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後。
“嘭！”
破空聲倏地爆響，高速倒飛的六眼魔影活像是被猛力擊打出去的棒球，狠狠砸在青銅結界上，旋即又反彈落地，搖搖晃晃浮起身子。
佈滿臉龐的六隻眼睛全無痛苦神色，充塞暴虐憤怒。
正對面，藍色機身表面升騰起金剛般無堅不摧的光芒，這種能量與青銅結界同出一源，翻涌而來的魔火被阻攔在外，無法侵蝕分毫。
見六眼魔影重新爬了起來，藍色機甲擡起劍指，自上而下一豎。
“轟隆！”
位於頂端的英雄不朽碑轟然降下，以萬鈞之勢砸在六眼魔影的腦袋上，碑上的神秘符文同人名宛然活過來一般，散發出鐵血威猛的氣勢！
魔影想要翻身掙扎卻動彈不得，再次被鎮壓。
同一時間，九尾四耳的猼𫍙發出無畏震撼的吼聲，音波所經之處，赤紅橫線自四面八方往內收縮，結界變得越來越小，最後只剩一顆金屬球體懸停半空。
實驗結束！
藍色機甲徑直走了過來，聲音透過傳感器變得低沉：“數據收集得怎麼樣。”
“很好，非常好。”
“全力戰鬥下的六眼魔影提供了價值巨大的戰鬥數值。”
“我想一兩日內就能把結界跟新的靈兵圖紙調試完成。”
幾名助手皆是笑容燦爛。
“行，你們先回去休息兩個小時。”藍色機甲開口說道。
聞聽此言，助手們紛紛看了一直站在後面默不作聲的李馗，立即收拾離開。
少頃，合金重門重新關上。
“請坐吧。”
藍色機甲渾身關節處騰起滾燙的白煙，伴隨沉悶的咔嚓聲，一道高挑的身影自裡頭邁步而出，額前的細汗被隨手擦拭，露出那張清麗冷淡的臉龐。
李馗微微一笑，抓過旁邊的靠椅坐下。
林清焰神態認真：“剛纔的事兒，謝謝你幫忙。”
“舉手之勞。”
李馗聽了不由笑了笑：“你都將那傢伙送上門來了，我可不好視而不見。”
是的，剛纔六眼魔影能夠擊破青銅結界，有很大的原因是林清焰故意爲之。不然那幾名負責實驗的助手何至於如此慌亂，只因既敢拿魔影當小白鼠，牢籠自然是足夠堅固。
而林清焰掌握的時機亦是恰到好處。
李馗方一進來明悟具體情況，她立馬就將沙包送了上來。
林清焰扯了扯嘴角，看樣子似乎想要做出一個笑容，不過顯然她對此道並不擅長，使得這一抹笑意弧度看過去有些變扭，語氣卻是極爲嚴肅：
“這是十分鄭重的道謝，不止是這次，包括上次你在昭聖鬼王的大本營遇到魔影……特意將對付祂的辦法告訴我們，要不然的話損失慘重是一方面，更可怕的是至今我們都不知道魔影的存在。
“屆時的後果，完全不敢想象。”
林清焰瞥了眼懸停在半空的金屬球體，繼續說道：“而且魔影的智慧程度不低，其心性更是尤爲狡詐，如果無法靠祂完成數據收集，對於整體的研究進度是個非常大的阻礙。”
‘這小姑娘……’
李馗看着林清焰的臉，溫聲道：“雖然我確實剛加入曙光不久，但只要是力所能及的事情，我一定全力以赴，這不是爲了個人利益，而是整個努力存活的人類族羣。”
同樣認真的眼神裡，那一份信念被林清焰看得清清楚楚。
她張了張口。
李馗不想將聊天氣氛搞得太過嚴肅，不待林清焰開口，接着說道：
“我瞧目前的結界似乎困不住太多的魔影。”
許是與李馗同一想法，也許是話題回到了自己擅長的領域，林清焰不假思索地回答：“這是自然，結界的雛形是我與歲暮一同設計，眼下還有很多待完善的地方，最終成果的設想應是能夠覆蓋數百米乃至數千米的大型結界。”
說着，她遺憾地輕嘆口氣：“現在珍貴的戰略儲備十分緊張，偏偏青銅結界在這方面少不得半點，我思考過，採用多個結界嵌合的方式是目前最好的辦法，從而可以完成覆蓋偌大戰場的效果，畢竟你也知道六眼魔影的數量不小……”
‘奇思妙想很多呀。’
藉由談話，李馗亦是對林清焰有幾分瞭解。“勇氣和膽氣也很足。”
