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林蘇的回答出乎她意料之外:“這裡面沒有無道之力,只有一道正規的天道法則,於他們沒有任何損傷,甚至可以說,只要接觸到這重法則,只要他們真正融合這重法則,他們的實力會真真實實地再上層樓!”
命天顏真正驚呆:“實力真真實實地提升……聖人的實力那麼容易提升?”
“一般情況下,聖人的戰力想提升一絲都不太可能,但是,別忘了這是什麼地方,這裡的聖人,是一個特例……他們都是異域之聖,他們的聖格與本地天道並不相融,所以,他們都是屬於擁有聖格,但卻不能融入天道的聖,這種聖,嚴格意義上說,不是真正的聖人,只是半聖!”
命天顏目瞪口呆:“半聖!所以……你這見鬼的球裡面,封存的規則,可以讓他們與天道相融,從此由半聖直接升格爲正宗聖人?”
“是!”
命天顏目光慢慢擡起,遙望滄江遙遠的江面,理順亂成一團的心事,輕輕吐口氣:“你有沒有想過,他們是敵人,如果實力大增,是否會打破與三重天的平衡?最關鍵的是,他們還可以越界,此舉,你極有可能會打開一扇不該打開的大門。”
異域六十九聖,不,千年來的高峰期有八十一聖,這麼多年來,也只能與聖殿不勝不敗,很多人的理解中,這是因爲文道聖人原本比修行道上的聖人更強,但現在,有了一個新的答案,那就是,這片天地的聖人,不能與天道相融,聖人戰力大打折扣。
而林蘇如果真有本事,讓他們與天道相融,從而實現戰力的升級。
那麼,他們與三重天的平衡就會打破,聖殿還能不能抵擋得住這些聖人的反撲?
兩方是敵對的!
敵對狀態下,削弱對方高端戰力纔是戰爭正確的打開方式,而不是相反。
最要命的是,以前有天道的保護,異域聖人不能越界,而這些異域聖人如果與這方天道相融,他們也就取得了入界的准許,他們甚至可以越過邊城,那……那真是打開了一扇最危險的大門。
林蘇輕輕一笑:“你莫要忘了,我們面臨的最大危機是什麼……”
“無心大劫!”
林蘇道:“正是!無心大劫一起,天道崩,聖道滅!而天道一崩,與天道達成這份因果的這批聖人,也會隨之而滅!”
命天顏目光牢牢鎖定林蘇:“你這玉球裡面,封存的是……因果法則!”
“是!打開玉球,面臨天道因果,只要他選擇取這份因果,他就可以融入這方天道,從此跟天道共存亡,天道對他不再設防,他的聖力會全部恢復,但從此以後,他的路就會完全鎖死。”
命天顏道:“天道因果,神秘莫測,本土聖人摘取聖格,其實也是一份天道因果,只不過,這是附帶的因果,縱然天道崩,聖人也不必殉葬,而目前你設置的這份因果,卻是主動選擇的,類似於最頂端的天道契約,只要天道一崩,他們必死無疑!”
“正是!”
命天顏輕輕吐出口氣:“基於自己性命着想,他們將會是抵抗無心大劫最無雜念的一批死士!同樣基於這層認知,他們可以進行一個角色的大轉換,從異域聖人,變成我們的同路人!”
“所以說你是聰明人,你已經洞悉了我的全盤妙計了。”
命天顏長長嘆息:“你之計策,真正演繹人間奇絕,真正浸透着萬物皆可爲兵的兵道思維,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你這裡面的東西,聖人有可能提前洞察,絕對不可能所有人都中你這個圈套,只要有一人識破,消息一傳,其他人都不會中計。”
“這因果法則,不可能瞞過所有聖人,但是也一定可以瞞過一部份聖人,只要有一個聖人中了這個圈套,就會引發連鎖反應,我稱之爲‘內卷’!”
“內卷?何爲內卷?”命天顏不懂。
“內卷,是個讓無數人痛恨的詞兒,但是,卻也不能不在這內卷的漩渦中掙扎,身不由己地將自己變成自己最討厭的模樣……”
林蘇手輕輕一伸,托起了桌上的茶壺,用一種絕對斯文的熟悉姿態,給命天顏灌輸了內卷的概念……
這方天地,六十九聖並行。
這六十九聖,來自於異域。
他們不是一個宗門的,他們本質上都是獨行盜。
這方天地,別看它春風春雨象是風情畫卷,其實,它是一片黑暗叢林。
在這片叢林中,聖人最希望得到什麼?
等閒的天材地寶於他們可有可無,唯有一種東西所有人都不可能無視,那就是其他聖人的聖格。
聖人聖格,融合了這位聖人畢生修爲之大成,取得聖格,一定程度上融合了這名聖人的戰力,促成本體戰力的巨大提升,這樣的東西,哪個聖人不想要?
