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被禍鬥殺死過一次,遭受過戾焰入體的痛楚。
玄和尚深知禍斗的恐怖與厲害,否則以他桀驁囂張的性子又怎會向戴龍出言提醒,真真是對禍鬥有了恐懼陰影。
退一步說,恰是因爲他日日夜夜想要復仇。
無形中更是加重了玄和尚對身死時的懼怕,連帶着對付禍鬥時,膽氣節節衰弱,一身實力都沒能發揮出幾層。
方纔有了禍斗的評價。
某種程度上而言,玄和尚確實連戴龍都不如,死在了自個的心魔上。
這還不是本尊親自出手,若是禍鬥親臨配合佛想佛的威能,戾焰的威力還能再上數個臺階。屆時玄和尚能不能撐上一個回合都是未知數。
而後。
禍鬥冷冽的眸光看向了唯一的倖存者——馬天洪。
只見猶如深淵一般的戾焰在馬天洪身上熊熊燃燒,以他的罪業及內心的慾望爲薪柴,火勢變得越來越猛,幾乎快要看不出原本的形狀。
……
“節點被入侵?!”
“怎樣活,都行?”
馬天洪晃了晃腦袋,強撐着站立起來,不經意間與安長丙有了一瞬的對視,兩個多年的對頭彷彿無聲中說了許多,卻又好像什麼都沒說。
她笑着說:“放心好了,靈源公已經解決妥當,我來這裡也只是以防萬一。”
信收劍入鞘。
浩瀚的海洋天空覆蓋三淮水寨。
鳧山婆婆敏銳地察覺出雪女來此的目的並不簡單,卻還是立馬勾起笑容回答:“十五分鐘,只需要十五分鐘的時間,登天梯所需要的龐大能量就能夠被滿足,屆時我們便可以離開這個世界了!”
雪女要做的就是讓這裡的光不會滅掉!
可即便如此,這位馬部長居然能夠咬緊牙關,生生忍耐住這般非人的劇痛與折磨。此刻注意到禍鬥投來的目光,張口的同時,抑制不住的痛嚎也隨之溜出齒縫。
“是!”
踏!
驀地,微不可查的腳步落地聲響起。
“誒,小事。”
它們都在等候主君的命令;
無任何異常情況。
照徹天穹的火光撒在門檻上,屋裡連絲絲腥味都沒有。
被烈焰燒灼過的話語聲顯得扭曲,若不細聽甚至有些難以辨認。
做完戰後的一點處理,禍鬥直言道:“佛想佛灌輸太猛,留下的戾焰已經支撐不住了,剩下的事宜就拜託你解決了。”
“都行!”
好歹也是坐鎮一方水域的老大,不知使多少人聞風喪膽,可鳧山婆婆惶恐不安的表現讓雪女下意識覺得有些失望,怕是前者的心裡早就被地府的名頭嚇得不行。
“當然可以。”馬天洪點頭。
鳧山婆婆終於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而後。
在漆黑的陣法空間裡,唯有登天梯由內而外迸發出浩瀚純澈的光芒,在如今危急形勢的情況下,它就好像寄託了馮夷等人的全部希望。
雪女則是悄然隱匿身形,如此一明一暗是最好的方式。
“你想要個坐騎不。”
禍鬥手握尋龍儀,點頭間似想到有趣的事兒,帶着意味深長的笑意,身軀如明滅不定的燭火驟然消失。
鳧山婆婆自我安慰着,帶着些許不滿的心緒重新閉上雙眼。
霎時,風逐雲走,一切的異象都像是黑板上的粉筆圖案被迅速抹除,最後於無聲間悄然迴歸現實的正堂內。
於是,馬天洪拼盡最後一口氣說出了自己的答案。
一個爲了自己;
一個爲了兒子;
最後的結局殊途同歸。
因爲這個原因,他瘋狂地拋下奈落街來到雲陵鎮尋找戴龍,其中也有賭命的成分,若是被他人發現告密,馬天洪絕對是死定了!
