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時間，轉瞬即逝。
最後一天講經，堪稱萬人空巷。
一品位列絕頂，向上推百年，妙善是唯一公開講法的煉神高人。
儒家號稱法在書中，識字者皆可領悟浩然之氣，實則門檻重重，不是真的有本書就能成爲大儒。
這是洛京百姓的一個機緣，不知多少人從講經中領悟修行法門，一步登天踏上修行之道。
唯一盼着妙善趕緊走的，就是洛京的大小勾欄。
佛門經文，聽多了就會清心寡慾，姑娘們長得再漂亮跳的再好唱的再妙，也難以引起性趣。。
朝廷不喜歡佛門，不止是忌憚。
妙善講經結束後，身形變化成黃衣僧人，帶着兩名徒弟來到清風小築外。
“師尊，咱真的去見佛祖？”
朱康躊躇道：“上西天可不是什麼好寓意！”
“孽徒！看來爲師經唸的不夠多，你還需要多多度化！”
妙善瞥了一眼緊閉的院門，轉而向弟子傳音道：“仙佛鬥法，凡人遭殃，必要時刻警醒一些……”
正待再多多交代一番，院門無風自開。
“進來吧。”
妙善師徒三人躬身進了小院，神情動作小心翼翼。
前幾日見過真仙，聊的很愉快，卻也不能因此放開膽子。這些個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怪，脾氣多少有些怪異，前一刻言笑晏晏下一瞬就痛下殺手。
如同小孩子玩螞蟻，高興時候賞幾粒米，轉過眼去就向螞蟻窩灌開水。
“見過仙長！”
妙善施禮時候，注意到院中多了件奇異法器。
三四丈長，中間渾圓，兩頭尖尖，如同巨大的織布梭子。
周易揮手灑出靈光，梭子表面便出現黝黑洞窟，說道：“這九天十地闢魔神梭，是貧道新煉製的飛行至寶，你們運氣不錯，趕上第一次試飛。”
“阿彌陀佛！”
妙善忍不住宣了聲佛號，說道：“小僧修有神足通，日行萬里只是等閒。”
侯緣、朱康連連點頭，口稱仙人至寶，不敢玷污。
侯緣天賦神通，可步縮千山，遁速驚人。
唯獨朱康不善遁法，推辭說道：“俺不急，在後面跟着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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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質疑本座煉器之法？”
周易聲音一冷，風和日麗的院落，轉瞬如數九寒冬。
果然會發飆！
妙善心思一顫，忽然有些後悔拜訪真仙。
蓋因師尊無戒羅漢言稱，此行或有大機緣，否則妙善一路東行，從來是避開仙佛道場，唯恐與仙佛結下因果。
“仙長賜，不敢辭！”
妙善身形一閃，帶着兩名弟子踏入闢魔神梭當中。
“起！”
周易手掐法訣，神梭騰空而起，轉瞬就消失在天際。
九天十地闢魔神梭速度快則快矣，可惜乘坐滋味有些不好受，正好來了三個小白鼠，拿來實驗一番。
“牛兒，走了。”
哞！
神牛腳生五色雲煙，隨着神梭方向追去，速度絲毫不慢。
周易回頭看了小院一眼，仙桃樹上，懸掛着丑牛珠。
十二宗僅剩下飛仙觀後，辰龍忙着培養繼承人，極少與周易聯繫。
“貧道離開，神牛也不在，倒要看看是哪個妖仙留下的印記！”
……
潼城。
大乾軍事重鎮。
城中建築如同堡壘，一圈圈圍繞拱衛正中的城主府。
街上不斷有兵卒隊伍走過，整齊的跺地聲，讓城市多了幾分肅穆。
店鋪門庭冷落，夥計百無聊來的轟蒼蠅。
行人匆匆忙忙，買賣也無需多交流，價格早已由城主府定好。
一道玄色流光從天而降，落在小巷深處。
三道身影從中跳出來，雙腿顫抖，面色蒼白，絲毫看不出是上三品高人。
“速度快不快？”
周易騎着神牛，緊隨其後落在小巷中。
“阿彌陀佛！”
妙善不斷運轉佛法，梳理體內混亂氣息，說道：“當爲天下極速！”
“仙長這法寶，屬實有些厲害！”
朱康全身上下劇痛，肌肉骨骼如同撕裂般，掐算時間，纔不到一刻鐘。