幾千年來,他們就是這麼幹的!
原本這片天地可不止有八十一聖,而是數以百計的聖人,聖人之間相互爭奪聖格,打得狗腦子都出來了,數百聖人只剩下八十一聖,形成各種制衡才形成一個大的平衡。
這個平衡沒有多少人敢打破,爲何?因爲他們的聖格有缺陷,融入不了天道,他們的聖力只有消耗而得不到補充。
象什麼呢?就象是你到一座孤島上,需要呆很長時間,手機是你唯一的求生工具,然而,手機的電量不足,而且還沒地方充,你敢不敢隨時將手機拿出來,打遊戲消遣消遣?
這種局面極其微妙。
聖人之間不太敢爆發聖戰,因爲聖戰一開,兩人都會大幅度消耗聖力,聖力一消耗,就會成爲別人眼中的獵物。
這就是黑暗叢林裡的狼羣法則。
頭狼是不敢露出疲態的。
林蘇給出的這顆“玉骨道球”,就是打破這種局面的利器。
六十九聖中,只要有一個聖人踏出了這一步,他的修爲立馬從半聖踏入完整之聖,而且他與天道相融,他的聖力可以源源不斷地從天道那裡得到補充(屁股後面插着充電線的手機,你自然敢放心大膽地使用)。
這種情況下,你說他敢不敢對其他聖人發起攻擊?
命天顏心頭大浪翻……
緩緩點頭!
絕對敢,而且絕對會!
“只要有一個聖人捲入,其他聖人就必須捲入!爲何?你不捲入你有可能會被人清除!聖格也會被人奪取。你有選擇的餘地嗎?如此一來,只有手上有這顆球的異域聖人,遲早都會主動或者被動捲入,最終融合天道因果,化爲推動的一環,這就叫內卷!”
命天顏呆呆出神……
黑暗叢林之中,勢力盤根錯節,相互制衡,誰都不敢先動。
但是,平衡一打破,某個人動了,其餘人能不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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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你願意不願意,都得動。
面對生命之危,面對聖格被奪之危,他們手上有一棵救命稻草,他們怎麼可能不用?如此一來,內卷就正式形成。
身爲異域聖人,融入這方天道因果,沒有多少人願意,但是,不融入因果,你立馬喪命!
兩害相權取其輕,你會怎麼選?
這就是林蘇進入異域真正的大計。
是陰謀,也是陽謀!
前半截顯然是陰謀,但到了後半截,就是陽謀。
命天顏頭腦中理順了全部的細節,被林蘇這一招直透人心的算計狠狠感慨了一把,最終嘆口氣:“你言此局妙不可言,我現在才真正信了,你欲如何實施?”
“現在要做的,就是尋找一個機會,將這十八顆玉骨道球送到那些聖人的手中。”
“所以你接下來,是要登門拜訪某位聖人了?”命天顏道。
林蘇笑了:“世人有一個心理慣性,主動送上門的東西,他們會懷疑別有用心,自己費盡周折搶到手的,纔是他們信服的機緣……”
中部蒼茫山脈。
兇獸盤踞地,亦是羣雄爭奪機緣之地。
有些什麼機緣?
那就多了……
相傳這裡乃是天道啓示地。
異域兩大與天道相關的地方,南部絕道山,中部隱道山,都藏着天道的啓示。
只不過,兩個地方有些許不同。
絕道山的天道啓示就擺在明面上,所有人都能看到,但想得到卻無異於鏡花水月。
而隱道山,顧名思義,道機是隱藏的,一般人根本不可見。
正因爲隱,來的人反而更多。
來的人一多,機緣這兩個字的含義也就寬泛了。
尋找隱藏的天道啓示固然是機緣,將前來歷險的人殺了,奪取他們身上的功法、天材地寶、兵器難道就不是機緣?
於是,尋緣之人與兇獸博弈,與同行博弈,最終死在這塊天地的人無數,這些死去的人,身上的東西又成了後來人眼中的機緣。
機緣就這樣越滾越大,讓這片山川真正成爲機緣之地,吸引了一批又一批的尋緣人。
隱道山西北之地,兩座高山之間,峽谷連綿千里開外,峽谷之外,白骨盈野,峽谷之中,陣紋遍佈,這殘陣,無比兇險。
有的地方,一腳踏進去直接灰飛煙滅,有的地方,一腳踏進去別有洞天似乎一步到了另一個世界,有的地方,封存着幾千年前的兇獸,有的地方,無數白骨,其實元神還在白骨裡面苟延殘喘……
有很多人在這數千裡區域內摸索前行。
迷霧之中,所有人都如同野獸一般,也許長達數十年的探索,讓他們心入歧途,也許長期野外歷險,泯滅了他們的理智,他們一門心思只想取得這裡面的機緣。
這裡面有機緣嗎?
