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天際的巨響連綿。
寬敞的軍用大道微微震顫,任時離率領全副武裝的一千精兵趕赴奈落街。
鬼崽軍的專用坐騎乃是狀似犀牛的異獸,渾身佈滿褐色鱗甲,蘊着龐大的血氣,似聞到了瀰漫而來的戰火,時不時發出吭哧吭哧的聲響。
任時離目光遠眺,看向燃火的天邊。
劇烈爆炸引發的震動連雲麓區這邊都能清晰感受,直到現在都能呼吸到陰氣中那股抹除不去的灼熱。
“真是一場絢爛的煙花秀。”
任時離低聲自語。
同時他心裡想道:“看來目前的局勢連靈源公都不能完全掌控。”
唳~
倏忽,嘹亮的鷹啼自高空響起。
蒼鷹微低着頭,瞳孔深處似有碧玉蝴蝶轉瞬即逝。
‘三千血神子。’
幾隻眼睛血紅的烏鴉落在了屋檐上,歪着頭打量這批軍隊。
“不過我聽到消息,據稱他們倆妖先後去了雲陵鎮,正是因爲這個原因導致奈落街的情況變得極爲槽糕。
任時離手指摳進脖頸傷口,捻出血色殺意放到嘴裡品嚐。百厄屍身已經憑藉極爲強悍的再生能力泯滅剩餘的殺意恢復傷勢。
www⊙тTk Λn⊙℃O
任時離雙眉猛地皺起,一擡眼。
粗劣嘶啞的啼鳴在頭頂響起。
一撲,一咬,一拍。
‘一定要保證靈源公的計劃成功,否則以後就不能這樣肆意玩樂了。’
想到這裡,任時離那張人畜無害的面孔,不由翹起一抹笑容。
“賭坊一帶被戰火夷爲平地,朝天門那邊似乎也遭受到了攻擊,不過以魏將軍的本領想必不難應對。”
任時離的氣息驟然拔高,手中的青蛇發出嘶嘶的聲響。
任時離眸光閃爍,手中突然顯出一精妙羅盤,天池內的池針指向前方,也就是虎符的方位,卻是下達命令:“走,換個方向去奈落街。”
天地的血色逐漸擠壓燼雪,不遠處的鬼崽軍在無窮盡的鴉羣和血囚的攻勢面前苦苦支撐,他們是死是活全寄於任時離能否殺死肖剛。
砰!
血色瀰漫。
底下的那一排屍體,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有修爲有成的人,卻各個面孔扭曲,身上乾淨的衣裳難掩裸露在外的猙獰傷口。
肖剛心念翕動。
映入眼中的是無邊的血色,粘稠得化不開,涌進鼻腔的血腥味讓他感到愉悅的同時,也讓心底悄然有了一絲不安。
細細一瞧,便能發現發現每一名鬼崽軍的眼球佈滿了黑色血絲,而他們的臉上更沒有任何表情,猶如機器人一般。
鬼崽軍作戰經驗非常豐富,默契地進行分工,先以弓箭進行壓制,偶爾幾隻衝入包圍圈的烏鴉則被利刃砍死。
蒼鷹看了眼任時離,接過羅盤,搖身變回原形。
怨氣縈繞;
百厄邪法·同咒心殺
任時離雙瞳幽黑,映出肖剛的模樣,傷口閃出灰濛濛的光。
任時離神情不變,吐出話音:“講。”
千名鬼崽軍將士同一時間在靈臺萌生出無邊血色,當即齊齊發出怒吼。
虛空中有艱澀的聲響迸發。
肉眼可見的盾牌瞬息間凝聚而出,赫然擋在了側翼。
百厄邪法·燼雪
被血色覆蓋的天空突然下起了灰白色的雪,像極了焚燒過後的灰燼。雪花飄零落下,打在了血影和烏鴉身上,竟見它們驟然消失一空,就好像被雪吞噬了般。
肖剛眉鋒輕輕一挑,手中阿鼻沒有改變攻勢,斬出一道數十米長的血刃,直接將近五百名將士殺得人仰馬翻。
肖剛舉起手中阿鼻,平平無奇往下一劈。
任時離將羅盤交到蒼鷹手中,吩咐道:“直接傳個訊息出去,令副將對這片區域進行炮火覆蓋,必能粉碎這個結界。”
危機鎮壓管理部當真成了笑話。
只見肖剛再次完好無損地走出來,身上的氣息又有增強,本就在大叫喚境界的他,每一分實力的遞進都堪稱是質的飛躍。
“雲陵鎮掌軍統領戴龍是馬天洪的姐夫吧。”任時離道。
殺意越來越濃烈。
滴答……
“將軍!”