鴻州距離洛州數萬裡之遙，用了一盞茶時間不到，堪稱飛行至寶。
侯緣活動了下筋骨，便肉身無礙，迫切道：“仙長，佛祖在哪裡？”
“佛祖便在這城中，還需勞煩禪師施法。”
周易說道：“彌勒教脫胎於佛門，相信佛域定有秘法，感應同道佛修。”
彌勒教是白蓮分支，一直活躍在潼城附近，數十年圍剿都未徹底覆滅。李樂將此事告知時候，周易便心生示警，彌勒教對他有威脅。
以此反推，白蓮邪佛大可能在此重生，否則區區彌勒教主還威脅不到周易。
“仙長要拜訪的是白蓮邪佛？”
妙善面色微變，想到在典籍中見到的記載，彌勒教拜的便是此邪佛。
傳聞此白蓮邪佛曾是大乘佛祖親傳弟子，因教義分歧叛出佛門，自行創立白蓮教，號稱白蓮佛祖。
周易點頭說道：“禪師不愧是羅漢弟子，佛門隱秘知曉的清楚。”
“阿彌陀佛……”
妙善踟躕片刻，真仙當面別無選擇，只得施法。
“仙長，尋宗佛法只能模糊感應，還需要在城中搜尋一番。”
“可！”
周易身形一晃，化作黃衣僧人模樣，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
妙善臉色發苦，口誦佛經，一縷縷玄妙波動四散開來。
循着其中一縷波動，幾人走出小巷，一路向城中央走去。
……
城主府。
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兵卒林立。
今日大將軍宴請貴客，閒雜公務不得打擾，任何人不得靠近。
宴會廳中僅有兩人，裴黑虎坐在一側，身上穿的不是陛下御賜的虎魔鎧，反而是明黃僧袍。
滿臉黑毛，虎背熊腰，身披黃袍，像惡鬼更像高僧。
裴黑虎張口撕下大片熟牛肉，又咕咚咕咚灌了幾口酒。
“義弟，爲兄早就盼你來，今日終於得償所願。”
“小弟多謝兄長款待，這些年若不是兄長庇佑，哪能發展如此多教衆。”
說話的是個俊俏僧人，眉目清秀，紅脣如丹，身上僧袍也繡着豔麗花紋。
此人潼城無人不識，滿大街都貼着緝捕畫像，正是在潼城附近堅持造反的彌勒教主。
彌勒教脫胎於白蓮，根本經文亦是菩薩降世經，經文釋義有所區別，與一心造反的白蓮教不同，彌勒教立志建立地上佛國，造反是爲了佔地盤。
裴黑虎問道：“那件事準備的如何了？”
“一切就緒，過些時日便請祖師降臨，定能滌盪寰宇，建立地上佛國！”
彌勒教主提起祖師時候，神色狂熱虔誠。
“當真能延壽？”
裴黑虎聲音有些蒼老，少了虎將霸氣，多了一絲遲暮。
位列一品武道絕巔，手握重兵，陛下臂膀，然而又如何，壽元不過區區百五十年而已。
裴黑虎年歲比景泰帝還要大些，過不了多少年，壽元便會耗盡。依託裴黑虎的裴家，再無任何支柱，必然煙消雲散。
“阿彌陀佛！”
彌勒教主雙手合十，肯定道：“我佛神通無盡，莫說區區延壽，便是長生也可得！”
“嗯……”
裴黑虎一邊吞嚥牛肉，一邊說：“軍中諸將領，皆是我一手帶起，那些陛下安插的人，已經調出去捕捉反賊。”
“此番若能成，鴻州不敢說，至少周邊數郡都能盡數掌控！”
鴻州因爲有潼城駐軍，府兵比起其他州，弱了不止一籌，裴黑虎自信玉京書院的老山長不在，一日之內便攻克數郡之地。
彌勒教主說道：“兄長放心，有祖師支持，大乾高層不敢輕舉妄動。以潼城爲中心向外擴張，定然能建立佛國！”
裴黑虎微微點頭，他對地上佛國從不在意。
菩薩降世經玄妙非凡，卻也影響不到凝聚武道真意的裴黑虎，他的目標只是續命。至於彌勒教禍亂數郡造成的影響，也要等延壽之後，再做打算。
彌勒教主忽然問道：“兄長，聽聞你與徐將軍交好，曾有半師之誼？”
“當年我曾指導奉先凝聚武道內景……”
裴黑虎嘆息一聲，不禁想起曾經種種。
景泰帝麾下八位大將軍，一同領兵鎮壓叛亂，是從戰場上生死廝殺結下的友情，說是生死至交也不爲過。
裴黑虎爲其他人擋過多少刀子，其他人也多次救下裴黑虎的命。
