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第96章 收拾善後

第九十六章

趙福生看着他,問了一句:

“我哪裡說的不清楚?”

範必死心中一跳,連忙答道:

“沒有——”

“沒有就先記錄,有問題記好之後再問。”她神情淡淡的道。

範必死不敢再多說,提筆沾墨之後強忍心中的疑惑,將她先前說的話一一記錄下來。

趙福生的目光落在他筆尖上,見他寫完,才又道:

“鬼車共由四件大凶之物組成。一本記錄乘客名單的鬼冊,一個金鈴,車體似一口黑色大棺材,由一匹黑馬拉着前行。”

對於鬼車的外觀,趙福生沒有隱瞞。

如果駕車的厲鬼真是當年的金將,那麼鬼車細節朝廷早就記錄在冊,將來一對比便知,隱瞞沒有意義。

她回憶當時細節:

“駕車的厲鬼穿青袍、系玉扣金帶,我懷疑是當年死於厲鬼復甦的金將。”

‘刷刷’聲響中,毛筆尖在皮紙上游走,範無救大氣也不敢喘,廂房內只能聽到趙福生的說話聲及範必死的書寫聲。

趙福生從自己見到鬼車出現開始講起:

“鬼車疑似有干擾人的意識、認知的能力,看到鬼車的人最初會誤以爲上的是尋常馬車。”

她提到自己與厲鬼對話,聽得二範膽顫心驚,爲她昨夜的經歷感到後怕。

“受到厲鬼‘邀請’後,被邀請者無法拒絕,車上每人一個位置,一旦有多餘人,隨即被擠出車廂,被厲鬼殺死。”

“鬼車可以穿梭時間,最後停靠位置是在四十年前的劉氏宗祠。”

說到這裡,趙福生又補了一句:

“這也是我懷疑鬼車應該是五十多年前因無頭鬼案而死的金將的原因。”

她沒有提起自己爲什麼能逃離鬼車,且又順走金鈴一事,說完之後,她問了一聲:

“記好了嗎?”

“記好了。”

範必死滿頭大汗,將她所說的每個字都記錄下後,再三看了一遍,才起身將卷宗捧起,遞到趙福生的面前:

“大人,您看看。”

趙福生看了他一眼,將卷宗接過來大概看了一遍,隨後往桌上一放,將卷宗往範必死的方向重新推了回去:

“再補一句。”

她說道:

“據我判斷,鬼車的案子至少能達到禍級以上的標準,甚至不排除已經達到了災級。”

這個評斷讓範必死提筆的手一抖,倏地擡頭看她,眼中淨是不敢置信之色。

兄弟二人並沒有懷疑趙福生的判斷,畢竟她擁有了煞級鬼物,本身實力就不輸上一任令司趙啓明,她說的話在萬安縣就是絕對的真理!

“災級——”

可是災級鬼禍的出現還是讓範必死失聲,趙福生點了點頭:

“鬼馬、鬼棺、鬼冊、金鈴,這都是大凶之物,還是組套出現的,相互搭配對於鬼車殺傷力來說,更是成倍的增加。”

她想起昨夜兇險,仍心有餘悸:

“同時駕車的是厲鬼,更是讓鬼車的力量如虎添翼,我馭使的煞級厲鬼上車之後被全面壓制,甚至根本施展不出力量。”

想到這裡,她不免嘆了一聲:

“沒想到鬼也是欺善怕惡的。”

她馭使的厲鬼平時耀武揚威,使用它兩次力量就取走自己2/3的命,如今遇上鬼車案,竟然躲着不肯出來。

“……”

二範聽聞這話面面相覷,一臉凌亂之色。

半晌後,範必死驚問:

“既然是這樣,你是怎麼逃出來的?”

“僥倖而已。”

她不欲多說,範必死也識趣的不再追問。

“大人,如今萬安縣出現了這樣一樁鬼案,我們該如何是好?”

趙福生雖說平安歸來,可她自己都說了鬼車案的危險程度太高。

禍級以上的鬼案以往縣府當地是無法解決的,得上報朝廷,要請州級府衙的大將過來處理。

甚至禍級之上,疑似災級的,州府的將領也未必能搞得定此事,極大概率是需要請朝廷出面的。

可如今萬安縣早被朝廷放棄,馭鬼的人根本不會踏足這裡,萬安縣遇到了這樣一樁大案,該怎麼辦?

