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在此自殺式襲擊下,衛圖體外的“陽魄仙衣”一次次被撕裂,【青面龜甲】的靈光亦黯淡了許多。
半刻鐘後,露出破綻的衛圖,終於被一尊赤發霧鬼擊中要害,如破麻袋一般倒飛而出,砸斷了十數根血玉石柱才堪堪停住了身形。
在停住身形的那一剎那,他噗地一聲噴出了一口鮮血,登時面如金紙了。
不過,在此期間,他亦勉強出手,再次讓這羣赤發霧鬼成功減員一人。
“出頭的椽子先爛,殺掉三尊赤發霧鬼……我的表現已經很亮眼了,若真的解決掉了全部的赤發霧鬼……降靈子再蠢,也會覺得我不對勁……”
面色蒼白、嘴角溢血的衛圖,目光微閃,他神識看了一眼儲物袋內的三隻“幹鈞靈偶”,暗暗忖道。
不錯!有幽神分魂“咒言神通”相助的他,面對這七尊赤發霧鬼,雖不至於說手到擒來,但一一解決絕不難爲,至少也不會在此刻受這麼重的“傷勢”。
這一切,只是他的僞裝罷了。
不過,剩下的四尊赤發霧鬼,並沒有從中看出衛圖的端倪,畢竟在他們看來,衛圖動用那等足可秒殺他們神魂的神魂秘術,定然不會輕鬆……動用三次,理應就是衛圖的極限了,現今其神魂之力因此而枯竭,纔是正常之事。
否則,就太過逆天了。
“趁他病,要他命。”所剩的四尊赤發霧鬼神識交流,再次發動自殺式襲擊,誓要把衛圖這一具備飛昇潛力的人族修士扼殺在搖籃之中。
只是,在這一刻,衝破困陣的蘭師太、金蠶雪女、天眉雪女三人,也早就反應了過來,上前支援起了衛圖。
——若非如此,衛圖也不敢在此刻故作受傷之態,示敵以弱。
一尊金色大佛沖天而起,佛光照耀整個戰場,雙手合十擋在了衛圖面前,同時赤足的右腳擡起,向在半空飛遁的一衆赤發霧鬼踩了過去。
“太慢了,太慢了。”
赤發霧鬼們冷聲一笑,不屑一顧,他們此時雖境界不如蘭師太,僅在化神初期層次,但他們的根底可是在煉虛境界,又有霧鬼一族的天賦加成……單是在遁速這一方面,蘭師太等人遠遠不如他們。
但就在這時,異變突起。
一根根晶瑩透明的血色蠶絲,忽然在金色大佛的四周爆射而出,如鋼絲一般紮根在了虛空之中,讓以金色大佛、衛圖爲中心的附近十里,成了一個球形的“蠶絲囚牢”。
躲閃不及的兩尊赤發霧鬼,當即便被這一根根晶瑩蠶絲刺成了馬蜂窩,禁錮在了半空之中,沒有了一點的騰挪餘地。
“今日,妾身也護了溫先生一次。”
金蠶雪女強忍燃燒元嬰精氣的疼痛,嬌軀微顫,氣喘吁吁的落定在了衛圖身邊,嘴角露出了幾分笑意。
她不喜歡欠人恩情。
今日這一遭,算是還了,了結了她的一樁心事。
固然她知道一情還情,因果難盡,但至少在今後面對衛圖時,不必站在受了恩情的那一方了。
見此,衛圖暗歎一聲,心中多了些許愧疚。
若他當真是受傷無力,那還罷了,他與金蠶雪女算是一恩還了一恩。
但可惜,並非如此。
當年,他挺身而出,力挺金蠶雪女,是因借了“渾厄邪瞳”,窺探到了金蠶雪女識海中存有降靈子的神魂,這才站在了金蠶雪女這一邊。
算是有心算計。
而金蠶雪女則不然,是以燃燒元嬰精氣爲代價,冒着壽元折損、境界跌落的風險,跑過來護了他一命。
無心護“有心”!
他搖了搖頭,沒多說什麼,只把這件事暗暗記在了心中,然後從袖中取出了幾粒此前所煉的療傷丹藥,遞給了金蠶雪女。
對此療傷丹藥,金蠶雪女也未拒絕,螓首一點,順手接了過來,繼而送入檀口,默默在腹中煉化了起來。
至於天眉雪女……
作爲三女中修爲最弱一人,反應慢了蘭師太、金蠶雪女半拍,此時正在應對未陷入“蠶絲囚牢”中的另外兩尊赤發霧鬼。
好在,蘭師太破陣時並未燃燒元嬰精氣,此時尚有不少餘力,在金蠶雪女動用神通後,就立即反應了過來,前去援助天眉雪女了,沒有讓天眉雪女不幸落單。
四人一時之間,打的難捨難分。
故而,在這一刻,蘭師太、天眉雪女二人被動的攔住了這兩尊遊離在“蠶絲囚牢”外的赤發霧鬼,讓其沒有第一時間去解決被金蠶雪女所困住的兩個同伴。
而這,則給了衛圖機會!