這點從林清焰親自去測試六眼魔影就能看出一二。
畢竟魔影不同於一般的敵人，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孰不料李馗一擡眸。
林清焰已經停下話，望向他的目光似乎帶出別樣的意味。
李馗目光坦蕩，睨了眼矗立在一旁的藍色機甲問道：“不過我剛纔注意到機甲裡溢散的能量光芒好似與結界同出一源。”
“沒看出來你的問題不少呀。”林清焰雙眉微微皺起。
這副模樣似乎是對李馗偷偷轉移話題而不滿。
“哈哈哈哈。”
李馗見狀忍不住笑了起來。“我好奇的問題其實還真不少，不如趁這個機會你給我講講，關於魔影的實驗我全力配合。”
恰在此時，白靈爪下抓着水和毛巾懸停在林清焰身邊，後者自然地接過，這回仔細擦拭掉雙臂及臉龐的汗水，旋即昂起脖頸將能量飲料喝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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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你平時就住在這裡嗎？”
李馗偏頭看向實驗室的一角，那裡架着行軍牀以及洗漱用品，不僅如此，還能看到許多還沒清理掉的食物包裝，看上面的字樣也是能量食品一類。
“差不多吧。”
林清焰隨手將空掉的罐子丟進垃圾捅，“近期的任務很重，沒有時間回去。”說到這兒，林清焰環顧一圈，無所謂道：“而且研究所裡樣樣不缺，懶得一來一回。”
這時候的對話比最開始要自然輕鬆許多。
李馗若有所思地點頭，正巧看見林清焰一副回過神的模樣，心裡憋着笑，連忙回到剛纔的話題：“所以機甲釋放的能量跟結界是同一種嗎。”
“是的。”
林清焰這時目光順勢掃了眼細犬。
“恩，奇怪。”
靜靜傾聽的小黑心中頓覺狐疑。
要知道他一直是有刻意隱藏自己的行蹤，平常時間基本都呆在無間煉獄內，就算現身在外，一般的新人類也無法看到他的真身。當然，小黑疑惑的不是林清焰能不能看見自己，他這回沒有特意隱藏，而是按理來說林清焰是第一次見到他，可是對方的表現和神態卻非如此。
奇也，怪也。
看來今天非比尋常啊。
小黑心裡有種強烈的預感。
林清焰並不知曉禍斗的心理活動，只是擡起右手朝虛空往下一拉。
立見數條金屬機械臂自天花板頂上伸了下來，精準快速地拆卸掉藍色機甲，關於執念武裝的核心秘密同時敞露在李馗眼中。
繁複小巧的符文紋路遍佈機甲內部，各種不同效用的符文完美嵌合在一起，其巧奪天工令人驚歎，位於脊椎部位的能量晶體提供所有的動力運轉。
除此以外，還有縱橫交錯宛然血管一般的東西，彷如自鋼鐵脊柱裡生長出來似的，隨着機甲的四肢分離，‘血管’立即收縮回去。
李馗見狀內心隱隱有了猜測，當即出聲詢問：“這是？”
“執根、念種，關於它的名稱有很多。在聖夜那邊統一叫做念器。”
林清焰修長的手指在電腦上敲動，機械臂隨之開始在機甲上做出調整，頭也不回地說道：“其本質還是將超凡能力灌注到特種金屬內，最普通的機甲用的是人造念種，可進行大規模的量產，像……”
“靈兵。”
李馗倏地出聲說道：“我記得是這個名字吧。”
上回自鐵壁城出發去曙光城時，有一支精銳部隊就是身穿這種樣式的深藍色機甲，當時就有楊樂樂一夥的人說出機甲的名字。
林清焰聞言敲擊的手指一頓，“沒錯，它也是我獨立設計完成的機甲。”
“這種最新型的機甲，在執根的挑選上會更加嚴苛，通常會選擇具有唯一性的超凡能力來輔助實力高強的戰士，以便發揮出更加恐怖的戰力。”
