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 千古悼亡詩帶來的玄機
“他們呢?”林蘇從牀上起來。
他們?章浩然他們?
畢玄機輕輕一笑,他們昨晚上喝了至少百壇白雲邊,圍着敵人大旗燒的火跳了一夜,也唱了一夜,知道他們唱的是什麼嗎?《青城山下》,雖然邊城將士們個個叫好,但我還是必須得說,他們把白素貞給玩壞了,這唱腔,真的跟白素貞飄然出塵完全不搭界……
林蘇哈哈大笑:“這幫子兄弟們,還真是豪情萬丈啊,出京之初就能猜到這番結局麼?還帶上上百壇白雲邊。”
畢玄機橫他一眼:“帶上百壇白雲邊?有可能嗎?用腳指頭想一想,也能知道他們喝的白雲邊從哪來的……”
林蘇手一按腰間,我C!
你們這幫子傢伙,也太不象話了吧?我都累倒了,你們搜刮我的白雲邊去喝,都不等我……
看着他一臉便秘的上摸下摸,畢玄機樂了:“你在那裡跳什麼跳,伱身上帶的白雲邊可太多了,足足上千壇,他們也纔拿你一百壇……”
這倒也是!
林蘇隨手打開一罈白雲邊,給自己和畢玄機各倒一杯:“這趟邊關遠行,你的身份也暴露了嗎?”
“沒有!”畢玄機托起酒杯:“除了你之外,沒有人知道我的身份,包括我帶來的人在內。”
她在人前,一直以男人面貌示人,她控制這二十餘人,也只是憑着令牌行事,暗香組織“下級不知道上級”的優良傳統,還保持着。
“他們或許不知道你是誰,但是,你還是別低估了敵人,先前大隅七皇子被殺案後,你興許就已經落入了他們的視線之中。”
畢玄機神秘地一笑:“這一點我已經想到了,所以,我玩了一手小計策,此番離京,有一個畢玄機一直都在西山半山居。”
林蘇眼睛睜大了:“你派了個人僞裝成你?”
“話說僞裝我纔是最容易的,因爲世人眼中的畢玄機,乃是佛門弟子,佛門弟子閉門參禪,誰會打擾?”
滴水不漏啊!
林蘇歎服!
不得不說,亡國滅族的仇恨,是能改變一個人的,哪怕她先前是個皇家公主,身懷使命潛入大蒼,她事事都做到了極致。
林蘇出了統帥府,四個兄弟並排而來,他們身後,是以杜玉亭爲首的十多個將領,再後面,是三千賀蘭殘部。
“林兄,昨夜的狂歡,只是收復失地的喜悅,想必厲兄也是笑着在看的。”章浩然道。
杜玉亭一個軍禮:“祭壇已經設置好了,三千將士委託末將來請林大人,林大人,請你來上這第一柱香!”
賀蘭城之後,雁回峰半山,一座香壇在白雲掩映之下,若隱若現。
林蘇手捧一柱香,當先而行,章浩然等四人、十七名將領緊跟其後……
“元豐七年六月二十七日,大隅軍攻陷邊關,龍城飛將厲嘯天率部三萬一千三百二十一人,戰死賀蘭城,蒼天含淚,高峰雁回。十三日後,京城監察使林蘇,率賀蘭殘部三千零一十七人,奪奇陽關,烈火城,渡大渡河,克斗方山,下賀蘭城,重奪北方四鎮,特設祭壇一座,親至壇前,祭三萬英靈……”
章浩然展開一幅金紙,念起了他親筆手書的祭文。
杜玉亭手輕輕一擡,三千將士手中刀槍直指蒼穹。
“行禮!”
兩排將士同時行軍禮。
白雲飄飄,賀蘭城上軍旗飄飄……
下方深谷之中,雲層翻涌,萬千英靈似乎被喚醒。
林蘇手捧香,步步前行,將手中的香插入香爐:“厲兄,你我京城相會,一見如故,兄弟相交,我答應你,三年之內,會來邊城,你言,如果你在,你會笑,如果你不在,就讓我來到這最高的雁回峰,你能看到我!今日我來了,你可看見?”
