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貨？”
聽到這句叱罵，鐵龜上人目光微凝，眸底露出些許寒意，他得道至今，可還沒有幾個人敢指着鼻子罵他。
不過，對極樂神侯心生不滿的同時，他也心中亦不免覺得，這一說辭可信。
相比他和馮元，極樂神侯確實要年輕許多，堪稱化神中的少輩，前景更加可期。
現今，其爲了道途，爲了不負自身潛力，在和馮元有間隙的前提下，選擇背叛馮元，亦算是“情有可原”了。
“好！屆時你我一同出力，圍殺馮元於萬秀峰！”鐵龜上人猶豫片刻，頷首點頭道。
他藝高人膽大。
作爲兩盟的唯一化神中期，他自忖，哪怕此事是極樂神侯聯手與馮元設計，他也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頂多，會在撤退時，折損一些自己的心腹。
但若是真的……此次與極樂神侯合謀，他就賺大了。
風險小，回報高的生意，他沒道理不去做。
……
落霞秘境一共開啓三月時間。
此次進入的元嬰修士中儘管有新人，但規律和以往差不多，前一個月內，死亡率極高，到後面兩個月，死亡率才逐漸降低，甚至趨近於零。
“步蟬！”
臨近秘境關閉最後三天，忽的，一直老神在在的韓丹師突然一聲疾呼，吸引了在場衆修的注意。
“韓步蟬死了？”
九國盟的衆修爲之詫異。
韓步蟬作爲韓丹師親生女兒，手上秘寶無數，又經歷過數次秘境殺伐，豈會在今日，輕易死去？
衛圖更爲愕然。
他清楚記得，韓步蟬可是隨身攜帶了“門羅珠”這件次品靈寶，只要宮舒蘭不下殺手的話，進入秘境的元嬰修士，應當沒有幾人能夠威脅到韓步蟬。
但他擡眼一看，確實在韓丹師的儲物袋內，看到了標有韓步蟬姓名，已經破碎的那一面魂牌。
“莫非是宮舒蘭下的殺手？”
衛圖目光閃爍。
他並不認爲，宮舒蘭會把他的話當成耳旁風。此女雖屬魔道一流，但還不至於和他這個化神尊者對着幹。
倘若真是宮舒蘭所殺……
他猜測，要麼是爭寶時，韓步蟬的實力已經威脅到了宮舒蘭，要麼是韓步蟬手上……有宮舒蘭難以拒絕的寶物，使其不得不殺人奪寶。
“不管如何……現在該做的準備是，確保宮舒蘭從秘境出來時，不被韓丹師所劫殺！”
“要知道，這門羅珠可不好拿，上面可是有韓丹師的神識烙印在，一般的空間法器，根本難以遮掩住。”
衛圖收斂雜念，不再多想。
畢竟宮舒蘭是他親自挑選出來的秘境代理人，甭管此女有沒有把他說的話放在心上，這都是他與此女的內部矛盾，在離開萬峰仙城前，他都需要儘量維護此女。
“各位道友，勞煩你們，待會幫韓某斬殺那個，殺我愛女的兇手。”
這時，韓丹師目光看向了在空中盤坐的一衆九國盟準化神，滿是懇求之色。
而且，許是因爲上次衛圖小露一手，展現出了強大戰力，所以在求情的時候，韓丹師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衛圖身上。
只是……對於此事，衛圖雖不能篤定一定是宮舒蘭所爲，但在他想來，也大差不差，因此在看到韓丹師望來時，他只得微微扭頭，避開了這一目光。
人情難兩全。
若是旁人，他還能幫上一二。然而對宮舒蘭，他只能幫助這同鄉舊友了。
