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辰公子擺駕怨女島。
這一句話,瞬間激起千層浪。
在場的萬陰門修士,聽到此聞後,無不露出了驚愕之色。
這句話初聽似乎沒什麼大不了,但要知道,金夫人的愛女“汪素臺”現今,可就在怨女島內修行。
這邊,金夫人剛表完態,願遵守門主命令,讓驚辰公子退婚,轉由衛圖迎娶七小姐汪素臺。
那邊,驚辰公子就突然擺駕前往怨女島……
若說這兩者間沒有什麼聯繫,恐怕沒幾個人會相信。
畢竟,他們可是知道,驚辰公子和七小姐汪素臺之間,關係一向不怎麼好。不太可能突然見面。
這一點,金夫人自然也能想通。
她目光陰冷的掃了幾眼,坐在大殿客廳內的幾個萬陰門高層,臉色逐漸佈滿了寒霜。
“是誰給驚辰那廝,通風報信……”
金夫人眼底深處閃過一絲凜冽殺意,語氣森冷道。
“夫人,不是我等。”殿內的萬陰門高層,望見此幕,腦袋頓時一縮,連忙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表態道。
除去金夫人門主夫人的身份,其也是一尊高高在上的元嬰中期強者。
單是此強者之威,就非他們所能抗衡的了。
接着,衆修隨即把目光投向了,金夫人下首處的另一人,似是在懇求此人幫他們說話做主。
此人身高九尺,體型魁梧,穿着一身練白勁服,腰間挎刀,打扮像是一個歲至中年的凡俗刀客。
此時,其雖坐在了金夫人的下首位置,但憑藉身材,倒像是與金夫人在平起平坐。
在感受到衆修目光時,這中年刀客的臥蠶眉微挑了一下,彷彿在表露,對金夫人懷疑衆修的不滿。
“萬陰門副門主——段長鯨!”
這時,衛圖目光微閃,腦海中亦浮現出了此人的相關信息。
段長鯨,便是萬陰門內,如今和金夫人並列的另一尊元嬰中期強者。
此人,也是赤龍老祖特意叮囑他,要大爲警惕的一個人物。
這位段副門主,曾爲萬陰門前門主的大弟子,即赤龍老祖的師兄。
本來,若按照常理,在前門主坐化之後,該由段長鯨繼位門主。
只不過,在此途中,赤龍老祖耍了一點小手段,迎娶了前門主的女兒,使其成爲了自己的第一任道侶。
有此身份加持,再加上赤龍老祖之後在修爲上高歌猛進,段長鯨再是不甘,也只能自此蟄伏,聽從赤龍老祖的命令了。
但這一切的前提是。
赤龍老祖“沒死”,仍處在強盛時期。
現今,近五百年過去,多瞭如此長的“空窗期”,赤龍老祖也不敢肯定,他的大師兄段長鯨是否還會臣服於他了。
“有趣!就是不知這是金夫人賊喊捉賊,還是段長鯨故意設計,阻礙赤龍老祖的重新迴歸……”
衛圖心中冷笑,面現淡然之色,饒有趣味的看着眼前的這一切。
女人的嘴,騙人的鬼。
倘若金夫人是正道魁首的道侶,他還會對金夫人心生幾分信任,但可惜的是,金夫人不是。
拋開師孃這個身份,金夫人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魔修。
適才,在其向他再三索要赤龍老祖的藏身地時,他便對這師孃,有了極大的不信任感。
畢竟,若金夫人真的爲了自己道侶赤龍老祖着想,就絕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問此敏感問題。
——赤龍老祖的蹤跡,越少人知道,也就越安全。
即便金夫人真是愛夫心切,那也理應在私底下,問他這個問題,而不是擺在明面上,當着萬陰門高層的面詢問。
此一問,就無形中給他,以及萬陰門帶來了諸多的壓力。
當然,這一切也有可能是衛圖的多疑,其僅是金夫人的無心之失。
不過,打死衛圖也不會相信,一個主宰萬陰門數百年的高位者,會在他面前,說出如此蠢話。
衛圖只會認定一件事。
那就是,金夫人已經起了異心!