他蒼涼的聲音覆蓋整座賀蘭城,三千將士盡皆淚下。
“厲兄,我曾告訴你,我會送你一件禮物,這件禮物,就是兵法《三十六計》,我多麼希望,你能憑這《三十六計》防守大蒼邊城,成爲大隅軍方的噩夢,然而,世事終是無常……”
統帥府中,畢玄機的手輕輕擡起,豎在胸前,默默道:“厲嘯天,他憑着兵法《三十六計》,以三千殘部清了北方四鎮十二萬大軍,你知道嗎?他承諾要送給你的禮物,終究還是送到了!”
“厲兄,你我俱是文人,但我卻沒來得及與你正正規規論上一回詩文,如今在你靈前,我寫下一詩,送你英靈安息!”
他的手一起,金紙在手,筆落……
“夜來攜手夢同遊,
晨起盈巾淚莫收。
君埋泉下泥銷骨,
我寄人間雪滿頭。”
筆止,七彩霞光瀰漫雁回峰……
林蘇的手輕輕一彈,價值連城的原創七彩詩篇燃起火焰,在祭壇之上燒掉。
燃燒的金紙隨風而起,化作天邊彩虹。
就在衆人驚歎之時,這金紙突然飛向賀蘭城,在城頭之上化成一隻蝴蝶,蝴蝶輕輕一振翅,彷彿穿越時空……
衆人面前重現當日攻城之戰……
城破,大隅軍蜂擁而入,戰場一片慘烈,三萬戰士一批批死去……
城頭,厲嘯天以戰詩《滿江紅》殺敵一片,然而,一面大旗凌空而來,厲嘯天翻滾而出,在地上滾了百十週,空中,一隻大如巨屋的獅狼王利爪落下,這一爪,帶着凌厲至極的黑光,宛若開山裂池,轟,地動山搖,這隻利爪重重地落下,落在厲嘯天的頭頂,半座城池都塌了……
獅狼王背上,正是大隅統帥盧賓王。
這獅狼王,就是他的坐騎,用秘法控制的妖王。
章浩然眼睛都閉上了……
林蘇一首七彩詩篇,帶着濃重到骨子裡的悲哀之氣,勾動了文道偉力,重新了當日的攻城之戰,他終於知道厲嘯天是怎麼死的了,是死在盧賓王坐騎的爪下。
這頭該死的坐騎,這該死的敵方統帥,昨日都已死於絕世殺陣之下,仇,終究是報了,但他,還是不能面對摯友的慘死場面。
林蘇的眼睛也猛地閉上……
呼地一聲,他身邊多了一人,正是畢玄機……
“覆地蝶影?”
林蘇的眼睛猛地睜開,就看到了畢玄機驚喜的眼睛:“看看這隻利爪四周的流光,這是‘覆地蝶’留下的,如果真是這種天地奇蝶出現,厲嘯天有可能並沒有死!”
林蘇心頭大跳,手輕輕一揮:“回!”
剛剛過去的一幕在文道偉力之下重回,林蘇久久地盯着這隻利爪之下的流光,這流光非常詭異,如同一隻蝴蝶,又如同千萬羣山崩潰重組,片刻間變換了無數種大地山川的形態……
章浩然猛地跑來:“覆地蝶影?何爲覆地蝶影?”
畢玄機深吸一口氣,用正常的語調來解釋……
天下蝴蝶無數,但有四種上古奇蝶極度傳奇……
裂天蝶、覆地蝶、春水蝶、浴火蝶……
覆地蝶跟土密切相關,只要有土,就是它的天下,出沒土中,無人能知其蹤,破土而出,發動襲擊,無人能夠阻擋,一旦震怒,大地翻轉,宛若人間末日……
如果說裂天蝶擁有開天之能,而它,就有闢地之威…… 成年的覆地蝶,與上古龍鳳齊名……
衆人相顧失色。
良久,林蘇慢慢側身:“邊關之外,就是萬里草原,《九州奇物志》記載,百年前,陰山山谷曾發生過一件奇事……”
章浩然目光閃動:“你說的是遮莫山憑空消失的事件?”
“正是!遮莫山乃是荒原狼族世居之地,還曾出了一個妖皇,方圓千里之內,人入人死,畜入畜死,但就在一夜之間,大地翻轉,遮莫山憑空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最美麗的草原花海,甚至還有一面天湖。”
霍啓道:“如果這真是覆地蝶所爲,這隻覆地蝶,似乎有些懲惡揚善的意思,它有可能救走厲嘯天麼?”