在金蠶雪女吞服療傷丹藥後的半息,二人便瞬身上前,一一動用神通,殺向了這兩尊暫被囚禁的赤發霧鬼。
“此修……竟然這麼好殺?”
令金蠶雪女意外的事出現了,就在她本命蠶絲所承載的法力剛轟在面前赤發霧鬼的腦部時,這尊赤發霧鬼就瞬間氣息亡絕、七竅流血、死在當場了。
這讓她對自己神通的威力,有點不敢置信了起來。
她明明記得,自己此前與赤發霧鬼的戰鬥中,本命蠶絲也擊中過幾次赤發霧鬼,但當時並未見那尊赤發霧鬼有太過明顯的致命傷。
“是衛先生……”
金蠶雪女不蠢,很快就想到了此事應與衛圖有關,畢竟之前那三尊被衛圖解決的赤發霧鬼死相,與此刻被她所殺的赤發霧鬼死相幾乎一模一樣。
這時,她的腦海深處,也傳來了衛圖的聲音。
“收好你面前赤發霧鬼體內的靈偶,記得不讓人看見,此物乃是至寶,戰後衛某會給你解釋的……”
話音落下。
金蠶雪女先是一怔,隨後瞬間恢復了常色,面無表情、一臉冷色的把赤發霧鬼的屍體收入了儲物袋內。
無人看到,在她低眸的那一瞬間,眼睛變得明亮且絢麗了許多。
這一刻,她感覺自己多了一個朋友,一個神交已久、可以共訴秘事的朋友。
“第四個幹鈞靈偶了。”
給金蠶雪女傳完音後,衛圖目光一閃,也順即收穫起了另一尊赤發霧鬼體內的“寶藏”。
以他性格,是斷不會輕易相信他人,並向他人泄露己身的秘密。
此時,向金蠶雪女泄密。
一是形勢所逼,不告訴金蠶雪女此事,殺死赤發霧鬼的金蠶雪女,亦會從中赤發霧鬼的屍體中,窺探到“幹鈞靈偶”的秘密。
知此秘密後,他借“咒言神通”虐殺赤發霧鬼的秘密,進而也會有泄露的風險。
所以,爲了安全,把金蠶雪女納爲另一知情人,纔是更加合時宜的做法。
二……則是金蠶雪女現在足夠可信,至少在降靈子面前是如此。
無它,此女曾在戰前,說過讓他小心降靈子之類的話、
而他不泄露“咒言神通”之謎,所防的就是降靈子。
當然——若無適才金蠶雪女燃燒元嬰精氣,拼死營救他的舉動,再是有泄密的風險,他也不會冒然告知此女此事。
這一點,是諸事的前提。
“善意”可以騙人,但“性命”一般不會。
此外——
告知金蠶雪女此事,他亦相當於有了一個幫手,可以幫他遮掩奪走“幹鈞靈偶”的行爲。
畢竟,一下子殺死七尊赤發霧鬼,並奪走其體內的“幹鈞靈偶”,不免太過明顯了一些。
“剩下兩尊赤發霧鬼,我會幫助水姑娘,一一解決的,只需你以神通或靈寶……做出殺死他們的舉動即可。”
衛圖傳音,與金蠶雪女商討計策。
霧鬼一族來無影、去無蹤,無論是蘭師太,還是天眉雪女,都缺少殺死這兩尊赤發霧鬼的相應手段。
恰好,金蠶雪女不同,其所擁有的靈蠶絲是範圍攻擊,亦存有禁錮空間之效,在同等級中,算是赤發霧鬼們的剋星。
……
“溫天齊的神魂之力已經耗盡,少了這一威脅,現在,終於可以好好安心對付降靈子了。”
白骨祭壇上,在看到衛圖被赤發霧鬼所重傷的一幕後,與降靈子鬥法的裴鴻,不禁暗鬆了一口氣,嘴角露出了笑容。
他低喝一聲,赤如血色的紅髮瘋狂從後腦涌出,如匹練一般凝結,深深刺進了他的脊骨之中。
下一刻,兩隻帶着血色絨毛的猿臂就從他的腰側中伸了出來。
與此同時,他的面容此刻也頗具猿相,而非此前的人面了。
“猿面?四臂?你身上還有四臂猿族的血脈?”降靈子神色微驚,連忙加快了攻擊步伐,阻止裴鴻進一步“獸化”。
四臂猿族身爲十靈族之一,又是前三之席,血脈自有其獨道之處,不是靈界普通族羣所能媲美的。
一旦四臂猿族的族人“獸化”成功,動用了第二雙手臂,那麼其實力就會猛然提升一大截。有的血脈濃厚的,獸化之後,實力甚至會有近倍的提升。
降靈子不知裴鴻的“四臂猿族”血脈是否濃厚,但他清楚,其此刻不惜暴露自身隱秘,也要獸化,必然因此提升的實力絕非普通的四臂猿族族人所能比的。
但可惜,降靈子的動作還是太遲了一些。
在其攻擊剛至之時,有心算無心的裴鴻便已徹底完成了獸化,他猿臂捶胸,低吼一聲,瞬身上前,殺向了降靈子。
這一刻,裴鴻的速度快得驚人,饒是降靈子亦有靈瞳傍身,此刻亦只能看到一道道殘影在他面前閃爍,根本難以捕捉到裴鴻的真正蹤跡。
哪怕捕捉到了,以他的反應速度,也難以進行相應的還擊。
刺啦!刺啦!刺啦!
