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中有言在先,扈輕便不把自己當外人的四處逛了起來。準確的說,是四處尋寶。
這麼大的地盤,總有些出產的吧?
看雲中的意思,一年兩年的是不會放他們出去。下界閉個關十幾年幾十年幾百年的,仙界閉關只會更長。
她可安靜不了這麼久,當然要精進老本行。這麼大的山脈,不信沒有礦產。
之前尋找出路的時候,根據山脈走向和植被分佈特徵,顯然是有多種礦藏的。只要找到,她一個人也能完成開採。
扈輕循着礦脈的痕跡去,漸漸發現很多人爲留下的痕跡,有練功的痕跡,也有生活的痕跡。不知不覺被那些痕跡吸引,透過那些痕跡彷彿看到許久之前生活在這裡的人。循着越來越多的痕跡,她竟找到一處劍意聖地。
是一片曲折幽深的峽谷,內部空間崎嶇複雜,從下頭看只見一條條的天縫交錯匯聚,扈輕走進去順着並不昏暗的谷底路多拐幾道彎就迷失了方向。難道是陣法?
高大的石壁上佈滿劍痕,那些劍痕縱橫斜劈,深深的劍氣經久不散,逼得岩石上連青苔都長不出來。更難得的是,這些劍痕裡滿滿的全是劍意。
劍意啊。
不是劍氣。
劍意是劍修最夢寐以求的寶貝,領悟一道劍意,足以讓劍修突破一層新境界。
好比醍醐灌頂。
這滿壁的劍痕,這無盡的劍意——自己是尋到殘劍山的至寶了?
扈輕手指摸向一道深深的細長劍痕,還未碰到,皮膚一破,血流出來。
“好銳利的劍意。”扈輕吸了吸指頭,以靈力和神識加持,壓向那道劍痕。
錚的一聲,扈輕手被強烈震開,手心劇痛,皮肉翻卷,鮮血涌流,似被砍了一劍。
好凶蠻的劍意。
扈輕調動靈力修復傷口,好久才勉強長好,可見這些劍意多霸道。
是她如今修爲太低微。
握握拳頭,長好的傷口微微擠壓,又有血絲滲出來。扈輕吸着氣,熟練的解開絹布裹上去。
不能碰,她多看看總行的吧?
坐在大石頭上看,仰着頭,目光在壁上劍痕織就的網上睃視。看着看着,那些劍痕彷彿立體起來,脫離了石壁,變成一張大網,呼的朝扈輕倒來。
“啊——”
扈輕大叫着跌坐在地,冷汗溼透衣衫,惶恐不安,神魂不定。
她閉着眼:“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有那麼一瞬,她彷彿看見十萬劍仙,劍尖皆朝她殺來。
絹布心疼:“告訴你不能多看你非要看。”
一進來他就警告她,境界不夠會被反噬,非得不聽呢。
扈輕蒼白着臉:“我就好奇,試一試。”
連吞三瓶丹藥,始終驚魂未定。
乾脆解了絹布蒙在眼睛上,放出神識沿着地面前行。感謝殘劍山的前輩們,地上的劍痕比石壁上的少。她可不敢再感悟。
絹布碎碎念:“你又不是劍修,貪的什麼心。”
扈輕:“閉嘴吧,說了只是好奇。我也是殘劍山的人了,看看自家的族譜,有什麼過分?”
絹布:“是不過分,反正受傷的不是我。”
說得扈輕手心又疼起來,擡手按在絹布上,滲出來的血一下就乾淨了呢。
絹布:.我就多餘長一嘴。
扈輕不辨方向的向前走,繞來繞去,以爲自己走不出去的時候,走了出去。
她還想,雲中早晚發現她不回去,肯定會來找她。
沒想到自己竟然走了出來。
前頭一片空曠,冷硬的風吹拂臉上有螞蟻叮咬的輕微痛癢。解下絹布,扈輕眨了眨眼,前方一片空茫。低頭一看,膝蓋一軟險些跌下去。
腳尖前不足一米處,是一處斷崖。斷崖直落百餘米深,斜鋪一道巨大斜坡,那斜坡向下不見盡頭,但她看得清清楚楚。巨大花崗岩長成的斜坡上,密密麻麻插滿了劍。
全是殘劍。
她想,她找到殘劍山名字的由來了。
爲什麼這麼多劍?且觸目所及,一柄完好的都沒有?
是殘劍山的人用廢的?
那殘劍山的人可真是——勤奮。
她彈了道靈力過去,叮叮幾聲,靈力在幾柄劍上反彈消失,並未出現異常。
又放了神識下去,殘劍沉默,沒有丁點兒反應。
猶豫半晌,給自己打氣:你可是正經的殘劍山的人兒。
小心的飛下斷崖,立在殘劍之前。
站在上頭的時候尚不覺,立在斜坡之上再看,一種暮年蕭瑟之感撲面壓來,壓得扈輕將要喘不過氣。
這些劍的確是殘劍,沒了靈性也散去靈力,便是那昔日的銳利劍刃上,也是多了豁口鏽跡斑斑。這裡,是它們的冢。
荒涼不悲。
扈輕閉着眼睛,彷彿能聽到它們體內還回響着往日輝煌。
這樣的劍冢,這樣的景象,讓一個器師怎麼能忍!
她伸出無傷的左手,以一種共鳴的友善握向跟前的一柄斷劍。
這裡所有的劍,全是昂頭向天,尾部插在石頭中。不知這是殘劍門的規矩還是他們的默契。
眼前這一隻,劍身半折,沒了上半截。劍身寬不到一掌,長不過一米,已經被時光和風雨鏽成鐵色。
手掌貼上,手指握住,手心裡的劍沉寂無聲響。
扈輕心道一聲得罪,緊握殘劍,用裡一拔。
咔——
輕微一道響,扈輕一哆嗦,看着手裡半截殘劍,她想自己會不會被雲中趕出門去。
這麼脆弱嗎?
就這樣折斷?
我不是這個意思啊啊啊——
絹布:“腐朽透了,沒用了,回爐也沒有價值了。”
他是器,更能感受到眼前這柄殘劍已經不是器,只是一堆鏽的痕跡罷了。
扈輕說:“根據物質守恆——”
“啥玩意兒?”
“算了。風吹雨打,它算迴歸大自然了。質本潔來還潔去,鏽掉也好。”
絹布:“你又嘟囔的啥?”
扈輕把手裡半截殘劍放在地上半截旁邊:“回不了爐,再看看其他的吧。”
好歹讓她見識見識仙界的煉器手段吧。
殘劍遠看繁多,其實相互之間的距離足夠一人穿行。扈輕把裙子系在腰間,在劍冢中穿行。前頭的多鏽透徹,漸漸殘劍高了些、寬了些,有些能從上頭看出當初幾分原模樣。
扈輕嘗試又拔了一柄劍身看着尚完好的劍。明明劍身只有一半長鏽跡,還有一半能看出原本暗青的顏色來。她才握住,那劍嘭的變成碎屑散落一地,彷彿它是乾透粉碎的木頭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