好在，不搭話的也不止衛圖一人，他也沒必要太過尷尬。
九國盟的一衆準化神，在此刻基本都緘默不言，唯有兩三人答應會在秘境結束後，酌情對殺害韓步蟬的修士出手。
但這顯然，與韓丹師的預估相差甚遠，他此次報仇心切，可不只是爲了愛女報仇，更是爲了秘境寶物着想。
——兇手既然能殺了持有門羅珠的韓步蟬，那麼以他實力，縱使得到機會，也難以第一時間，將其擒住。
唯有請動九國盟內，幾個神通強大的準化神，一同幫他出手，纔有十成的把握竟全功。
而衛圖，便是他眼中這強大者中的一員。
“幾位道友，若能幫韓某報得此仇的話，韓某願許出一粒補嬰丹！”
韓丹師掃了一眼在場衆修，咬牙開出了懸賞。
這粒補嬰丹，是他最後的身家了，本來是打算用作自己突破化神，但相較於秘境內的寶物，其價值就十分有限了。
“好！”
“既是韓丹師所請，我等哪有不助之理？”
“即便沒有此丹，我等也願爲韓丹師出力。”
聽到這話，在場的九國盟衆修一掃先前的冷淡，紛紛面露笑容，開口表態。
所謂的人情，哪有實打實的好處好？
適才，他們不是不幫韓丹師，而是算準了韓丹師會爲了此事，主動割肉。
“溫某必會盡力！”
見到此幕，衛圖暗歎一聲，也隨起了大流，說出了這一句話。
他現在只能祈禱，殺死韓步蟬的人，不是宮舒蘭了。
……
三日時間一晃而過。
三大化神從九罡天而落，各自向落霞秘境打入了一道法訣。
少傾，落霞秘境開啓，各色遁光從秘境入口處魚貫而出，向各自所屬的萬峰仙城和懸刃仙城遁去。
而這時，在萬峰仙城上空的韓丹師，亦感應到了自家次品靈寶“門羅珠”的氣息，他目光一凝，神識鎖向了一個身穿白色衣裙、氣質清冷的女修。
“是她！是她殺死了步蟬！”
韓丹師一聲怒吼，化作一道火色遁光，向此女飛掠而去，同時傳音被他邀請的一衆九國盟準化神修士，共同出手。
“不是宮舒蘭？”
得到韓丹師的傳音後，衛圖也發現了這白裙女修，只是讓他驚訝的是，此女並非他所猜測的舊友宮舒蘭。
相反，是三溪盟的一位元嬰女修。
不過，到了此刻，也不容他多想了。
補嬰丹對他的誘惑力，還是不小的。
但可惜的是，在他遲疑的這片刻中，已經有盟內準化神修士，先他一步，來到了秘境入口附近，劫殺此女了。
在幾大準化神的圍攻之下，此女連反應都沒反應過來，便很快身死道消，授首而亡了。
“這般輕易？”
韓丹師望見此幕，不由狐疑，有能耐殺他女兒韓步蟬的兇手，豈會對準化神修士，連絲毫的阻擋之力也無？
只是，到了此刻，他也難以讓在場的同門修士幫他另尋兇手了，那樣就是毀諾。
他只得帶此疑慮，重返了萬峰仙城。
半刻鐘後。
衆修各自返回洞府，清點收穫。
“是我殺了韓步蟬……”
回到洞府後，宮舒蘭當着衛圖的面，主動承認了自己就是殺害韓步蟬的兇手。
聽到這話，衛圖雖不禁怔了一下，但心中的疑惑也爲此解開了。
“宮仙子倒是聰明，知道拿那門羅珠會引火燒身，嫁禍給了別人。”
衛圖言語讚歎道，沒有去提，宮舒蘭爲何要違揹他的話，一定要殺韓步蟬的原因。
他相信，以宮舒蘭的聰慧，應該會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
因爲，這涉及到他們相互之間的信任感。
倘若宮舒蘭不解釋清楚，今後即便再有如此等進入落霞秘境的好事，他寧願去找其他人，也不會再找宮舒蘭了。