反之亦然。當見到禍鬥表現出的實力,加上戴龍在戰鬥中的一些舉動,無形中如同一個個砝碼不斷加註到了天平之上,促使馬天洪果斷做出背叛的決定。
那張火焰下的臉骨顯得異常猙獰恐怖。
驟然聽到血溟老妖的死訊,鳧山婆婆一對狹長的三角眼猛地眯起,萬幸聽到馮夷已將事情解決,勉強吁了口氣,旋即又想到什麼,又急忙問道:
可是沒過多久,雪女眉頭倏地蹙起,纖白的柔荑握上了一張玉符,微弱的靈光在籙文閃爍間,急切的女音在心底響起。
鳧山婆婆蒼老的面孔勉強擠出幾分笑意,強壓下內心的不安,如今也是箭到弦上不得不發,沒有回頭路可言。立馬將心神集中到能量輸送上。
“有靈源公親自出馬肯定沒問題,老朽這點還是知道的。”
她做的事情也如橋樑一般,集中心神將海量的陰煞能量有序地灌入登天梯內,直至陣法達到足以啓動的界限。
——
正是她剛纔派去的心腹傳來的消息。“這片區域的監視情況出現了異常。”
覆巢之下無完卵。
“尋龍儀給我。”
姐夫,你也不要怪我。
“是!”
“那陰司的鬼使怎會找到登天梯的陣眼,要知道每一處陣眼的佈置都是極其隱秘,哪怕敵人擁有堪破虛妄之類的神通也很難發現。”
話音極近哀求與卑微。
禍鬥擡手一招,掉落在地上的三叉戟立即飛到手中,戾焰沖刷間將裡頭玄和尚留下的印記毀得乾乾淨淨,旋即擲給那隻金絲猴。
“雪女來此恐怕是外面發生了什麼事吧。”
信聞言仔細打量馬天洪,結合他剛纔配合戴龍的戰鬥表現,這隻馬的戰鬥能力其實頗爲可觀,慎重思忖一番,便笑着說道:“那就多謝黑哥了。”
只要馮夷外頭再拖延一點時間,陣法馬上就成功了!
忽地,雪女瞳孔深處浮現霜花,仔細對節點內部情況進行觀察。
禍鬥眉宇間一片冰冷,那一團不成形狀的火炬在眼中搖曳。
下一瞬。
雪女低眉俯視,鱗次櫛比的房屋在晶瑩的雙眸中呈現,目光卻是注視在了底下一間毫不起眼的院落裡。
“啊?”
如果只是突破一般的世界屏障,在馮夷以及衆多水域霸主傾盡所有的情況下,早就能啓動一次登天梯陣法。但是別忘了此方世界的屏障曾被天庭加固一番,使得他們所需要的能量及時間都在成倍提升!
好在,現在總算是看見曙光了。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
“是的,我想要活命!”
雪女擡眼看向懸於半空的九重法陣。
若是三淮水寨的陣法結界都能被入侵,那麼其他地方會不會出現相同的情況,那豈不是說君平所在的龍宮會受到威脅!
雪女眸光閃爍,內心幾經思量後,方纔通過玉符回道:“我馬上過來。”
金絲猴有些驚喜地接過,眨了眨眼,忍不住將三叉戟舞動兩圈,妖力灌注之下,周身的空間褶皺扭曲,可見威力不凡。
“能動嗎?”信問道。
聞言,雪女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確實有個比較壞的消息,血溟老妖跟水蟒他們被陰司的鬼使殺死了,好在君平已經將那人解決!”
搖曳的火光下。
他喜得抓耳撓腮,當即也學着信的稱呼喊道:“謝謝黑哥。”
“還需要多久?”
況且橫豎都是死,不如賭一把。
登天梯的陣法空間內。
信脣角噙着若有若無的微笑,看向屋外的目光一下子變得深邃:“我想以你的身份帶我去炮兵營地應該沒有問題吧。”
——
一聲清越的劍鳴聲。
罷了,不跟這小女娃一般見識。
信語氣平淡,卻蘊着強烈的自信。
人高馬大的鳧山婆婆立於陣眼之上。
禍鬥偏頭看向信,犬吻一咧。
“姐姐,節點的陣法好像正在被人入侵。”
是你問我想不想活下去的。
可實際上這裡卻是一處陣法節點,作用如同橋樑一般,串聯起籠罩整座水寨的龐大結界。
只要能活着,將自家姐夫親手送上斷頭臺又能如何!
“只要您能留我一條命,無論做什麼,無論幹什麼,我都願意。”
馬天洪如是說道。
雪女身旁涌動的水流倏地凝聚出兩名女子的模樣。她們手握兵刃,得了雪女的命令,當即墜去下方的院落。
同時也是馮夷手中一張隨時可以打出的王牌。
馬天洪的命運就被定了下來。
而馮夷也能通過龍紐寶璽,清晰監視這塊區域的風吹草動。
安長丙條件反射似的背脊一挺,連忙將尋龍儀交給禍鬥。
“雪女,你回來得可真快。”前後不超過三息,鳧山婆婆也懶得分出心神去看那小女娃,隨口一問:“說起來,你剛纔急匆匆離開是有何事發生呀?”