雖說趙福生提到過鬼車停在了四十年前的劉氏宗祠,可她也說過,鬼車有無視時間封阻的穿行能力。

它接走了大漢246年的趙福生,拉到了大漢206年,便極有可能頃刻間就從四十年前回到現在。

這樁案子趙福生如果僅是逃離,而不是將鬼車驅趕出萬安縣,便不算成功辦理。

禍患仍在,可朝廷不能支援,萬安縣甚至比之前的情況還要慘些!

範必死敢保證,縣裡如今那些還沒有逃離的富戶鄉紳,若是知道鬼車出現在縣中,怕是上午打包家產行李,下午就能出現在鄰縣。

他憂心忡忡,正欲再問時,趙福生淡淡的道:

“放心,這個案子我做了處理。”

“什麼?”

這樣的回答又出乎了範必死意料之外,他失言驚喊:“你做了處理?”

趙福生點了點頭:

“如今的鬼車暫時失去了——”

她想了想,說道:

“——方向。就是有受害者,也很難像以前精準標記,並及時將人帶走殺死。”

“……”

這樣的信息已經超出了範必死這會兒可以理解的範圍。

他前一刻還在驚恐於趙福生遇到了禍級以上鬼案,忐忑於她是如何逃離,並且害怕鬼車在萬安縣中穿行,後一刻就從趙福生口中知道了鬼車幾乎被她搞得停擺的事。

她是怎麼做到的?

她到底對鬼車做了什麼?

……

種種疑問涌上範必死的心頭。

但從先前趙福生沒有回答他關於脫身的問題,他識趣的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

“厲鬼行事自有其法則可遵循。”

提起鬼案,趙福生便一改先前的漫不經心,詳細解釋:

“駕車的鬼就是從四十年前的劉氏宗祠離開,它會遵循首要法則,”說到這裡,她頓了片刻。

範無救此時終於機敏了一回,連忙爲她倒了杯涼茶,向她遞了過去。

趙福生將茶一飲而盡,說道:

“它首先會尋找被鬼冊記錄的下一個名單。”

以往有金鈴的輔助,鬼車會很快找到名單受害者,如今失去金鈴後,鬼車只會亂鑽,要想在偌大的大漢朝盲目的找到一個人,那可無異於大海撈針。

“而它只要沒將下一個名冊上的人找到,那就意味着其他人是安全的。”

趙福生看着二範:

“從這一點上,我認爲鬼車案暫時可以說告一段落,對我們造不成威脅。”

“……”

“……”

範必死與範無救聽得頭皮發麻,在驚悚刺激之餘,心中對於趙福生的實力又有了新的認知!

他們還是低估了她!

以爲她鎮壓了趙氏夫婦,辦了要飯衚衕、狗頭村鬼案後,她應該也是處於厲鬼復甦的邊沿,哪知她繼狗頭村鬼案後再度遇到鬼馬車,從中順利逃脫不說,甚至還將這樁案子‘解決’。

雖說趙福生自認案子並不是徹底的解決,而只是暫告一段落,但在鎮魔司呆了多年的二範心中則是清楚得很:厲鬼無法被徹底毀滅或者殺死。

人與鬼相比,力量永遠處於下風。 基於這兩個準則,以往的鎮魔司令司辦案,只要能將厲鬼趕出領地,解開鬼域,阻止厲鬼在當下殺死鬼域中的所有人,這就已經算是案件成功。

至於厲鬼後續流落到其他地方,就是其他地方的鎮魔司頭疼。

遇到禍級以上鬼案,州縣鎮魔司的人如果能將禍級厲鬼趕走,這已經是值得朝廷重視,天子嘉獎的大事!

而在鬼車案中,趙福生並不止是將鬼車趕走這樣簡單,她還使厲鬼失去了獵殺人類的能力。

這在範氏兄弟看來,她無疑是已經徹底解決了這樁案子——就是萬安縣仍在朝廷的庇護之中,朝廷派來大將級的馭鬼者,也未必有她此時解決得完美。

三人一時間沉默片刻,相對無語。

室內靜謐異常,就在這時,外間突然傳來喧鬧聲打破了沉寂。

“都和你說了,大人此時有事——”

外間似是有人發生了爭執,彼此話趕話的情況下,爭執聲逐漸大了些。

“什麼有事?依我看你們是心虛,故意躲着我們不見的!”

對方嗓門變大,對勸阻的雜役並不給面子:

“滾開,我要見你們的令司——”

‘呯!’