話音落下。
宮舒蘭稍稍鬆了一口氣。
雖然衛圖在此前說的是“儘量”不殺韓步蟬，但她作爲外人，也難以知道，韓步蟬在衛圖心中的具體分量。
現在看來，韓步蟬的分量並不怎麼重，非是什麼逆鱗。
不然，衛圖若是知道韓步蟬是被她親手所殺，可不會像現在這麼好說話了。
“妾身殺韓步蟬，是因爲此女在知道我掃蕩了土著妖族的幾個族庫後，意圖劫殺妾身……當然，單是如此，妾身放她一馬，倒也是不可，不過後來，妾身派去潛伏在火麟族的人傀看到，此女以那一個寶珠，也就是衛道友手中的門羅珠，搶到了一件五階靈物，所以纔有了殺人奪寶的想法。”
宮舒蘭和盤托出，自己殺死韓步蟬的原因和動機。
韓步蟬先劫殺宮舒蘭是矛盾起點。
而後，又持重寶在身，便是讓宮舒蘭動了殺機的根本原因。
“五階靈物？”聽此，衛圖心中一動，爲之釋然了。
倘若他是宮舒蘭，在看到韓步蟬手中持有五階靈物後，恐怕也會爲之動心。
無它，五階靈物太過誘人了。
而且，有韓步蟬劫殺宮舒蘭的矛盾在先……與韓丹師父女毫無情義的宮舒蘭，下手起來，又能有什麼心理負擔？
“此外，這韓步蟬明知道宮舒蘭是我的人，還敢劫殺，下殺手，那便意味着，一開始就沒想和我講情面……”
想及此處，衛圖眸光頓時冷了下來。
他此前，還以爲韓步蟬的死，另有隱情，有可能是宮舒蘭太過陰狠毒辣。
但卻忘了，韓丹師父女在他面前，是親近有加不假，在鄧掌門這個曾經的“恩人”面前，可是隻講表面功夫。
當年，鄧掌門進奉療毒靈藥給韓丹師父女，雖因韓丹師已經另有采購，不復對韓步蟬的救命之恩……但若是碰到厚道一些的人，當不會讓鄧掌門如此潦草收場，只落得一個小人情的地步。
其父女的薄涼之處，早年間就可見一斑了，只是他貴爲強者已久，沒機會再如鄧掌門一般，見到這等蠅營狗苟了。
“衛道友，這便是那韓步蟬謀奪的五階靈物了。”
宮舒蘭微然一笑，從儲物袋內，取出了一朵五色彩蓮，此蓮內蘊寶光，在根莖處浮顯細密淡金符文，一看就知不是凡物。
“五行靈葉？”
衛圖眉宇微挑，大爲驚喜。
他沒想到，此前劉道首拉攏他加入太真宗時，曾言說的，他在太真宗內可兌換的補嬰靈物，就這樣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而且，這五行靈葉，非是一個，而是一整株。
或者說，此物嚴格來說，並不叫“五行靈葉”，而是名爲“五色寶蓮”。
這五色寶蓮共有五片花瓣，每一片花瓣分下來，便是一枚“五行靈葉”。
五行靈葉，只是補嬰靈物。
但五色寶蓮就不一樣了，其是能讓化神尊者能爲之增加修爲的天材地寶。
“難怪那韓步蟬敢無視我，劫殺宮舒蘭，原來是目標一開始就鎖定了這五色寶蓮。有這五色寶蓮，以韓丹師的多年積累，其證就化神，就是指日可待之事了。”
“屆時，哪還需捧我這準化神的臭腳。”
衛圖暗自冷笑，卻是在這一瞬間，猜到了韓步蟬在劫殺宮舒蘭時的心中打算。
接下來，衛圖也沒藏着掖着，直接向宮舒蘭道出了這五色寶蓮的功效。
“按照約定，五階以上的靈物，衛某當以六折購買。”
“此寶價值無量，若按市價，當值五粒補嬰丹。六折……就算三粒補嬰丹。”