人頭做酒杯，開懷暢飲的情景恍如昨日，可惜自古美人與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
例如大將軍寇鎮南身死，寇家迅速煙消雲散，幕後十之八九是景泰帝的手筆。
裴黑虎與彌勒教合謀，大多原因來於此，之後徐奉先謀反，更是堅定了他的念頭。
“龍騎軍縱橫南疆，已經有吞併三州的氣象！”
彌勒教主說道：“兄長可以聯絡徐將軍，與其一東一西形成呼應，朝廷定然顧此失彼！”
“再說吧！”
裴黑虎搖搖頭，他並不想真的造反，待到成功延壽，再接受朝廷招安。
那時候潼城依然是潼城，大將軍依然是大將軍！
……
潼城某處。
妙善領頭前行，身後跟着一人一猴一豬。
從一家客棧走出來，繼續循着法術感應，查找佛法氣息。
“剛剛那家客棧掌櫃，身上有詭異佛法，不過此人氣息淡薄，應當是唸誦邪經不久……”
妙善正在解釋，忽然前方來了一列兵卒。
爲首的小將身旁，正是不久前客棧掌櫃，指着妙善等人說道。
“這幾個人行蹤詭異，走街串巷，很可能是叛軍的探子！”
小將一揮手，兵卒將妙善幾人包圍，喝問道：“大和尚從哪裡來？”
“貧僧……”
妙善正待解釋，耳邊傳來周易聲音，頓時話音一轉：“自貴安縣來，奉教主之命探查潼城！”
“貴安？前些日彌勒教造反攻破的縣城？”
“教主，此人定是彌勒探子！”
“抓住他！”
“小心妖僧邪法！”
一連幾聲呼喝，刀鋒駕在妙善幾人脖頸。
“押去大牢審訊。”
小將發現並無施展邪法，暗中鬆了口氣，押着妖僧向城主府走去。
侯緣脾氣暴躁，受了幾下推搡，就忍不住要發作。忽然一道法力落在身上，如同神山巨嶽鎮壓，天生無雙神力，竟然不能施展分毫。
妙善傳音道：“仙長，不繼續尋邪佛了？”
周易反問一聲：“自從施法之後，遇到了多少彌勒教衆？”
“阿彌陀佛！”
妙善頓時明悟，自他施法尋找佛修蹤跡，發現城中百姓，隔三差五就帶有詭異誦佛法氣息。
如此多的彌勒教衆，或許還不是正式教衆，卻說明邪經已經傳遍潼城。
彌勒教只需一聲高呼，就能引動這些潛在的教衆造反。
軍事重鎮，監管嚴厲，邪經如此傳播而無人約束，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潼城上層暗中支持彌勒教。
一路來到城主府外。
妙善施法感應，發現濃郁至極的佛法氣息。
佛法氣息一閃即逝，隨後有法力反向追蹤，發現了妙善等人所在。
妙善連忙傳音道：“仙長，城主府中有彌勒教重要人物，他已經……”
“已經來了！”
周易看向右前方，雙目靈光閃爍，發現了正隱匿觀察的彌勒教主。
“咦？”
彌勒教主輕哼一聲，這僧人竟然能發現自己蹤跡，揮手施法試探其底細。
探測法術落在周易身上，反饋來一片混沌，彷彿只是個凡人。
“嘶！”
彌勒教主倒吸一口冷氣，神魂不斷示警，化作遁光就要逃離。
“貧道允許你離開了嗎？”
周易聲音在耳邊響起，轉頭看到騎着牛的道人，身旁跟着妙善三人。
再看地上兵卒，仍然押送四人進入城主府大牢，顯然只是個法力化身。
妙善疑惑道：“仙長，我們不是應該暗中探查，摸清楚邪佛目的，然後再尋機會破壞其陰謀？”
“太麻煩了，貧道明天還要點卯！”
周易揮手定住方圓百里天地元氣，說道：“抓住他，一樣能知曉邪佛陰謀。”
彌勒教主感到無盡壓迫之力，從四面八方涌來，莫說施展逃遁法術，連體內法力都如同凝固了一般。
“無量壽！”
高宣一聲佛號，冥冥中有股異力降臨，落入彌勒教主體內。
彌勒教主氣勢瞬間膨脹，從二品晉升一品，又迅速增長至一品巔峰，比之妙善也絲毫不差。
異力破開元氣禁錮，讓彌勒教主信心十足。
“本座乃……”
正待宣揚一番佛法，彌勒教主就感到法力迅速流逝，莫說借來的祖師神力，連自己本身的佛法修爲也一併消失。
“老朋友見面，何必急着離開？”
周易一拍神牛，化作五色遁光，向着異力消失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