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門外法器的轟鳴聲終於細不可聞,連帶着兩個賈家修士的罵聲也隨之消停。
衛圖掐算時間,知道賈家修士已過了燃血術的一刻鐘時間,此刻要麼暴斃而亡,要麼狀態虛弱至極。
和先前一樣,衛圖並沒有貿然打開白玉石門,而是在藥田這一側繼續等待,等兩個賈家修士“壽終正寢”的那一刻。
“妾身明白了。”幾息後,趙青蘿的臉色恢復如常,她斂裙,鄭重的向衛圖拜謝一禮,說道:“一報還一報,這次的救命之恩,青蘿事後定會報答。”
修士,是長壽種,儘管具有和凡人一樣的情感,但這些情感,來的快,去的也快,很快就會被自身的理智所佔據。
正如先前趙鵬啓的死一樣,她爲之傷感不假,但傷感的同時,她並沒有喪失理智,繼續愣在原地,而是珍惜趙鵬啓給她爭取的逃命時間,立即逃命。
此刻,面對男女情感時,她做法也是一樣——不會去做小女兒態,一哭二鬧三上吊,而是繼續當一個理智、冷靜的“修士”。
修仙界的戰鬥,不是小孩打鬧過家家,是真的會死人。
這次雲澤秘境進了六個棲月趙家的修士,但現在,只剩下她一個獨苗還活着了。
賈家也是一樣。
全軍覆沒。
……
半日後。
直到秦真人和寇紅纓的聲音在門外響起,衛圖這纔打開白玉石門,與趙青蘿走了出去。
——賈家修士的儲物袋雖然珍貴,但衛圖用腳指頭都能想到,在賈家修士臨死之前,其肯定會摧毀自己儲物袋內的一切,不會給他們任何撿寶的可能。
“衛叔和青蘿郡主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們兩人的關係……”看到衛圖還活着,寇紅纓臉上露出了欣喜之色,但緊接着,她就察覺到了趙青蘿的臉上,對衛圖流露出的淡淡疏遠之意。
趙青蘿的這幾分面部神情雖然很隱晦,但並沒有瞞過她的眼睛,畢竟她早就知道了趙青蘿和衛圖的特殊“羈絆”。
“莫非是趙青蘿借這次和衛叔的獨處時機,詢問衛叔當日之事?但被衛叔推諉了?”
寇紅纓暗暗思索。
這於她而言,確實是一個好事,她可不願意看到趙青蘿去做她的“叔嬸”。
只有這點,才能導致趙青蘿這個與衛圖相熟的朋友,臉上流露出對衛圖的疏遠之意。
種種思緒藏於心間,寇紅纓連忙詢問衛圖進入石殿後,這兩年的去向,以及衛圖有沒有發現司晴的蹤跡。
“我進入石殿……突破那個甬道迷陣後,便在此處撞見了司晴,當時司晴受了重傷……”
“隨即我二人戰鬥。”
“千算萬算,我還是棋差一着。我被司晴騙到了這處藥田,她借白玉石門,將我困在了這裡,若非……我修有特殊秘術,找到了開啓這白玉石門的方法……”
“不然的話,我恐怕要終生老死在這裡了。”
有一年多的準備,衛圖早就打好了腹稿,他將自己準備的說辭一一講了出去。
聽到這話。
秦真人三人也不疑有他,相信了衛圖的話。
兩年前,她們可是親眼目睹了司晴以一敵二,殘殺黃家兩個築基修士的那一幕。
司晴的戰力,在明面上,定然超過了衛圖一大截。
此外,其作爲天女派魔修,入雲澤秘境搞這麼大動靜,身上豈能不備一些大威力的手段。
這大威力手段,解決一二築基後期修士,應是易如反掌。
以此推敲——衛圖能從司晴掌下活命,已是不易,哪有可能再有餘力,去斬殺司晴。
“司晴重傷?”秦真人輕輕唸了一下這四個字,沉吟道:“司晴重傷,所以纔將衛道友困在此地,那麼……司晴置賈家修士不管的理由,也找到了。”