“而最適合宮仙子的兌換方法，當是以此物換得兩枚五行靈葉和一粒補嬰丹，如此一來，再尋上一兩種補嬰手段，當可……展望化神之境了……”
“只是這五色寶蓮，若缺少了五行靈葉，對衛某的價值，就會大打折扣了。遠不如整朵煉化。”
“如果可行的話，衛某願先給予宮仙子一粒補嬰丹，剩下的兩枚五行靈葉……在接下來的二十年內，再分批交付。”
衛圖沉吟一聲，說道。
此時，以五色寶蓮的原價六折購買，雖然讓他極爲肉痛，畢竟這四捨五入，就相當於捨去了大半個化神機緣。
但他也清楚，若無宮舒蘭在落霞秘境的奔波勞命，當機立斷，五色寶蓮這件五階靈物根本就無緣他手。
從另一個方面去想，他付出的，只是一個落霞秘境的名額，但得到的，卻是四成的五色寶蓮，屬於賺大發了。
至於二十年交付的兩枚五行靈葉……
則是衛圖，在打太真宗的主意了。
太真宗內，現在所存的“五行靈葉”，恰好就有兩枚，是數百年前，兩盟大戰時，馮盟主搶回太真宗內的。
只是可惜，有鐵龜上人、極樂神侯二人摻和，那一株完整的五色寶蓮，分到各人的手上，都成了殘蓮，只能讓麾下的準化神修士當補嬰靈物所用了。
“一粒補嬰丹，兩枚五行靈葉？”
聽到這話，宮舒蘭心道衛圖果真是大方之人，沒辜負她的信任。
“衛道友既然持此五色寶蓮有用，妾身自然也不會強迫衛道友割愛……”
“但二十年內，再獲兩枚五行靈葉難免有些虛無縹緲。”
宮舒蘭搖了搖頭，說道。
“宮仙子之意是？”
衛圖會意，明白宮舒蘭是想用別的靈物當做交換，不投他身上這支“風險股”。
“如果可能的話，妾身想用這兩枚五行靈葉交換裂空雕。”
“有此雕在，妾身的保命能力可是大增……”
宮舒蘭斂衽一禮，面含請求之色。
她這句話，沒有說假，此次若非裂空雕發力，借「赤靈翼」的空間挪移之能，幫她躲過了韓步蟬的致命一擊，現今她可不見得，還能站在此處與衛圖對話。
“裂空雕……”
“此雕……”
聞言，衛圖大皺眉頭，他的雕兒只是借宮舒蘭用用，怎麼此女還看上了？
現今，裂空雕這老夥計確實有些跟不上他的修爲進度，他不止一次，有過另換靈寵的想法。
如在他女兒身邊的那隻“山崩熊”就是一個不錯的選擇，那山崩熊身具真靈血脈，也到了金丹後期，可比裂空雕這凡妖出身的靈寵可成長性高多了。
只是，此雕到底跟他久了些，又有「赤靈翼」這空間遁術傍身……
“裂空雕已有靈性，且被衛某賜了家族字輩，算是我衛家中人，不宜用作交易之用。”
衛圖搖了搖頭，予以婉拒。
聽到這話，宮舒蘭暗歎一聲，也沒再就此事多說。
交易裂空雕，只是她的隨口一提罷了，成則皆大歡喜，失敗也沒必要沮喪。
“這樣……衛某這裡，有一門煉器秘術，或可對宮仙子有用，就以此物，抵了一件補嬰靈物如何？”
忽的，衛圖想到了什麼，他一翻手掌，取出了從門羅珠內所得的那門高階煉器之術。
宮舒蘭是人傀師，此仙職也算是修仙四藝中煉器一脈的別支。
煉器術的高明與否，一定程度上，決定着傀儡、人傀的上限、以及成功率。
“高階煉器術？”
聽到衛圖這話，宮舒蘭心理疑惑至極，畢竟再高明的煉器術，也不見得能抵上一個補嬰靈物。
不過，當她接過玉簡，仔細端詳起這名爲“熔日”的煉器之術後，臉上的驚喜再也難以遮掩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