夫妻本就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更何況,赤龍老祖已經走了近五百年。
這一時間,已經相當於金夫人的壽齡的三分之一了。
不過……不論如何。
這都與衛圖無關。
他無暇去管這些瑣事。
說到底,他此次來到萬陰門,目的只有兩個。
一,殺死齊成楚。
二,拿到堪比四階上品法器的煉魂幡。
……
看到段長鯨面現不滿之色。
金夫人柳眉微皺,本想像以往一般,將此怒火咽回肚裡,不過多挑起矛盾,但轉念間,她便想起了,今時不同往日。
她重新有了,赤龍老祖的撐腰。
無需過多忌憚段長鯨了。
“段師兄,你莫非是在懷疑本夫人,偏袒驚辰公子?想惡了符道人?故意毀了這一樁婚事?”
金夫人冷笑一聲,言辭滿是透骨的鋒芒。
聽到這質問之詞,段長鯨的臉上,也沒有任何動怒之色,千年的苦修,早就將他的心境打磨的古井不波了。
“段某不是懷疑夫人。”
“而是在場修士,唯有你我乃是元嬰中期,若他人通風報信,定難瞞過你我的眼睛。”
“而段某,可是一直都對這驚辰公子,看不上眼的。”
段長鯨淡淡一笑道。
“之前看不上眼,現在可就未必了。”金夫人冷哼一聲,反諷道。
話音落下。
萬陰門的衆修,雖在面上,擁護於爲他們說話的段長鯨,但心底裡,卻不禁對此,暗暗點了點頭。
此前,段長鯨看不上驚辰公子,不外乎是不想讓驚辰公子以赤龍老祖姑婿的身份,繼承門主大位罷了。
現今,多了一個衛圖,其自然也沒必要因此而討厭驚辰公子了。
相反,此刻交好驚辰公子,告知今日搶婚之事,於其才更加有利。
水一渾,段長鯨這個門主一脈之外的修士,纔好在此摸魚!
“符兒,你現在就隨師母急遁前往怨女島,阻攔驚辰這廝。”
“防止驚辰對素臺報復,做出不軌之舉。”
罵戰結束後,金夫人面現急色,轉頭看向衛圖,開口道。
“阻攔?”
聞言,衛圖眉宇微挑,頓時明白,這是金夫人打算藉此,試一試他的成色。
不過,他卻是不知,這到底是金夫人順水推舟,還是早有計劃。
若是後者的話,那麼通信報信的那一人,無疑就是金夫人自己了。
但作爲同階修士的衛圖,顯然也不懼怕金夫人此算計,他佯作訝然的看了金夫人一眼後,便連忙點頭答應了下來,表示願與金夫人一道,阻攔趕往怨女島的驚辰公子。
……
見衛圖同意。
金夫人也不再耽誤時間,她一揮玉袖,便化作了一道耀眼血光,從殿內急遁而出,趕往怨女島方向了。
而在金夫人離開之時,幾乎是同一時間,衛圖也緊跟其後,遁出了大殿。
只不過——
讓金夫人稍感意外的是。
衛圖的遁速,竟比她還快了三分,在短短時間,就超出了她一大截。
“是那死鬼的咒鬼血遁?”