“司晴在這石殿內受傷後,因爲實力不濟,擔心賈家修士反目,倒戈一擊……所以這才選擇丟棄賈家修士,獨自離開。”
“正是這個緣故,所以司晴沒有出現在我等面前。”
“當然,也不排除,司晴正躲在石殿內的隱蔽之處療傷。”
秦真人根據衛圖提供的已知信息,推測道。
“這白玉石門堅不可摧,或許司晴就躲在某一處白玉石門裡面。”寇紅纓補充道。
接下來,三女商討,如何應對躲在暗處的司晴。
聽到這幾句話。
衛圖頓時如釋重負,鬆了一口氣,他沒想到,事情的發展,出乎意料的順利,沒人去思索“司晴是否已死”這件事。
“也是,若非我這次提前幾日來到藥田,設下陷阱埋伏司晴,又有符籙、地磁元光等手段助力,司晴可沒有那般容易身死道消。”衛圖心中暗道。
這次,倘若不是他,而是換秦真人,或者“趙鵬宗”伏擊司晴,很大的機率是司晴勝,而秦真人、趙鵬宗死。
設身處地去想,他要是秦真人等人,也不會將懷疑目光放在他這個“實力不濟”的築基中期修士身上。
少傾,衛圖跟着秦真人三女,前往玉簡所標記的“傳送陣”地點。
至於趙鵬啓幾人的儲物袋,此刻則無人提及。
包括趙青蘿。
秦真人師徒和棲月趙家的結盟是極爲脆弱的結盟,並非是可以依託生死的盟友——這一點,在先前對付賈家修士時,已經體現的淋漓盡致。
先是趙鵬啓等人忌憚秦真人師徒,存有私心,沒有儘快使用雷霆手段殺死賈家修士,致使賈家修士完成了“燃血術”這魔道神通的準備工作。
其後,賈家修士臨死一搏,秦真人師徒直接離去,根本沒有去管趙鵬啓、趙青蘿二人的死活。
現今,秦真人沒有剷除趙青蘿這一“後患”,已是其仁慈了,又豈會憑藉幾句話和所謂的盟友關係,白白交出自己手上奪得趙家修士的儲物袋。
而這一點,顯然趙青蘿這個倖存的趙家修士也清楚,其刻意未提此事,便是爲了避免引起秦真人的不快,從而給自己招惹殺身之禍。
……
不一會。
衛圖四人來到了傳送陣所在的甬道附近。
對這一座白玉石門。
衛圖沒有立刻打開,而是折騰了數日,才頗爲辛苦的用“元重法禁”將其開啓。
待看到石門打開,在旁祭出法器警戒的三女頓時面露警惕之色,謹慎的盯着石室內的一景一物。
待看到石室內沒有司晴後,她們這才鬆了一口氣,將手上的攻擊法器重新收回納物袋。
如非必要,“精疲力竭”的她們也不想對付上司晴這個實力不低的魔修。
這次石殿之行,可只剩下他們幾人倖存了。
“這是通往外界的單向傳送陣。”秦真人走進石室,目光看向了屹立在室內,與先前外界陣臺相似的法陣。
這法陣和司晴佈置的傳送陣很是相像,同是六角法陣,在法陣之上,也存有一面青銅古鏡。
只是這六角法陣此刻並未激活,一副灰濛濛的樣子。
這時,秦真人來到了六角法陣鑲嵌靈石的陣眼,她看到這陣眼只有一層積灰,而無司晴逃走時鑲嵌的靈石,不由眼底露出了一絲疑惑之色。
只不過這點“蹊蹺”,她並沒有對其他人提及,她一甩袖袍,將這些積灰不動聲色的清理乾淨,然後放上了數顆中品靈石。
“或許是我多想了。”秦真人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衛圖,她見衛圖臉上存有和她一樣的疑惑,不由搖了搖頭。
這石殿太過古怪,其他地方說不定也存有類似的單向傳送陣,司晴不一定要於此處傳送離開。
傳送陣得到靈石補充靈力之後,從其內傳出瞭如白玉石門開啓時的“咔嚓咔嚓”之音。
緊接着,傳送陣上屹立的青銅古鏡爆發出一股巨大的靈波,這靈波的壓力,趨近於金丹老祖的威壓。
靈波過後。