林清焰緩緩直起腰身，說道：“曙光的念種來源於即將死亡，或是戰死的戰士。”
李馗微微頷首。
先前他深入過昭聖鬼王的大本營，見過那些惡鬼如何煉製念器，爲了能將念器的效果能發揮到最大，對人的生前進行百般折磨，手段極爲殘忍。
“靈兵在設計之初就以突出武裝者的超凡能力爲特點進行鑄造。”
林清焰擡手按在藍色機甲上，一種玄奇的力量自她體內深處涌出。
頃刻間，只見鋼鐵執根裡突地飛出數十條‘血管’，一層青銅色的光澤由內而外蔓延出來，隱隱扭曲出複雜的符文圖案。
“在經過你教科書的指導後，我們就已經明確思路——如何更有效的調動意志與心的力量，從而令這股力量形成對魔影具有殺傷效果。”
林清焰清澈的雙眸看向李馗。
所謂的教科書，自然是指李馗當時將另一隻六眼魔影當做教材，通過魏勝利演示給第六軍統帥施文勇在內的高級將士們的精心表演。
‘終於繞到主題了。’
李馗脣角噙着的笑意微微斂下，擺出一副嚴肅的面容：“剛纔都是我問你解，現在輪到你了，你有什麼想問的，只要可以我都會告訴你。”
“……”
聞聽此言，林清焰眸底一直藏匿的情緒終於是忍不住泛起波瀾。
很淺很淡，卻是真實存在。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六眼魔影的存在。”林清焰開口問道：“昭聖鬼王是你的棋子，如同一具提線木偶般任你操縱，按照你的劇本完成演出。”
儘管那時候李馗佈置得環環相扣，但在對付魔影上卻有太多蹊蹺。
“是的，魔影的存在我確實知道得較早，知曉其特殊和危害。”
李馗坦然說道：“不過此前的種種皆是機緣際會。我佈局謀算向來走一步算三步，昭聖鬼王及至聖山的一切算是順勢而爲，他的身份更容易引起曙光方面的重視，是個很好的舞臺，將魔影作爲主角放上去。”
林清焰眸底掠過微不可察的恍然。
“你之後想做什麼？”
林清焰接着問道。
李馗看着林清焰卻沒有先回答，而是饒有趣味道：“你相信我。
“恩……好像自打咱們見第一次面，就是那會兒我要單槍匹馬前往昭聖大本營的時候，你就很信任我，如果沒有你的影響力，施將軍即便心動也絕不可能行動，只因這裡頭需要承擔的東西太多，是你打消了他的顧慮。”
“所以……”
隨着話語聲，李馗原本嚴肅的面容悄然柔和，“在我們初次相遇前，你就已經知道了我，甚至在那時就建立了一點信任基礎。”
“……”
林清焰一怔。
李馗的這番話真的完全在她的預料之外，也沒想到李馗的嗅覺竟這般敏銳。
豈不知小黑能察覺到她的微妙異常，李馗又怎會注意不到，其實這也並非是難以猜出的事情，只需將一件件事兒的線頭竄起來即可。
隨即。
林清焰挑了挑眉，使得這張清麗的臉頰倏地騰起一抹英氣，雙手環抱道：
“我記得你可不像是說話不算數的人，怎麼剛纔還說我問你解，現在你纔剛剛回答我一個問題，就又想反過來問我。”
“哈哈哈哈哈。”
見狀李馗噗嗤笑了出來，擺手道：“抱歉抱歉，是我的錯。”
不過林清焰的反應已經證實了李馗的話，是否正面回答並不重要。
“這一路到曙光城，我見了很多，同樣也遇到了不少的事情，想要改變，想要做的事情或許比你想得還要多。”
一字一句，李馗神態逐漸認真肅穆起來：“可是單憑我一人的力量遠遠無法改變現狀，需要很多人的幫忙，方能找尋一條真正的生路。
“這條路到底該怎麼走，其實我心裡尚未有個數，只是想先走下去再說。”
林清焰張了張口，看向李馗的目光很是複雜。
懷疑與相信交織。
更深處則是情感與理智的對抗。
少頃。
“你說得沒錯。”
林清焰微垂着眼簾，“我確實早就知道你們的存在，在169前哨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