霎那間,金夫人就認出了,衛圖所施展的急遁之術了。
而且,她也看出了,衛圖對“咒鬼血遁”的造詣,已達到了第二層圓滿,超過了普通元嬰中期的遁速。
“難怪那死鬼會收此子爲弟子,此子的悟性,果真不凡。”
金夫人暗暗心驚。
作爲道侶,她自然也掌握有赤龍老祖的《咒鬼血遁大法》。
只是,她專研數百年,也才堪堪把此血遁術法修到了第一層,僅到了入門的層次。“此子爲新晉元嬰。也就是說,他的年齡,估計還不到八百歲。”一想到此,金夫人更是心驚膽顫。
她並不爲此高興,因爲衛圖越強,意味着其繼承門主之位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以她對赤龍老祖的瞭解:其除非身受重傷到難以自理,否則斷不可能,近五百年也不會回宗一趟。
換言之,按她的猜測,赤龍老祖現在有不小可能,已經隕落了。
若她的猜測爲真——
那麼她可不會,把赤龍老祖隕落後的遺寶,拱手讓給他人。
“還有一個可能,那就是這符道人,就是那死鬼的奪舍之軀。”
“畢竟,那死鬼可是借血神教的《逆靈換血功》創出了《血傀轉生術》。”
金夫人眸光微寒。
先前,她對這一猜測,還難以篤定,只是內心浮現的萬般可能之一。
但此刻,在看到衛圖對咒鬼血遁的造詣如此之高,心中的猜忌,也就越來越大了。
至於以父娶女……
在她看來,這只是“赤龍老祖”,爲了遮掩他真身的一個措施罷了。
“找機會,讓素臺試他一試!”
金夫人心中冷笑,她不信,赤龍老祖心裡能過去那個坎,和自己的女兒亂倫。
這般想罷,金夫人也不着急趕路了,她刻意放緩了速度,讓衛圖與她的距離,越來越遠。
此次,她之所以想讓衛圖與她一同急遁趕往怨女島,阻攔驚辰公子,就是想借此,一試衛圖的根底。
現在,衛圖因爲愛女心切,根底已出……
她自沒有急迫之心了。
此外,她晚到一刻,衛圖與驚辰公子的矛盾,也會愈高一分。會讓形勢於她,更加有利。
……
在衛圖趕路的同時。
怨女島上,齊成楚已經從鑾駕飛身而出,來到了汪素臺的洞府之外了。
“七小姐,是我。”
落步後,齊成楚宛如謙謙公子般,面容含笑的在門口處拱手一禮,並對門內傳音道。
施禮的同時。
齊成楚的腦海內,亦在不斷輾復汪素臺這赤龍老祖第七女的情報。
畢竟,他此次來,可不是爲了劫持,或者報復汪素臺,而是打算以其爲棋子,算計金夫人。
進而把金夫人引出萬陰門。
自然,他要對此女的性格,做到了如指掌。
這樣,才能更好的挑撥成功。
汪素臺,此女雖爲赤龍老祖的第七女,但在出生後,卻得到了赤龍老祖,以及萬陰門上下,最大的寵愛。
原因無他,此女是一靈體根骨。
是赤龍老祖“造人”後的一個成功品,有別於其以前的衆多子嗣。
五百多年過去,汪素臺的修爲,也積累到了金丹巔峰,僅差一步,就能突破到元嬰境界。
也正因此,汪素臺在知道自己成爲政治聯姻的犧牲品後,對此一直很是抗拒。
因爲,在汪素臺看來,自己完全有能力依靠自己,成爲元嬰強者,進而繼承萬陰門的基業,當上門主,沒必要非要依託他這個驚辰公子。
“成爲萬陰門門主,哪有此女,想的那麼容易。”
齊成楚不屑一笑。
他有當散仙盟盟主的經驗,清楚境界並不是勢力之首的唯一條件。
——萬陰門上下,並不想讓赤龍老祖的子嗣,世襲罔替,一直成爲門主。
所以,此女的身份,便成了其繼任門主的最大劣勢。
如無例外,除非此女能突破到元嬰後期境界,壓倒一切對手,否則一輩子,也難以登上萬陰門門主的寶座。
而他“驚辰公子”,看似是以赤龍老祖“姑婿”的身份,競爭門主,但背後的真正原因是——他是萬陰門師徒體系下,誕生的潛力最高的元嬰修士。
“娶你,只是本公子贏得門主之路上的錦上添花罷了。”
走進洞府,齊成楚對汪素臺陳述利害關係,說明白了金夫人爲何要執意讓其嫁給他的原因。
“驚辰,你來我洞府,應該不是僅說此事的吧。”
怨女島,洞府客廳內。珠簾遮蔽的錦座上,聽此內幕的汪素臺並沒有露出任何的驚色,她冷笑一聲,氣勢宛如出鞘寶劍一般,凌厲迫人。
彷彿此刻,齊成楚爲金丹真君,而她爲高高在上的元嬰老祖。
齊成楚微擡眼眸,透過珠簾,看了一眼這頭戴帷帽,面容透露出幾分陰冷、殘酷的清麗少女。
少傾,他點了點頭,說道:
“我此次前來找七小姐,自不是僅爲此事。是另有一件要事。”
言至此處,齊成楚隨即說起了衛圖手持門主令牌,搶婚之事。
“本公子,七小姐能夠拒絕,但你父親的命令,你又如何抗拒?”