是真有!
相傳這裡是兩大神人同歸於盡之所。 一個神人精通陣法,他所到之處,即便方寸之地,也演繹出陣道的千般變數,還有一個神人,更是奇詭,相傳此人不是爹孃所生,走的是上古神魔之路。
上古神魔,無父無母,天生地養,這就玄幻了。
然而,修行道上,就是這般玄幻。
內側,十多人並肩而行,最前面是一個老人,他手託一隻青銅陣盤,陣盤玄機隱隱,與周圍的殘陣取得共通,依靠這陣盤,依靠他高深莫測的陣法,他們這支隊伍只花了七個月時間,就深入禁要三百里之遙,這支隊伍很興奮,然而,前面的老人又坐下了,這一坐,恐怕又得幾天幾夜……
“周長老,已經接近核心區了,能否……”身後,一人開口。
“陣之一道,最是玄奧,欲速則不達,張兄莫要……”
身後另一人剛剛開口,前面坐下的那個周長老眼睛突然睜開,他手中的陣盤輕輕顫抖,他的臉上竟然充滿了激動。
身後衆人齊齊一驚:“怎麼了?”
周長老道:“奇哉!殘陣有變!”
“何種變法?”身後衆人全都大驚。
周長老道:“沒有任何變化!”
“沒有變化?叫……有變?”衆人皆不懂。
周長老眼中光芒閃爍:“意思是,這殘陣突然之間停止了陣法演繹,莫非天機將現……壓住了陣道之變?”
這句話出口,他身後所有人全都大振!
身入殘陣之中,陣法之變是所有人最忌憚的東西,但如今,這陣法竟然不變了?陣法不變,那意味着他們可以快速穿過這鬼神莫測的殘陣,直達核心區!
“走!”
周長老領頭,快速前行,這隊人馬全都是源天境,修爲高絕,沒有殘陣的阻擾,千里路途宛若一步間。
前面一面小湖,小湖之上,一條小船,小船殘破不堪,上面只有一具白骨,白骨盤腿而坐,小船悠悠,在湖上依然演繹着陣道的千般變化。
而湖邊,站着一人。
此人身上的衣服寸縷不存,就只是一個L體。
這幅肉身,極其特異,歷數千年風霜,沒有腐爛且不談,連顏色都沒有改變,他,就如同剛剛出浴的一個年輕男人。
“先天神魔之體,歷千萬年風霜而不變色!是他!”周長老一聲大呼,極其激動。
身後一人道:“神魔妙體,內納萬物,如有功法秘奧,天地寶物,必在他的體內,破其妙體!”
十餘人刀槍齊出!
擊向這具跨越數千年而不腐之肉身。
轟地一聲大震,十餘人同時震退,其中一人手中的逆鱗大刀直接震碎,他的人更是遠走高飛,落向湖中,腳下湖水一卷,消於無形。
剩下的人又驚又喜……
驚的是,這具神魔妙體也太強悍了。
喜的是,正因爲它的強悍,恰恰證明了這具妙體真的是傳說中的那個人。
他們這份機緣找對了。
“四周已然驚動,不宜拖延,所有人合力,至強一擊!集中於他的眉心!”周長老一聲大喝!
所有人同時擡起手中刀劍!
整片天地風聲不渡,凝聚他們十餘人畢生修爲的一擊,抽空了四周所有的天地元氣。
也正如周長老所說,殘陣突然停止運轉,千里之內幾乎所有的探險者都感應到了,都在朝這邊來,如果不當機立斷,取此機緣,等到大部隊一到,就會陷入羣盜爭緣的不可控局面。
集中所有人力量的一擊,準確命中這具屍體的眉心。
轟地一聲大震,這顆腦袋終於爆了。
腦袋一爆,無數的天材地寶射向四周……
周長老身邊一人目光一凝,牢牢鎖定其中的一個小小玉球,這顆玉球,聖機無限,玄妙莫測……
此人反應極快,長身而出,施展最快的身法一步上了虛空,抓住這隻小玉球。
抓住的瞬間,他前面的天空,密密麻麻全是探險者。
所有人眼球都綠了,第一時間撲了上來,一時之間,從這顆腦袋裡爆出來的所有寶物,盡皆被數以百計的修行人斬獲,外圍的探險人陸續趕到,瞬間,這片區域集中了數以千計的探險者。
人一多,寶物就不夠分了。
於是,爭搶就開始了。
一顆玉球剛剛收入一名探險者的囊中,下一刻,一面大旗擊在他的腰間,此人身化血霧,那玉球滴溜溜一轉,被這大旗一把卷起。
大旗的主人尚未收回之時,大旗突然撕得粉碎,一隻素白的手宛若從空中浮現,輕輕悄悄抓住了玉球。
“找死!”一聲暴喝之下,大旗旗杆陡然化成長槍,這一幻化,百丈之內,所有的東西全都化爲槍,槍世界!