青銅古鏡光芒四溢,鏡面如水光般流動,一層淡淡的黃色光幕被其緩緩撐開。
淡黃色光幕裡面,顯露出了雲澤秘境的一角景色。
這景色,正好與內圍靈地“紅葉林”的景色一樣。
“師父,現在是追尋司晴,還是……傳送離開?”寇紅纓目光看向秦真人,詢問道。
秦真人是眼下他們四人中,戰力最強的一人。
“衛道友,你怎麼看?”秦真人循例詢問衛圖。
“此時,距離雲澤秘境通道開啓還有半年時間。而根據先前賈家修士所言,入石殿後,雲澤秘境的禁制消失,秘境裡面的妖獸有可能化爲三階妖獸……”
“我等貿然出去,恐怕……”
衛圖面露擔憂之色。
“二階妖獸晉級三階妖獸哪有這般容易,這雲澤秘境內,能出現一兩隻三階妖獸,已是頂了天了。”秦真人搖了搖頭,她的言外之意很明顯,便是打算借傳送陣出去,不再滯留石殿。 奪得趙家修士的儲物袋後,她的結丹靈物已經積攢完畢,沒必要再停留在石殿內冒險。
“那好,就聽秦道友的。”衛圖點了點頭,答應道。
秦真人聞言,微微頷首,她這時將目光移向趙青蘿,示意趙青蘿進入傳送陣,第一個傳送。
傳送陣的另一側,是安全,還是存有危機,傳送過程中傳送陣會不會崩潰,這都需要有活人前去試探。
而此刻,主客易位。
——趙青蘿作爲倖存的趙家修士,勢單力薄,與秦真人關係最淺,又隱有“矛盾”。
相比衛圖、寇紅纓,趙青蘿在秦真人眼中,無疑是做這個小白鼠的最佳人選。
棲月趙家。
別的修士怕,但出身於鏡水閣的秦真人卻一點也不怕。
“是,秦道友。”趙青蘿咬脣,輕嗯一聲,提裙前往陣臺,準備踏入這淡黃色光幕之內。
“趙道友,這是衛某僅存的幾張防禦符籙。”一旁的衛圖看到這一幕,他思索片刻,上前一步,塞給了趙青蘿幾張符籙。
從朋友交情來看,趙青蘿以前幫了他不少,這次趙青蘿將涉足險境,他於情於理,也該幫這一次。
其次,不考慮任何交情,僅從利益角度出發——趙青蘿傳送過去後,在危險中,若借這幾張符籙,能存活更長時間,於他們三人而言,無疑是有利的。
“多謝衛道友。”
趙青蘿捏緊手心的這幾張符籙,她從這幾張符籙上,似乎感覺到了衛圖身體的餘溫。
看到衛圖如此施爲。
一旁的秦真人、寇紅纓心裡頗不是滋味。
秦真人暗想:自己做了惡人,這好人,反倒讓衛圖做了。
下一刻。
傳送臺上的淡黃色光幕一閃。
趙青蘿消失在了陣臺之上,出現在了“紅葉川”這片靈地的地面之上。
“傳送的另一端沒有危險。”觀測了一會趙青蘿的境遇後,秦真人鬆了一口氣。
接下來。
秦真人先傳送,而後衛圖、寇紅纓緊跟其後。
踏足紅葉川靈地後,衛圖當即放出裂空雕,讓其巡視周遭地域,尋找其餘修士、妖獸。
監測到周圍地域安全後。
衛圖思索片刻,拱手一禮,對秦真人道起了別。
他道別的理由很簡單。
現今,秦真人得到了趙家修士的積累,結丹靈物充足,所以不想冒險,打算靜心等待雲澤秘境的三年之期到臨。
而他則不然,手上現今只有“黃元草”這一份結丹靈物,必須繼續冒險,尋找機緣,不然這次秘境之行,算是白費了。
“希望衛道友一路順利。”秦真人面露微笑,斂衽一禮。
一聲鷹啼過後。
衛圖蹤影消失無形,不知去向。
……
與此同時。
雲澤秘境之外。
賈老怪看着自己儲物袋內的賈家修士魂牌一一而碎,他眉宇緊皺,眸底露出了一絲不解之色。
這次,賈家修士的任務是協助司晴進入“南華派遺地”,除了劫殺黃家修士稍有危險外,其餘地方,按理說,不會損失這麼多的賈家修士,更別說全軍覆沒了。
“黃家莫非有厲害人物?”賈老怪面色難看。