“拿上我的羅盤,尋到結界的薄弱處。”
任時離面上笑眯眯,一擡手,自身的氣機已有身後的千名鬼崽軍聯合在一起,濃烈的殺機凝聚演化,一頭蛇身人面的兇物於半空出現。
毫無徵兆地,一滴墜下的血點變作肖剛,他於鬼崽軍側翼出現,黑白分明的雙眼已經蘸上一抹血色,五指用力握住阿鼻,猛地一記橫斬。
就在這時,猰貐發出怪異嘶鳴,捨身撞去窮奇。
灰白色的劍氣橫貫而出,直接將血海一分爲二。
危急關頭,已不容許任時離分出多餘心神去想那頭蒼鷹的事情。他眼睛瞄去屍山頂端,那道身影倏地消失不見。
“他是故意的。”
若從高空俯瞰而下,鬼崽軍此時已被鴉羣和血色人影包圍。
任時離眸光閃爍,神識牢牢鎖定肖剛。
‘他的神通肯定存在某種特殊的限制,否則一個勁送死變強不就行了。’
風雪愈演愈烈,演化出一頭巨蛇,噬向肖剛。
下一秒,一頭灰白劍氣化作的大蟒猛地撲出,竟將肖剛的身軀咬碎。
“不知道這次過去能不能找到有趣的玩具。”
現在太歲分身已經控制住全部的鬼崽軍,讓他們的腦子裡只有服從命令四個字,不會有其他多餘的想法。
聽完這番話,任時離再次問道:“可有發現陰司的鬼使?”
兩頭怪獸當即在半空中廝殺起來。
可是接下來的一幕卻真真切切驚住了任時離的眼睛——
狀似犀牛的異獸踐踏大地,以駭人的速度調轉方向。
在這種情況下,這種舉措很有必要,否則各個都像馬天洪一樣想着給自己找活路,那怎麼能行。
下一瞬,密集的軍陣陡然缺失了一塊。
如果沒有奈落街這個消息,任時離倒是想會一會那個堵門的傢伙,不過事有緩急,眼下已經不值得跟那人耗時間了。
現在靈源公那邊最需要的就是時間,首先就是要保證龍宮周邊幾個區域儘可能地在掌握之中。沒成想,奈落街竟是因底下的領導層亂了起來。
“哦。”
數十名鬼崽軍的士兵慘死,就連坐下的異獸也被拍成肉糜。
任時離幾欲破口大罵,右手衣袖陡然滑落一條青蛇,游到掌間時,已然變成一柄蛇形的青綠長劍,當即朝血海一劈。
聽到肖剛的話,他們齊齊睜開眼。
蒼鷹回道。
屍山頂端坐着一名穿着陰律司服飾的男人,手裡提着一個酒罈,胸前的貔貅張牙舞爪,身邊立着一柄血跡斑駁的斧頭。
倏地。
“殺了他!”
‘該死,這都不管用嗎?’
一擊功成的任時離臉上沒有絲毫喜色,似有所感地看向另一側,肖剛的身影於虛空中顯現,強悍的氣機竟有了微弱的增強。
隨即。
恐怖的詛咒無視肖剛的殺意,成倍施加在他身上,當即就見追殺而來的肖剛,頭顱自脖頸掉落,身軀分成兩截。
“屬下親自去了一趟危機鎮壓管理部,發現裡面空無一人,軍械倉庫也被洗劫,尤其是部長馬天洪及副部長安長丙亦是不見蹤影。”
可就在軀體下墜的過程中,詭異地消失不見。
“吼——”
“好高明的結界。”任時離目光直視前方百米的位置,話音透出幾分玩味:“看來是早有預謀,專門在這等着本將軍。”
任時離腦海警鐘驀然大作。
“有趣。你是個有趣的玩具。”
與此同時。
任時離微眯起眼,再次看向不遠處的虛空。“這到底是什麼神通。”
“殺!”
“呀!”
“我……”
陰律司,肖剛!!
任時離的注意力卻放在了屍山旁邊的一排屍體上,神情變得有些微妙。非要說出個一二三,只能說像是自己心愛的玩具被人偷了一樣。
“呀!”
然而越來越多的血霧瀰漫凝聚,一頭長有翅膀的老虎猛地咆哮奔出,根根毛髮猶如刺蝟般豎起,張開的虎口吐出猩膩氣味。
一聲高過一聲的聲浪席捲而出,兩人在空中不斷交鋒,單是一回合就已經進入白熱化,戰鬥餘波狠狠逼退試圖靠近的鬼崽軍。
“是的。”
“我不喜歡說廢話。”
“停下,警戒!”
“嗖!”