然而,那個女子身子一轉,身後突然開了一扇門,黑色的門!
她一步踏入,黑門被擊得粉碎,但她的人卻已傳出百里開外,一個踉蹌從空中摔落,她嘴角還有鮮血,但她托起手中的玉球時,臉上卻露出了笑容:“乾坤之寶,真是意料之外的收穫啊……”
下一刻,無數的人影向她撲來,此女身後的黑門再現,她原地消失。
這還是中心區域之外,中心區域之內,爭奪瞬間白熱化。
無數人從中心區域快速外逃,逃跑途中,有的被殺,有的成功逃脫,他們,全都是有大收穫的,有了大收穫,一定得快跑,因爲這是一片黑暗叢林,沒有人知道下一刻出現在他們面前的奪寶人會是何種層級。
那位周長老是修陣的,修陣之人心思細密,他以絕對的地利拿到一顆聖機瀰漫的玉球之時,一感應裡面的玄機,他就心頭怦怦跳,手中青銅陣盤一丟,幻化成一座奇陣,阻擋了四周的探險人,下一刻腳下一動,遠遠遁出千里外。
千里外他也不敢鬆懈,腳下一塊白玉盤憑空出現,白玉盤在他腳下如同長空跳躍一般,一個跳躍千里開外,又一個跳躍,又是千里之外。
突然,他前方千里外的一座山峰,一個山間漫步的老人目光突然擡起:“聖機?”
轟地一聲,周長老連同他腳下的白玉陣盤化爲血霧,血霧如同山間彩霞,飄入這個老人的手中。
老人手中多了一枚玉球,玉球晶瑩剔透,上面一個“道”字,宛若天道顯化,渾然天成。
老人臉色變了:“以乾坤之寶封存,裡面會是何物?”
他手上聖光瀰漫,在道球的空間法則中層層解密,終於,他接觸到了裡面封存的東西,一接觸到這東西,老人數千年未激動的心田,翻起了十級浪潮。
他敏感地感覺到,這裡面有一道天道法則,極其玄奧,與這方天道無比的契合,似乎是他數千年間在黑暗中苦苦摸索,一直都想尋找到的某樣東西。
他一刻都沒有耽誤,融合這道法則。
一刻鐘,兩刻鐘,三刻鐘……
轟地一聲,他似乎破開了一個最長久的桎梏,他真正感受到了天道!
他眼中也突然浮現了七彩聖光!
老人這一刻,如同一具雕塑一般,呆在山頂,整座山峰,風不吹,草不搖,似乎完全靜止……
虛空之中,出現一個小小的紫色光點。
光點輕輕一彈,再度隱沒,下一刻,一個紫衣道人出現在老人身後:“東索聖人,斬我弟子而奪寶物,是否有些失了身份?”
老人眼睛慢慢睜開,無悲無喜地看着紫衣道人:“斬一普通弟子而奪寶,的確有失我聖人身份,但如果你知道我奪的寶物是什麼,你就會知道,這一奪是何等正確。”
紫衣道人冷冷道:“交出來吧!”
“不交!”東索聖人淡淡迴應。
紫衣道人眼中陣紋盤旋:“東索,你欲嘗試陷神陣呢還是直接嘗試戮神陣?”
“一樣樣來,不急!”
紫衣道人大怒:“這是你在挑起聖戰,陷神陣!”
整座山頭陡然完全消失……
似乎一剎那間陷入絕對的虛空……
然而,東索聖人手輕輕一擡,撕!
天地重開!
紫衣道人大吃一驚:“你……你……”
“這就是你那個弟子孝敬給本聖的好東西,黎落聖人,到了九泉之下,別忘了替本聖謝謝他!”
黎落聖人身上的紫色道袍陡然飛起:“戮!”
這就是這位聖人壓箱底的東西,戮神陣!
別的陣法,需要用到陣盤,而他的戮神陣,卻不必,因爲他身上的這件紫色道袍,本身就是集陣法之大成,是他的聖寶,亦是他全部聖力之所聚。
一般情況下,他不會使用這種手段,也不敢使用這種手段,因爲此陣一出,固然可殺聖,但他自己也會聖格受損。
此刻,面前的東索聖人宛若脫胎換骨,根本非他能敵,面臨聖格被奪之危,他豈能再有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