但隨即,他注意觀察了一眼黃行烈的神色,卻發現黃行烈的臉色不比他好看多少,面色凝重之餘,還帶有幾分的煞氣。
這般場景,讓賈老怪實在難以想通,畢竟任務的最難一關已經度過,賈家修士不太可能再遇到什麼殺劫了。
“諸位,我賈家的六位修士此刻已經盡皆身隕雲澤秘境,我賈某……留在此處,也沒什麼意義了,先行告退了。”
賈老怪抱拳,對三大仙門施了一禮,然後驅使腳下的黑色山羊立即離開。
原先,按照計劃。
司晴和賈家修士進入南華派遺地,隨後而出,不會有人知道司晴是魔修,他們赤松賈家投靠了天女派。
但此刻,計劃有變。
他再留在這裡,說不定,就會被走出秘境的修士告破秘密,對他們赤松賈家修士,大開殺戒了。
隨着賈老怪的話音落下。
在場的一衆金丹真君,頓時詫異不已,尤其是鶴山黃家和棲月趙家的金丹老祖,對此尤爲不解。
鶴山黃家的金丹老祖“黃行烈”和棲月趙家的金丹老祖“趙江武”二人,最初還以爲,只有他們兩大金丹家族的修士,遭遇了不測。
不曾想。
赤松賈家一樣。
“難道是鵬宗幾個,殺完了這些賈家修士?”趙江武挑眉,鬱悶的心情,頓時開朗了不少。
雖然趙家這次損失也不少,只剩下趙青蘿一人活着,但赤松賈家損失更大,這就是他們棲月趙家這次秘境之行的贏頭。
“賈家!”黃行烈眸露殺機,他此刻不得不懷疑,是賈家修士劫殺了黃家修士,不然賈家修士怎麼可能有這麼大的死傷。
“還有半年時間,等半年時間一到,一切都會真相大白。”
黃行烈按捺胸中沸騰的殺意,冷靜的坐在雲冠鶴的鶴背上,等待雲澤秘境的時間來臨。
唯有三大仙門的金丹真君,仍舊穩坐釣魚臺,對雲澤秘境的死傷不怎麼關心。
這次的秘境之行,他們門下的修士雖比往年死傷要大,高了一倍有餘,但數量卻很有限,還沒有到值得動怒的地步。
……
半年時間,一晃而過。
等待已久的黃行烈當即掏出陣盤,與幾大金丹真君合力,打開雲澤秘境的通道。
神秘的符文通道再次開啓。
一道道遁光從雲澤秘境打開的黑色漩渦中閃爍而出,落在地面,化爲了人影。
這一批走出的修士中,包含了秦真人師徒。
秦真人對鏡水閣的金丹真君躬身一禮,隨後站在了金丹真君身後,其並未向金丹真君透露出絲毫與石殿相關的情報。
此次石殿之行,她是倖存的修爲最高之人,倘若告知此秘,引得金丹真君垂涎就不好了。
即便告訴,也得等她凝結金丹之後再告訴,那時,說不定她亦有機緣染指南華派遺地。
緊接着。
第二批修士從雲澤秘境而出。
這些修士,仍舊是以三大仙門的修士爲主,只有兩人,是雪峰鄭家的修士。
“早知道,先前就應該頂着萬海真君和青竹山的壓力,不讓賈家修士入場。”黃行烈暗恨自己之前的軟弱行徑,致使自己家族遭遇了這一次大劫。
時間流逝。
第三批修士出來。
這批修士中,包含有一個面容普通、衣衫破碎,身上留有數道觸目驚心傷口的修士,此人正是與秦真人分散,另尋機緣的衛圖了。
衛圖走出空間通道後,不免和麪露焦急之色的黃行烈對視了一眼,他下意識低下腦袋,飛往了鶴山黃家的駐地。
半日過後,空間通道漸漸收縮,再無一人走出雲澤秘境。
在黃家駐地的衛圖,掃視了一眼周遭,他見鶴山黃家僅剩他一人獨活,不由有些坐立難安了起來。
這次秘境之行,他只看到了黃彩玉、黃長空、黃文慶三個黃家築基修士的死,還誤以爲進入秘境的黃家修士,應該還能活下兩三人。
卻不料,七個黃家築基修士竟然死了個乾乾淨淨,沒有一個人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