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樂瑜的腰也很快敗下陣來,她換了姿勢,蹲在地上撿。
穆乘舟遞來一杯茶,她看見茶盞裡漂浮的‘松針’都覺得反胃,連連搖頭。
待一個時辰後,羊樂瑜接近筋疲力盡,手指都抽筋了,一不小心被針尖刺了一下。
“啊!”她觸電般收回手,指尖冒出一滴血珠。
穆乘舟立刻走來,搶過她的手瞧了瞧,含在嘴裡。
“噯!”羊樂瑜想制止他,但指尖傳來的暖融融緩解了疼。
穆乘舟道:“去歇會,我來揀。”
羊樂瑜:“這不合規矩,莊主說不讓旁人幫忙的。”
穆乘舟笑笑,“怎麼不合規矩?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普天之人莫非王臣,要連這點小事都不能做主,我這個皇帝也太窩囊了。”
羊樂瑜轉念一想也對,就算聚元莊建在荒山上,可這不也是得聽皇帝的嗎?莊主哪有皇帝大?
她說服自己偷會兒懶,一邊坐着去了。
第六十二章
穆乘舟的動作比她快多了,再不出半個時辰,地上密密麻麻的針都被盡數收入針包中。
此時,陳莊主來驗收成果。
她打開針包看了一眼,瞥向羊樂瑜:“這都是你自己揀的?”
羊樂瑜心虛的點點頭,還伸出指尖給她看,“您看,晚輩都受工傷了。”
陳莊主眉心一蹙,“什麼叫受工傷?你的意思是我聚元莊還要賠你錢?”
羊樂瑜連連擺手,“不必不必,晚輩有幸和前輩學習中華傳統手藝女紅已經是莫大的榮幸的,您不收晚輩學費就是燒高香,還怎麼能管您要錢呢?”
穆乘舟被她這一串馬屁給驚着了,低聲道:“原來竟不知小羊的甜話說的行雲流水,怎麼到我面前就無話了?”
羊樂瑜搐了搐脣角,求人辦事還裝爺爺,那真是不要臉了!
陳莊主似乎對她的馬屁受用,就道:“現在給你佈置第二門課,穿線。”
終於到了這個恐怖的環節。
羊樂瑜剛纔揀針的時候就在想,連針身都做的如此細小,可想而知針孔要小到拿放大鏡找。
陳莊主:“兩炷香的時間,將十根銀針穿好紅線。”
聽着還算合理,但真等串起來就不是那麼回事了。
羊樂瑜拿起一根銀針,仔細在頂端尋找針孔,愣是沒看見。
“莊主,貴莊的針真的有孔嗎?”羊樂瑜有點懷疑人生。
陳莊主:“到陽光下找。”
羊樂瑜聞聲走到光影下,透着明媚的陽光可算看到了一個比螞蟻洞還小一百倍的小孔,實在難以想象這種直徑怎麼能穿進線去。
羊樂瑜小時候看媽媽縫襪子,都是把線放在嘴裡抿,她也學着記憶中的樣子把紅線的一段抿溼,然後對着小孔往裡戳。
可是線就是不聽使喚,每每快要進去又彎曲着被折回來,好一會兒折騰後,終於進了一個小尖。
羊樂瑜懷着激動的心情用另一隻手去捏那穿過來的小尖,卻好巧不巧在這時,一聲敲鑼聲促然響起,震的她手一哆嗦,線又掉出來了。
“是誰這麼缺德!”羊樂瑜氣急敗壞。
陳莊主聽到鑼聲形色匆忙,道:“不關你的事,你坐在這裡好好穿線,我再補償你一炷香的時間,老規矩,一會檢查。”
話畢,急切的走了。
穆乘舟站在樓閣柵欄前俯視,看到陳莊主一路穿過南邊的民街,消失在屋檐下。
羊樂瑜撓撓後腦勺,鍥而不捨的撿起線繼續穿。不知不覺,感到有睏意襲來。
穆乘舟瞟了一眼香柱,對羊樂瑜道:“拿來,我教你。”
羊樂瑜一怔,“不是吧,穿線你也會?”
如果皇帝都會穿線,那自己豈不是小廢物?
穆乘舟以實際證明她確實是個小廢物。
他把紅線放在掌心,用帶針眼的一端放在線上上下摩擦,沒一會兒就看到線穿進了針眼。
羊樂瑜懵了,“你怎麼什麼都會?”
穆乘舟:“我娘在冷宮時吃不飽穿不暖,自然什麼都會了。”
“哦。”羊樂瑜悻悻低頭,羞愧的想鑽到地縫裡。
穆乘舟揉揉她的頭,“你不用學這些,我不會讓你進冷宮的。”
羊樂瑜別過頭,“帝王薄情寡義,誰知道呢?”
“我不是在哄你。”穆乘舟舉起一根銀針,“此針爲誓,若我食言,吞針爲罪。”
羊樂瑜有些訝然的看着他,“好好地發這些毒誓作甚?”
穆乘舟從她身後抱住,“你陪我來此危險重重之地追究我孃的秘辛,我不能辜負你。”
羊樂瑜撫上他寬厚的手背,“乘舟,生死與共,我不後悔。”
穆乘舟的眸底溢出難以察覺的光,須臾,親吻她的髮鬢,“生死與共,不離不棄。”
情話是不能管飽的,羊樂瑜連哄帶騙的又讓他爲自己穿完了針線,才翹腿自得的安然休息。
直等最後一柱香轟塌之際,陳莊主回來了。
羊樂瑜依偎在穆乘舟懷裡睡得香甜。
穆乘舟撫摸她的髮絲,垂眸望着闌杆之下,道:“莊主不必拖延時間。”
陳莊主眼底一震,“你在說什麼?我爲何要拖延時間?”
穆乘舟冷眼與其對視:“你剛纔去做什麼了?”
陳莊主:“鑼響交易,這是我們聚元莊多年的習俗,難道你一個外來客也管得着?”
“聚元莊的來歷我多少是記得的。”穆乘舟淡漠道:“你從一開始就認出我了,對嗎?”
陳莊主緊捏雲紗,“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穆乘舟輕笑:“小時候,您還帶着我玩呢。”
陳莊主的眉梢似嗔似喜,“你還記得。”
穆乘舟:“大多都忘了。包括我是怎麼來的,和這裡隱藏的黑暗,都忘了。”
陳莊主如釋重負,“木兒,自從你逃出莊外,我們都很想你。”
“是嗎?”穆乘舟冷睇她,“假話說的太多就成真了。我不想與你多費口舌,往事也不願再重提。我只想知道,賈秀娘在哪?”
陳莊主:“我說過了,她進宮後就與聚元莊失去了聯繫。”
穆乘舟:“那緣來呢?你們一直都在找那副繡品吧?”
陳莊主供認不諱,“沒錯。那繡品暗藏玄機,想必你也有所發現,可惜被李繡娘帶走。”她道:“木兒,你現在還不明白嗎?觸碰本不該觸碰的真相會令人生變得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