那樣,先開始唸誦經咒,而是閉着眼睛,用左手按在域耶的頭頂,近二十分鐘沒出聲。
老謝焦急地問:“怎麼還不開始啊?”方剛用眼神瞪着他,示意他不要出聲。老謝是資深牌商,當然懂這個道理,只是現在他心裡起急,就亂了方寸。以前我們聽他講起過自己的往事,其中就包括他在十幾歲時,隨家人去雲南看望洪家人,好像還和洪班的姐姐洪霞發生過什麼事情,但當時他沒細說,我們也沒追問,只知道老謝總覺得欠洪班什麼。在他心目中,洪班是個非常重要的人。
登康從懷中掏出一柄鋒利的摺疊小刀,展開後在阿贊洪班的手臂上割開口子,用手指蘸着鮮血,在域耶頂部寫着什麼。
這顆域耶的頭頂已經用紅黑顏料繪了兩個符號,顏色陳舊,而登康用手指蘸着血,也在這兩個符號上一遍遍地塗着,大概塗了幾十遍,每遍都要蘸新鮮的血。此時,登康纔開始唸誦經咒,仍然是那種很奇怪的巫咒語,和我在深山中找勞差時,登康坐在棺材前唸誦的那種一樣。
持續了幾分鐘,我們驚喜地看到阿贊洪班那僵直扭曲的身體緩緩開始移動,就像充足了氣的人偶正在被慢慢放氣。老謝大叫:“洪班動——”方剛伸手捂住他的嘴,狠狠瞪着他,又用另一隻手指向窗外。意思很明顯,是在警告老謝如果再亂喊亂叫,就要把他攆出去。
我對老謝搖搖手,這時卻看到登康開始艱難地喘氣,他一邊唸誦經咒,一邊身體顫抖。他似乎眼睛很難受,不時地用力眨眼,忽然,從登康眼中流出兩道細細的鮮血,我嚇壞了,想出言提醒,卻又怕干擾到他施法。
方剛和老謝也焦急地看着登康和阿贊巴登,阿贊巴登也伸出手,按在域耶上面,低聲唸誦着經咒。登康這才把手鬆開,如釋重負地大口喘氣,阿贊巴登也迅速把手掌撤回,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幫登康擦掉眼睛流出來的血,他搖搖頭,老謝又要哭出聲來:“登康師父,你得想想辦法呀!”方剛問怎麼回事,登康緩了口氣,說阿贊洪班的情況很嚴重,比中降頭還要難解數倍。那塊佛牌中所附着的邪法,似乎並不單純是那種極陰的高棉拍嬰法門,而是還夾雜着一股強大的陰靈力量,和以前給香港那位巴老闆解降時所感應到的幾乎相同,但比巴老闆身上的陰氣還要厲害得多。
“我的天吶,這可怎麼辦?”老謝帶着哭腔。
方剛問:“有沒有什麼辦法能解決?再難我們也要想辦法。”
登康看了看阿贊巴登,說:“辦法倒是有,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成,時間太緊迫了。”我連忙問是什麼方法,登康說,要想驅除阿贊洪班體內的黑法侵擾,就得增強驅解的法力,但他一個人無法完成,除非有兩個登康,纔有可能。
“可是哪來的兩個登康啊?”老謝問。
我說:“你的意思是,要阿贊巴登來幫你?可你掌握的鬼王法門和極陰高棉拍嬰法門,阿贊巴登都不會啊!”登康說這就是關鍵所在,阿贊巴登必須要在最短時間內將鬼王心咒和高棉拍嬰法門都掌握,兩人同時施法,纔有可能救活阿贊洪班。
這主意把我們幾個人都驚呆了,不光和方剛還有老謝,阿贊巴登也是。老謝驚愕地說:“可是我聽說,鬼王派的獨門心咒只能由鬼王親自教授,徒弟不可以私自傳給其他阿贊!”
