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場報價,說五百多個平安符,最便宜的真貨也要五百泰銖,稍微大點兒寺廟得上千,如果是著名大寺廟的龍婆加持,恐怕就要兩千泰銖往上。週會長說:“嗯,大概十萬港幣左右,這次禪修道場有人捐款資助,但只有五萬港幣,您得把每個平安符的成本控制在一百港幣左右。”我說沒問題,週會長說,還要完全保證這些平安符的真實,必須是泰國真正的寺廟中龍婆僧侶加持出來的。
聽了她的話,我連連點頭說放心。費大寶說:“當然能!他可是陳大師佛牌店的高級顧問,又不是你去年找的那種游擊隊,陳大師的店還能跑了嗎?陳大師的名聲你還不瞭解?”
我瞪了他一眼,雖然這話道理不錯,但也有些太沖了。可週會長並沒有生氣,反而笑起來:“這位費助理心直口快,他說的很對,陳大師在港島也算著名風水師了,所以我的懷疑應該是多餘。”
週會長從抽屜裡拿出兩個平安符遞給我,說這就是那名香港牌商供的貨,足足五百多個。我一看,是長方形的金屬箔牌,正反兩面分別印着四面佛和寺廟外觀,其中背面還有用黑色細簽字筆寫的巴利語經咒。
“每個平安符上面都有手寫的經咒,開始我以爲是真的,可後來託人問過,說泰國飾品店裡的這種平安符都寫有經咒,是出廠時的工人們寫的。”週會長講解。費大寶從我手裡拿過一個,邊看邊偷笑。
我嘆着氣:“昧心錢好賺不好花,沒辦法。不過週會長放心,到時候我會把平安符的製作和加持過程全都拍照,而且我是跑不掉的,如果有人說是通貨,我假一賠十。”週會長說要的就是這個保障。
在交談中我們聊起慈善的話題,週會長問我是否信佛,我笑着實話實說不算信。週會長說:“沒關係,賣佛牌的人不一定非得信佛,但總得有信仰。”
“信仰就是指佛教吧,那不還是要入教嗎?”費大寶問。週會長搖搖頭,說有信仰不一定非得是教徒或者居士,信仰這東西,可以當成用來約束自己言行的準則。比如你不見得非得吃素,但卻不能做虧心事,得管好自己,不能偷騙淫搶,正所謂“暗室虧心,神目如電”的道理。
我和費大寶都點了點頭,心想按這個標準我也不合格,除了搶,剩下的三個字幾乎都做過。爲了給人落降(哪怕是仇家)就偷過對方的內衣毛髮等物,騙過客戶,也和女顧客上過牀,所以我只能點頭,而沒接口。
週會長說:“我是信佛的人,這半生都在做好事,只要是行善積德的都做。從最基本的吃素唸經拜佛,到簡單助人,再到現在的爲窮人募捐、資助內地的貧苦學生、幫助養老院的老人,就是爲了給自己積福,希望你們也這樣做。就算沒條件捐錢,也要經常放生,這不但是大功德,而且也能影響人的運勢。”
費大寶連連點頭:“下次您這邊再有組織放生的活動,最好通知我一聲,我從來沒放過,而且最近運氣一直不太好。”週會長笑着說沒問題,他們的放生活動不光在香港的西貢等碼頭,也經常在內地各城市,比如杭州、廣州、廈門、上海和北京都有,到時候肯定會通知田先生。
面談很順利,半個多小時後我倆告辭,週會長說等我的報價和資料。出了工業大廈,我感嘆:“不得不說這位週會長確實是善人,要是和她相比,我簡直就是罪孽深重了。平時不怎麼行善,也沒特意去做過好事,施粥、放生更沒有。”
“嘿嘿嘿。”費大寶奇怪地笑着。我看了看他,說你不用笑,你還不如我呢,你比我還要多幾條罪過,坑騙外加酒色無度。
費大寶說:“這我承認,我從來也不是什麼高尚的人,但也比那種滿嘴仁義道德、一肚子男盜女娼的強!”這話好像有所指,我斜着眼睛看他,說你這是在諷刺誰呢。
“當然是那個週會長,難道還是你田哥?”費大寶回答。我奇怪地問你憑什麼這麼說,費大寶說:“週會長辦公室門口的那個男助理,又高又帥又年輕,還記得吧?”我說當然記得。
費大寶神秘地道:“那男的和週會長有一腿。”
我笑了:“這就是電影和小說看多了,好像在人們眼裡,男老闆和女秘書之間都曖昧,難道女老闆和男助理也不清白?”
費大寶說:“你不是教我要多觀察嗎?我們剛過去的時候,那男助理在打電話跟一個女人調情,但又不是自己女友。”我說這我也看出來了,但不能就說是跟週會長吧,你這是第六感?
“那男助理桌上的電話是集團程控電話,上面都很多按鍵,每個按鍵對應着不同的工位或者辦公室,”費大寶認真地說,“剛纔我看得清清楚楚,那男助理打電話調情時,電話機上亮了個小綠燈。後來他向週會長通報時,按的是相同的按鍵,綠燈的位置也一樣。”
我驚愕:“你確定沒看錯?那電話機可是放在男助理辦公桌裡面。”
費大寶的表情很得意:“田哥,你戴眼鏡之後的視力,也不見得有我好,要不是我爸當初怕我掉下來摔死,我早就去考飛行員了!”
回味着他的話,我連過馬路都忘了看汽車,還是費大寶扶着我過去的。在出租車上,我說:“如果你的判斷沒錯,那這位週會長……看來也是個僞善的人,怎麼都被我遇上了?”
“哈哈,看來我這趟沒白來。”費大寶說,“她找你合作倒是真的,不過很有可能也得從裡面抽紅。”我說這不一定,就算她和男助理亂搞,也不見得還有貪污的行爲,就算有,也跟我沒關係,我只管賺我們的那份錢。
在佛牌店裡,費大寶認真地問我這種生意要怎麼接。我告訴他,客戶分三六九等,像週會長這類客戶就算高級的,第一不差錢,第二怕買到假貨,所以跟她做生意不用把價格弄得太低,只需保真就行。
因爲老謝在泰國很孤單,沒有Nangya的幫襯,他很難找到法力不錯、收費還不高的阿贊師父,所以我直接給老謝打去電話,也讓他多賺點兒。老謝特別高興,說:“放心吧田老弟,我這就幫你去跑廟,先在大城的幾大寺廟找貨,然後再去沙拉武裡和呵叻看看,光這三個地方,怎麼也能湊齊五百個平安符啊!”
我告訴他,不要金屬箔的那種,最好是泥胚加亞克力外殼,泥胚不能是現成的,要用模子現壓,不怕簡單,但必須把材料和製作成本壓低,加持完之後絕對不能超過三十塊錢。
老謝說:“三十塊錢還要泥胚的,怎麼可能,這不就是佛牌了嗎?哪有一百多泰銖的佛牌?”我笑着說怎麼沒有,去寺廟借一個佛牌的模子和壓模機,自己和泥自己壓制,然後把壓好的泥胚自己裝殼,再拿去寺廟讓龍婆僧加持。
“讓我自己做?”我甚至能看到老謝那張大的嘴。我哼了聲說這有什麼稀奇的,大批量出貨,自己做最划算了,再說你以前就這麼幹過,要不然方剛也不會把你關在衛生間裡等着讓你吃屎。
老謝很尷尬,說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又問我利潤如何。我說:“出貨價一百港幣,每個符賺七十,五百個就是三萬五,本來想給你一萬五,但現在你要自己動手,我們就五五分成,你能賺到一萬七,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