片息後,之前還與裴鴻對峙不相上下的降靈子,身上瞬間就多了幾道肉眼可見的傷口,其法體被撕裂的金屬破空尖嘯,甚至也被這奇快的速度遠遠甩在了身後。
“人族降靈子,不過如此!”
裴鴻陰冷一笑,胳臂皮質所化的四把匕首閃爍寒芒,準備給予降靈子最後一擊,在靈魂層面上,斬掉降靈子。
然而,就在這時。
滴答!滴答!
宛如水滴滴落的聲音響起。
緊接着,周遭空間陷入凝固,裴鴻的動作瞬間被放慢了許多,在此空間中如皮影畫一般,緩緩的向面前的降靈子殺了過去。
而在遠處,衛圖、金蠶雪女等人的速度徒然放快了數倍,只剩靈光殘影。
“時間法域?”裴鴻頭皮發麻,第一次感到了死亡威脅。
時間,是萬千法則中最難領悟的一種。
休說法則,哪怕是其所衍生的法域、法意亦是極難,許多悟性極佳的大乘、渡劫終其一生,也難以觸及分毫。
但此刻,這種罕見奇才被他遇到了?
“不!這不是時間法域,是其他法域?”裴鴻見識不淺,迅速反應了過來,發現了一絲端倪。
他的動作是被放緩了不假,但此放緩速度並不一致,是靈力越高的部位,放緩的速度越慢,靈力越低的部位,放緩的速度越快。
只是,此發現並不見得可喜。
因爲當此放緩的動作不一致時,他體內的元嬰、血液、神魂逐漸和法體出現了偏離,即將破體而出——再這般下去,恐怕不等降靈子進一步攻擊,他自身就會逐漸走向死亡。
“降靈法域,這是我最後的手段了……若不成的話,不止我這道分魂會有危險,繼而拖延本體突破合體的進程,人界的得失……也會受此影響……”
降靈子眉間暗藏一絲鬱色。
他的降靈法域,雖在靈界諸多法域中足可排在前列,但要知道,他面對的修士可非是普通修士,而是霧鬼一族的聖子。
而且,降靈法域也非完美,其作爲他所創的“人爲法域”,存有一定的缺陷。
——那就是不止法域內的敵對修士會被他的法域限制,包括他,亦在法域的攻擊範圍之內,只是他處於中心位置,對靈力具有引力的“降靈法意”無法波及到他罷了。
但亦是因爲如此,他也難以使用任何神通術法,去攻擊敵對修士。
只能借“降靈法意”內的降靈之力,一點點被動的把敵對修士體內的器官、靈力物質一一剝離,進而讓其身死道消。
所以,面對他這一法域,最好的做法不是抵抗,而是“守靈如一”、主動融合,來到他所在的中心位置。
故而,若被裴鴻靈光一閃,窺見此破綻,破開他的降靈法域,那就萬事休矣了。
然而,就在他心存此想法的時候。
卻見裴鴻竟然在此刻,神魂突然自我混亂,失去了先前的寧靜、平衡,多了一些詭異莫名的死亡氣息。
“難道是血祭反噬?”
降靈子大喜過望,暗道自己氣運眷身。
下一刻,便見獸化的四臂裴鴻,法體上的血肉開始一一被“法域”所剝離,化作存於法域的一粒粒的細小微塵。
先是靈血,然後是骨骼、腦漿、各種器官……最後便是真正的性命之本——那一道下界分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