方剛點點頭,看來他也知道這個規矩,只有我不知道。登康笑着說:“說得也是,那我就不破戒了。”老謝連忙說那洪班就救不活,不行啊。
登康瞪了他一眼:“到底行不行?你還想不想救你叔叔?”老謝嚥了口唾沫,不再說話,臉上滿是感激的表情。
爲了救阿贊洪班,登康居然要違反鬼王定下的死規矩,我心裡沒底,問如果被鬼王知道這件事,會有什麼反應。登康淡淡地說:“救人要緊,別的事以後慢慢再想辦法。”方剛看着阿贊巴登,徵求他的意見,阿贊巴登沒說話。
我說:“也不要勉強了吧,阿贊巴登是有妻兒的人,萬一被鬼王怪罪下來,怎麼辦?”登康臉色不太好看,我頓時覺得說錯了話,不過也沒錯。登康早已經家破人亡,但阿贊巴登確實在菲律賓還有老婆和兒子。他找鬼王修法的時候,兒子就已經好幾歲了,有家和沒家的人,在安全顧慮方面也肯定不同。
沒想到,阿贊巴登沉吟片刻,說:“試試看吧。”
方剛說:“你不用勉強,別看登康是你的師兄,就是鬼王在這裡,也沒有權利強迫你去救什麼人而讓自己冒風險。”這話說得雖然冷冰冰,但半點不錯。老謝垂頭喪氣,阿贊巴登說:“我知道,我們有多長時間做這個事?”
老謝驚訝地擡起頭,登康說,以阿贊洪班現在的情況來看,最多堅持不了三天,在這段時間內,阿贊巴登必須得學會這兩種法門。兩位阿贊共同使用,來衝擊阿贊洪班體內的那股極陰之氣。
阿贊巴登搖搖頭:“恐怕行不通。”老謝連忙說怎麼不行,登康在柬埔寨的深山裡,才半個多小時不就學會了嗎?
我苦笑:“那是降頭師勞差的靈體在陰間用強大的怨氣向登康的大腦裡強行灌入陰法,這種機緣可不是誰都能遇到的。而且登康跟鬼王學了好幾年,才掌握了鬼王心咒,三天怎麼能夠!”登康也說,自己的法力和那個勞差相比,確實有很大差距,時間也太短,但現在沒有別的辦法,除非你們能想出來。
三個臭皮匠互相看了看,還真想不出什麼辦法來,而且跟修黑法有關的主意,像我們這種外行人,哪裡想得出什麼辦法。
當晚睡下,次日起來,登康就在紙上用巴利語寫出鬼王心咒和高棉拍嬰法門這兩種法本,讓阿贊巴登先念熟背會。阿贊巴登看了一整天,除去吃飯基本都是在背誦。登康又讓我們去買兩隻鳥,越小越好,但必須要精神頭足的,再買兩個鳥籠。
爲了能讓阿贊洪班脫險,兩位和他沒什麼交情的阿贊師父,卻願意冒這麼大的風險施救,都因爲中間有我們這三位牌商,六人之間就有了千絲萬縷的聯繫。
登康特意囑咐我們,千萬不要給鳥餵食,只讓它們喝水。我問會不會餓蔫了,登康說:“就是要把它們給餓蔫。”我不懂原因,但只好照做,反正早晚會知道。
午夜時分,登康讓我們帶上兩隻鳥籠,裡面分別裝着一隻小鳥,再找出比較粗的經線,捆住小鳥的一隻腳,將末端引出來。
出了阿贊巴登的住所,這裡比較偏僻,住所後面過兩條街有座小樹林,我從來沒去過,到了晚上,這裡又黑又偏僻,附近偶爾有汽車駛過,行人就完全看不到。除老謝留下照看阿贊洪班之外,我們四個人坐着方剛的舊皮卡駛進樹林。
樹林中央是死一般的寂靜,只有奇怪的鳥叫。登康讓我們在旁邊不要出聲,我和方剛坐在旁邊的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