天空同時傾瀉而下一道血瀑,摧枯拉朽地淹沒數千支箭矢,在地上捲起個浪花,掀起浩大聲勢蓋向鬼崽軍。
人多勢衆,面對肖剛這種層次的對手,不僅起不到作用,反而成了累贅。
弓弦拉開的聲響響成一片,狀似犀牛的異獸不安地擺頭跺腳。
血刃倏忽間又有了玄妙變化,分化成條條匹練朝四面鞭打,既攔住了調整好陣型衝來的將士,又打消了射來的箭雨。
“感知被壓制了。”
任時離微眯起眼,溢出陰寒的冷光。
站在屋檐上的幾隻烏鴉突然振翅飛出,僅是一個眨眼,密密麻麻的鴉羣突然出現,鋪天蓋地地襲向下方的鬼崽軍。
上古兇獸,窮奇!!
“來而不往非禮也。”
《山海經·海內西經》:窫窳者,蛇身人面。
立見天地猶如血色的旋渦般開始轉動,蔓延過來的血海中拔起一道又一道血色人影,卻見他們的手腳拷着鎖鏈,帶着痛苦與殺意衝向鬼崽軍。
一頭蒼鷹直墜而下,半空中搖身一變化作人形,徑直落在坐騎上,當即拱手稟告:“將軍,奈落街那邊已有了確鑿的情報。”
任時離故作恍然,捂着心口道:“我好害怕啊。”
只見酒罈牙口淌落的竟是粘稠的血液,落地的瞬間,異變突起。
肖剛也不瞧任時離及鬼崽軍一眼,舉起酒罈,慢慢傾斜倒下。
斧盾相交的剎那,阿鼻斧刃微不可查一頓,旋便聽咔擦一聲脆響,盾牌應聲而裂,血跡斑駁的斧刃直直斬進一名鬼崽軍戰士的腰腹,凝練的血刃橫貫而出。
鬼崽軍所攜帶的弓箭幾乎全達到了法器品質,弓身銘刻玄奧籙文,陰氣一催,純粹由雷火鑄成的箭矢對準肖剛,直接鬆指射出。
蒼鷹搖了搖頭:“屬下抓了幾隻妖怪,從它們口中得知現在奈落街大大小小的勢力全都失控,背後有沒有陰司鬼使指使就不清楚了。”
“走!”
“呀~”
他卻不知怎的突然笑出了聲,像是徹底打開了心中的樊籠,釋放出濃郁的惡意,對天地的恨意,對世間萬物的濃烈毀滅慾望。
肖剛注視任時離的目光平靜,右臂浮現出黑紅色的詭異紋路,雙面修羅的虛影在頭頂浮現。“送你下地獄。”
肖剛手中轉動阿鼻,血紅的雙眼注視任時離。
不好!
兩個部長全跑去逃命,奈落街失了秩序,這種情況不亂才叫荒唐。
下一瞬!
青蛇劍與阿鼻斧刃驀然碰撞。
任時離餘光向後瞥了眼。
倏忽,粗糲嘶啞的烏鴉啼叫穿透聲浪。
只見視線盡頭,一座屍山堆得有幾十米高,破碎的甲冑及掉落在地上的兵刃,無不在說明死者全都是剛纔派出去的鬼崽軍士兵,竟然全軍覆沒。
任時離思維發散,漫無邊際地想道:“這次出來就應該把那傢伙帶上,以他的情況能挺兩刻鐘,希望晚點回去的時候沒被玩壞。”
一時間,錚鳴聲大作。
“各位先嚐嘗這酒,一會兒還有更好的。”
憤恨難平!
利嘯聲暴起。
倏地。
那頭蒼鷹飛得極快,好似迫不及待地就要去完成任將軍交代的任務,可它飛的方向卻是朝着蓋來的血海,一頭紮了進去,攔都攔不住。
另一頭。
立見巨蛇一分爲二,如有破滅萬法之威,餘勢不止地在任時離身上再斬出一道貫穿全身的傷痕,幾乎要將他分成兩截。
漫天飄搖的燼雪中,任時離倒飛而出,脖頸處有一道顯眼的傷痕,濃烈的殺意如烈焰般在傷口燃燒,他卻渾然不在乎,一手掐訣,一手揮動青蛇劍。
話音尚未落地,一道道暴烈箭矢猛然貫空而來。
任時離思緒不斷碰撞。‘必須想辦法搞清楚。’
他張口說道:
“這股殺意好生純正。”
回答他的是——
肖剛直劈下來的斧刃。
任時離架起青蛇劍擋住,血色的光芒瞬間遮蔽眼眸,凜然巨力驟然自兵器上迸發,直接將他轟進了下方的血海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