然而對於馬天洪這點小心思,禍鬥心如明鏡,有太多的敵人曾與馬天洪一樣在性命攸關之際這樣卑微地求饒。
神智渾噩間,馬天洪模模糊糊地聽到了這句話。
明明漆黑的火焰仍像荊棘一般在體內生長,源源不斷的痛楚卻倏地戛然,有些許餘痛在啃食着神經,但也讓馬天洪有了喘息之機。
“對了,一會兒你就能看見我的表演了。”
火勢很猛,說明助燃的慾望薪柴越來越多,可見馬天洪求生欲的強烈。
這可不是件小事。
……
“那就行,省功夫了。”
聽到這個好消息,雪女冰冷的面龐也不由噙上一抹微笑。
聽到禍鬥不含絲毫情感的話語,馬天洪實際上已經沒有足夠的理智去判斷,戾焰燃燒的同時也在不斷放大內心的慾望。
從始至終,他的立場需求很簡單,就是想要活着。
“鳧山婆婆,我出去一趟。”
少頃,陣法空間內重新陷入安靜。
鳧山婆婆還沒搞明白雪女什麼情況,便見對方已經急匆匆離開,連句解釋的話語都沒留下,惡眉不禁擰在了一塊:“有什麼事情比登天梯還重要啊!”
其實像這類的宅邸樓舍數不勝數,且沒有任何價值,無論是鬧事的鬼使,還是陷入絕望的各方勢力全都沒有在附近逗留。
無數遊獵的海中生物以極其淡漠的目光注視下方的戰火,甚至仍與往常一般嬉戲打鬧,漫無目的地遊動。
“禍,禍斗大人,請……求您給我一次活命的機會。”
“錚!”
運籌帷幄的決勝大網已經朝這座軍事重鎮覆蓋下來。
泛着七彩微光的浪潮撲打而來,早已不見人影。
眼下的情況無疑說明了這點,自己確實有可利用的價值。
首先安長丙與他一樣,手底下不乾淨,可他沒有死,也沒有成爲失去神智的傀儡,說明只要有一定的利用價值,是有苟延殘喘的機會。
她想了想,嘴脣翕動:“你們倆個去節點裡幫忙看着點,有情況迅速與我彙報。”
“這件能牽引空間重力的法器給你了。”
泛起七彩微光的海水中,悄然間顯出一張精緻而冰冷的俏臉。
馬天洪很快偏移開目光,瞅了眼地上焦炭似的無頭屍體,心頭百感交織。
戾焰停止了燃燒。
馬天洪渾身一抖擻化爲人形,那張馬臉顯得尤爲慘白,當即肯定點頭:“我可以直接拿戴龍的虎符行事,外面的傢伙不敢造次。”
院中有一顆巨大的桃樹被戰火點燃折斷,顯得尤爲淒涼落魄。
倏地,鳧山婆婆睜眼看向右手邊的黑暗深處,渾身筋肉猶如龍蟒般起伏竄動。須臾後,一道纖細的人影逐漸靠近,卻是不禁詫異道:“雪女,你怎麼來這兒了?”
馬天洪咬着牙勉力說道。
“恩,看得出你確實是想要活命。”
“鳧山婆婆,我過來幫忙。”
立聞兩道英氣的話音響起。
他敢做出反水的舉動,敢賭禍鬥興許會留他一條性命的可能,種種看似無比瘋狂失智的行爲背後,卻也有自己幾分判斷。
院落不過是一個僞裝罷了。
玄和尚作爲水寨高層,所使用的兵器自然不是凡品。反正人是徹底死翹翹了,留下來的戰利品當然是要物盡其用,增強自己人的實力!
說着,鳧山婆婆額上居然沁出豆大的汗珠,結結巴巴道:“難不成地府已經知道了我們的計劃?!”
雪女之所以停下,並非是突然察覺到某種問題,而是因爲此處節點與鳧山婆婆負責的登天梯陣眼距離很近,方纔停下來看看。
迴應她的是——
“砰!”
猛然間,瀕臨死亡的警鐘在靈臺震盪爆炸。
鳧山婆婆睜眼的一剎,傾覆視線及心神的是那鋪天蓋地襲來的滔滔火焰,挾無匹威勢的拳鋒一下子抵在了她的鼻樑上!!
剛剛浮起驚懼的眼眸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