齊成楚反問道。
語畢,齊成楚等待起了汪素臺的回話。只是,讓他難以料到的是,汪素臺竟然猜出了他的部分目的。
其聰慧,在他這個散仙盟盟主的意料之外。
“伱想和我合作?”汪素臺略含諷意的話語入耳。
這一刻,齊成楚頓感自己被動了不少,畢竟面對聰明人,他的那些挑撥言論只是徒增笑耳,其只會看背後的真實利益,而非一些無傷大雅的小事。
但齊成楚還是說了出來。
他不信,汪素臺有這麼極度理智。
“難道七小姐想要坐視符道人迎娶於你,這符道人,七小姐可是從未看到過一眼。”
“你父如此輕視你,七小姐難道心中不憤怒?這可與七小姐的想法,大相徑庭。”
齊成楚侃侃而談道。
“哦。”汪素臺點了點頭,淡淡回了這一個字,沒再言語。
話音落下,齊成楚頓時就成了啞炮,頓感自己的千鈞氣力,彷彿打在了一團棉花上。
“七小姐打算如何做?”
齊成楚也不打算繞彎子了,直接問起了汪素臺的心中想法。
“簡單!殺了這符道人就是。”汪素臺眉宇間閃過一道煞氣,說出了讓齊成楚始料不及的一個回答。
“你……元嬰了?”齊成楚瞳孔微縮,嚥了一下口中唾沫,難以相信。
此話,若出於金丹修士之口,無疑是一個笑柄。齊成楚自不會認爲,汪素臺有了失心瘋,胡言亂語。
唯一的解釋,便是汪素臺有了對抗符道人的實力,即突破到了元嬰境界。
但……這一結果,比齊成楚認爲汪素臺已經失心瘋了,還要難以接受。
畢竟——
想他齊成楚,天之驕子,在金丹境界就對陣道有了四階造詣,甚至創造出了“偷天化元陣”這等高階陣法。
但到最後關頭,還是未能突破元嬰境界成功,只能被迫煉化了天蠍老祖提供的五行嬰,以異道突破。
現在,這汪素臺……他一直視作爲可玩弄之人的小輩,竟然突破元嬰成功了,他怎麼可能輕易釋懷?
汪素臺倒是難以看到齊成楚的心中想法,畢竟她再如何想,也難以想到在她面前拿大的“驚辰公子”,只是一個假的元嬰修士。
她微點螓首,
肯定了齊成楚的設想。
“元嬰境界,我在你突破元嬰後不久,就已經到達了。”
汪素臺補充道。
“現在,想要破局,只有我親手殺了符道人。”汪素臺聲音冷漠,充滿了魔修的殘酷,“我爹再如何,也不可能對我這個親女兒下手。我能殺了符道人,就證明我比他強。這樣,哪怕是我繼承門主之位,也有了幾分把握。”
聽聞此言。
齊成楚雖感愕然,但也不得不承受,汪素臺此計劃,有一定的成功可能。
魔修之中,可無正道修士那麼多的繁文縟節,同門之中廝殺,比比皆是。
門內的強者勝出,那麼作爲“師父”,反倒會更加的高興。
更何況,汪素臺相比符道人,可是和赤龍老祖有血緣聯繫。
“就是太偏激了!”
齊成楚深吸了一口冷氣,他不得不承認,自己以前小覷了汪素臺。
不過,此刻的他也萬般慶幸,自己提前發現了其本貌,沒有在大婚之後,追悔莫及的時候,知道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