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穆槐的話我沉默不語,同時心裡也不以爲然。穆槐接着說:“你和穆洋比武失手殺了他,這根本不算是你的過錯。可是你卻獲了罪,還要以犯人的身份護衛穆洋的遺體來到齊國,你在天下人面前顏面何存?燕王根本就不在乎這些,爲了一己之私把你棄之不顧,這樣的主公不要也罷!你要爲自己想想了,什麼東西纔不會拋棄你?只有權力和武功,你只要照我的話去做,你登峰造極的時rì就不遠了。”
這段話如同重錘一般猛然敲打在了我的心際,好吧我承認,如果不是出國之前給我打好招呼了,我很容易就被這番話收買了。自從得知獨孤一城的yīn謀之後,總有一股屈辱感徘徊在心頭。一直到自己被罷官獲刑,這種感覺就更加深刻了。
然而這些磨難卻沒有讓我因此變得豁達,而是心機越來越重,總想找個機會把這份壓抑發泄出去,讓那些冒犯我的人受到應有的懲罰。看來這些天穆槐並沒有閒着,他把話說得開始有誘惑力了。“不能上當!”我深吸一口氣。心裡使勁往國家大義上想。
心裡的糾結反映到了臉上,我的面部表情肯定又是yīn晴不定。穆槐見好就收,微笑着站起身,走過了拍拍我的肩膀說道:“回去好好想想,我知道你現在心裡很亂。”我全身上下就像被掏空了一樣,以至於怎麼回去的都不知道。到了驛館,我憑着本能意識走到自己的屋子裡,躺在了牀上。
過了一會兒,腳步聲響起,御史大人推門進來了,問道:“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嗯,今天就聊了一會兒。”
“都說什麼了?”李大人看出我有些不對勁,連忙問,“你怎麼了?受傷了?”
我躺在牀上又把我和穆槐的對話複述了一遍。李大人聽了拿起桌子上的茶壺倒了一大碗茶水。我看了一眼,說:“別喝,那是昨天的茶,已經涼了。”
“嗯,我要的就是涼茶。”說罷他舉起茶碗把水潑在了我頭上。我“噌”地一下躥起來,說道:“我靠,你幹什麼?”
“我幹什麼?你認爲穆槐又在幹什麼?他是在策反你,當然要說你不公平的現在,而且還有許你一個光彩的未來!這樣的藉口太好找了,你可以看看別的人,哪一個是一帆風順的?哪一個沒有這樣那樣的煩心事?就算天生龍種的當今皇上又如何?他就不煩嗎?”
確實是,如今最鬧心的就是皇上了,天下諸侯割據,zhōng yāng闇弱。皇上的旨意已經是“政令不出都城了”,這天底下還有誰比他煩惱?
我只能說:“我根本沒有被說動,我知道‘忠義’二字的分量。”
“你現在的臉上分明刻着幾個大字——在下被誆矣,祖聰你涉世未深,這世上的yīn謀陽謀你並未充分領教。世間並非非黑即白,人也並非非好即壞。很多時候人是相互轉化的,亦可以說人就是黑白兩面的結合體。人們總是在談‘切勿聽信一面之辭’,這正是因爲萬物不是隻有一面。如果只從一邊固執的走下去,要麼誤入歧途,要麼被人利用。”
“可是像這件事,你要我確信穆槐是錯的。如果照你這樣講,穆槐也是對的?”
“如果他說的不對又怎麼能打動你呢?關於這種事孟子早就說過了,不過就是魚和熊掌之間的選擇。你是吃魚還是吃熊掌,旁人當然管不了你,看你自己怎麼去選。哪個利益最大,你就選擇哪個。這邊是你,那邊是燕國的黎民百姓,你選哪個?這也就是君子與小人之間的差別。”
陳先生及其推崇孟子,《孟子》全書他倒背如流。他在教我兵法的同時也向我講解《孟子》,這篇《魚我所yù》我是再熟悉不過的了。李大人的一番話說得我豁然開朗,我終於不再糾結穆槐的話了。從我當上桃花源縣尉以後,我想我的選擇就沒有再變過,犧牲我一個又何妨?你總不能讓所有人一起陪你陷入爭端。
我的心情也頓時好起來,站起身朝屋外走去,御史大人叫住我,問道:“你幹什麼去?”
“你把我的枕頭弄溼了,我去你房裡換一個出來。”
“如果我告訴你一個關於你自己的要緊事,你可否把我的枕頭留下?”
“什麼要緊事?”
“你聽了便要把我的枕頭留下。”
“罷了罷了,事情如此要緊誰還有心思拿枕頭開玩笑。我不拿你枕頭了,快說!”
“好吧,事情是這樣的,你頭髮上有幾片茶葉。”
“……完了?”
“完了!”
……
一輛馬車向稷下學宮疾馳而來,門口的守衛看到馬車上懸掛的紫金令牌,並未示意馬車減速,而是立刻打開了內門讓馬車全速通過。
“你這個動作做的不到位,照你這樣把劍刺出去之後下盤就會漏出空當,如果對方用長槍橫掃過來,你連躲避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掃倒了!”穆槐把臉幾乎貼在徒弟的臉上開罵,方圓兩米之內的人都能清晰地看到師父的口水噴濺到小師弟的臉上,一滴都沒有浪費。
“嘿!”司徒清實在是忍不住了,輕微地笑了一聲。
“你笑什麼?”就是一閤眼皮再睜開的間隙,距自己一丈之外的師父已經把面孔貼到了自己的臉上。雖然穆槐的速度大家早已見怪不怪了,但是這一下還是瞬間讓司徒清嚇出了一頭的冷汗。
穆槐用自己鋼釺一般的手指杵着司徒清的肩頭說:“你笑什麼?你又什麼資格笑別人?”司徒清就像是大浪之中的小舟一樣,上半身被杵得來回晃動,雙腳卻死命抓地不敢移動。
“你說!你那套功夫練好了是嗎?”司徒清現在連呼吸都不敢使勁,更何況是說話了!穆槐問道:“你昨天晚上幹什麼去了?”
“回稟師父,我昨天晚上回家了。”
“回家了?我記得你尚未娶妻,怎麼我聞到了一股胭脂水粉的味道?難不成你又會你的老相好去了吧?”
“噗通!”司徒清嚇得趕緊跪在了地上,心裡盤算着,自己剛在來樓相中了一個小妞,這還沒幾天呢,怎麼就讓師父知道了?其實稷下學宮這麼大,遍地都是穆槐的耳目,尤其是自己的徒弟和稷下學宮的那幾位德高望重的大家,一舉一動都隨時有人彙報給穆槐。
至於這個司徒清,穆槐並沒有太上心。司徒家族在山東這片的勢力很大,他爲了贏得那些名門望族的支持,隨便收幾個子弟而已,這權且叫做交易。從穆槐本人來講,他對這幫人並沒有太多的好感。平時也不願意像對待黃雲天那樣去指導他們,今天只不過是氣太不順了,急需找人發泄一下,司徒清恰巧撞到了槍口上。
這個時候,穆槐的貼身僕人推門走進來,穆槐不耐煩地問道:“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