畢玄機輕輕搖頭:“上古奇蝶的世界裡,沒有善惡,只有興致,別太樂觀。”
“它有什麼樣的特殊喜好?”林蘇道。
畢玄機說了……
四大上古奇蝶,都有特殊的愛好……
覆地蝶,最喜歡殘月,殘月之夜,它可能會出土,在月下翩翩起舞,而且會選擇一面大湖,一邊起舞,一邊欣喜它在湖水中的倒影……
五大才子眼睛同時發亮。
他們怎麼覺得這是一幅很有詩意的畫面?
林蘇目光慢慢側過來:“今日乃是七月初五,正是殘月初成之時,也許我該走一趟大草原,欣賞欣賞天湖之上的殘月。”
“好,咱們一起去!”章浩然興奮了。
但畢玄機當頭澆了一盆涼水,不能!
覆地蝶雖是上古奇物,終究也是蝴蝶,蝴蝶喜靜,咱們去的人如果多了,它有可能就根本不會出現。
那……
四兄弟留在賀蘭城,林蘇和畢玄機前往。
呼地一聲,兩人高飛遠走,掠過雁回峰,直入大草原……
四兄弟面面相覷……
霍啓道:“那個將軍,叫什麼名字?”
他目光移向杜玉亭。
杜玉亭牛眼睜得老大:“霍大人,他不是跟你們一起的嗎?末將不認識他。”
啊?章浩然等四人大吃一驚:“你不認識他?我們也不認識啊,還有這些時日在戰場大展雄威的二十多個修行高手,似乎也是聽他命令而行,那些人呢?”
幾個將領回頭四顧,那二十多人此刻全都不見。
一打聽,這二十多人根本沒有入城,戰爭一結束,他們就走了!
章浩然等四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來,咱們這位兄弟,還有些另外的手段,算了,站在他的角度,也應該有些忠誠的部下幫襯下,他不願意說,咱們也別問,回京之後,不要提起!”
……
飛過賀蘭城,身下是碧綠的草原。
畢玄機心跳不由自主地有點加速。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爲什麼想跟他單獨在一起。
覆地蝶喜不喜歡人多,她其實真不知道,但她自己知道,自己挺不喜歡人多的……
所以,她抓住了一個機會,啥機會呢?別人不懂覆地蝶,就她懂,她說覆地蝶不喜歡人多,不服,你個小蝴蝶跳出來跟我辯啊……
草原上一飛千里,下方沒有人羣,沒有居民,美麗得如同夢幻家園的大草原上,似乎就只有他們兩個人。
只有天空的白雲。
終於,視線所及,一面大湖出現在他們面前。
湖水清亮如鏡,倒映着天空。
從這個角度看,已經分不清哪是天空,哪是大地……
“看來,大隅皇朝的觸覺也沒有延伸到這裡來。”林蘇道。
“或許就因爲一點,這裡有覆地蝶!”
也是,覆地蝶如果一怒,輕輕震一震翅膀,整片大地全部翻轉,你在上面建多少城池,都會埋進土中,草原上有多少軍隊,全都埋葬,誰敢對這片土地覬覦?
所以,這裡,纔會如此寧靜。
日影西移,兩人靜靜地等待。
他們很小心,因爲覆地蝶非同一般,這是上古奇物,無人能知心性,如果突然出現面對他們二人出殺招,他們同樣在劫難逃。
時間一點點過去……
夕陽西下了,夜色籠罩了大草原。
星星在夜幕中閃現,美麗的花海隨風而蕩,美得如夢如幻。
天湖之上,波光鱗鱗,偶爾有幾條魚兒躍出水面,在湖面寫下它們的自在精靈。
西邊的陰山之頂,一抹亮光,那是升起的殘月。
殘月越升越高,終於,第一縷月光射入天湖……
沒有覆地蝶,大草原這一刻似乎陷入了沉睡,沒有任何東西捨得打擾它的寧靜……
林蘇千度之瞳搜索整個湖面,什麼都沒有發現……
“要不,你吹一曲?”
耳邊傳來畢玄機的聲音。
“吹笛?”
畢玄機目光閃爍:“覆地蝶雖是上古奇蝶,終究也是蝴蝶,蝴蝶花間輕歌曼舞可是有傳承的,但凡蝴蝶,就沒有不喜歡曲子的,你試試,反正閒着也是閒着……”
林蘇偏着腦袋瞅她一眼:“我怎麼覺得是你自己想聽曲子?行吧,就象你說的,閒着也是閒着,吹什麼呢?就吹一曲《草原之夜》吧……”
手一起,笛子在手,一縷低音掠過長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