原本沉浸在鬼車案中的範必死被這吵鬧聲驚擾。

他對如今的趙福生畢恭畢敬,但這可不代表他就是個好脾性的人。

鎮魔司的令司主事一般因爲馭鬼的緣故性情惡劣,令使在世人眼中也是如惡鬼難纏。

他一拍桌子,眼中露出狠戾:

“大人,是寶知縣的人。”

如今的趙福生連辦數樁鬼案,馭使了煞級厲鬼不說,且纔剛辦完一樁禍級以上的鬼案,這在大漢朝鎮魔司中都是異常了不得的大事件。

也就是萬安縣如今被鬼霧籠罩,朝廷不知她的能力。

若是一年之前,就憑趙福生這一個月以來的表現,她早就該名揚天下了,哪裡輪得到寶知縣的人來萬安縣中撒潑使渾!

他此時完全轉變了觀念。

要是昨晚的時候,他聽到寶知縣來人,第一反應還是懾於鄭河之名因而心虛,此時的想法就變成了:區區鄭副令也配與趙福生比?

“竟然敢不知死活在我們府衙鬧事,大人,我去替你教訓他!”

說完,見趙福生並沒有反對,便向自己的弟弟一點下巴:

“無救,去打他一頓,折斷他四肢,留他一命就行。”

“好!”

範無救拳頭一握就要出去。

趙福生叫住了他:

“將人帶進來就是。”

她雖沒有反駁範必死的話,但話中意思卻與範必死截然相反。

範無救這一次沒有聽哥哥的話,而是向趙福生回話:

“好。”

“……”

範必死神色尷尬,道:

“只是寶知縣的小魚,不知天高地厚想借着鄭副令的名頭來這裡耍威風,大人何必給他臉面。”

“見他幹什麼?直接打回去就是了,我不信鄭副令敢親自上門——”

受魂命冊所限,各州縣令司難以離開本地,趙福生之前就是仗着鄭副令不敢未經調離就離開坐鎮之地,才肆無忌憚的挑釁他。

就算鄭副令不怕死敢前來,他這樣馭鬼多年的老人經驗豐富,就是脾氣再暴躁,最多也就是嘴上功夫逞能,真讓他動手打架,他可能第一個就認慫下跪——否則厲鬼復甦會立即教他做人!

“他們是爲了我父母厲鬼復甦一案。”

趙福生說道。

“那又如何?”範必死有些疑惑不解:

“強者爲尊。”

如果趙福生實力不濟時,鄭副令如果找上門來,自然萬安縣該伏低作小;

可如今她實力強悍,那就是寶知縣命中註定該有此一劫了。

“以往鎮魔司都是這樣做的。”厲鬼又殺不死,一般令司可沒有分解、鎮壓厲鬼的本事,將鬼禍送到別人地盤上是常規操作。

“我看鄭副令是看我們失去朝廷庇護纔敢派人上門。”

他說了幾句,見趙福生笑了笑,沒有出聲,一個詭異的念頭頓時出現在範必死心中:

“大人你要見他——”

“該不會,該不會——”

他想到這個猜測,就有些結結巴巴。

趙福生點了點頭,將他心中的想法說出:

“我準備收拾這個爛攤子。”

“那、那怎麼可能?”

他頓時急了,瞪大了眼站起身:

“寶知縣離我們雖近,但沒有受鬼霧影響,雙鬼復甦的事件雖說棘手——”

範必死說到這裡,停頓了片刻。

事實上他的概念之中,大漢朝此前可沒有出現雙鬼同行的例子,兩個鬼同時出現作案,這可不是普通的棘手,恐怕就是上報到了朝廷,朝廷的人也要頭疼。

“但是像你說的,鄭副令解決不了,可以找朝廷收拾爛攤子,關我們什麼事?”

他想起自己之前因鬼馬車案誤解了趙福生,有意想討好她,說道:

“你已經辦了三樁鬼案,加上之前鎮壓趙氏夫婦——”

範必死想起了趙啓明之死,心有餘悸:

“如果再辦鬼案,可能會引發厲鬼復甦,不如也像鄭副令這樣,從此收手不做,我讓人對外打響你的名聲。”

到時名氣一響,多的是替死鬼前來投奔,範必死不以爲然:

“若有了鬼案,讓這些人去辦,你坐鎮鎮魔司,又安全又舒適。”

趙福生似笑非笑的看他:

“我要去寶知縣。”

這是決定,不是商議。

範必死一下就明白她話中意思。

“可——”他一時噎住,語無倫次道:

“可你受限於魂命冊,不、不能離開萬安縣啊。”

“魂命冊暫時束縛不了我了。”

趙福生搖了搖頭,拋出一個重磅消息。

她說得輕飄飄的,但話中的意思卻讓範必死呆立原地,久久回不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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