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沈皓峰看着花蕾,大概是誤會了沈皓峰眼神裡打量的含義,凌遷越立馬道:“沈兄,你不會想將人趕出去,說任何人不得進入現場吧?人姑娘剛從梁州趕來的,你也稍微憐香惜玉一下。”
沈皓峰:“……”
他只是覺得花蕾不適現在的裝發,顯得臉大,也少了點靈氣。
他們說什麼,獨孤沒在意,他獨自打開了棺材,檢查洛河的屍體。
洛河的脖子是用線縫上的,屍體表面十分光滑,在獨孤看來,光滑的離譜。他掀開洛河的衣服,就看到屍體腋下有些油狀的物質滲出來。
他用手蘸了一點,放到鼻子底下聞了聞。
看到他的動作,凌遷越和沈皓峰都走了過來。花蕾看了沈皓峰一眼,也想湊過來,但又不敢靠的太近。
“這好像是膠啊。”獨孤說了一句。
凌遷越想了想,“可能是縫合屍體用的。”
“既然是縫合,何必多此一舉。”獨孤並不認同。
站在一邊的花蕾小聲道:“會不會是滲出來的屍油?”
“你爲什麼還在這裡?”獨孤皺了皺眉,他沒想到,沈皓峰他們竟然沒把她趕出去。
花蕾急忙道:“我也想和你們一起抓千首妖,我從小練武,我想親自替我姐姐報仇。”
沒有理會她,獨孤看了沈皓峰一眼。
只是沈皓峰不像一般的大理寺人員,立馬就要動手將花蕾趕出去,他只是淡淡道:“這裡雖是靈堂,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還請不要影響我們辦案,先請出去吧。”
凌遷越也朝花蕾使眼色,讓她先出去,他們明明剛見面,他卻是一副自來熟的樣子。
看着沈皓峰認真的樣子,花蕾無奈看了他一眼,退了出去。
花蕾一走,獨孤將洛河的褲子提了起來,露出洛河的小腿。就和他猜的一樣,洛河的小腿,也光潔無比。“這麼幹淨啊。”
也不知道他這是什麼癖好,對着屍體的腿感嘆,凌遷越說道:“也許洛大人天生不長腿毛,這沒什麼奇怪的吧?”
這……
獨孤看了他一眼,“年輕人,把腿擡起來。”
凌遷越聽話照做,還主動把褲腿提了起來,露出他的小腿。
朝他的腿看了一眼,獨孤上手就拔了他幾根腿毛,“再稀疏也都有兩根吧。”
雖然吃痛,但凌遷越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洛河的腿實在太乾淨了。
沒有再和凌遷越說什麼,獨孤走到沈皓峰身邊,“把屍體帶到大理寺,重新驗屍。”
這會兒,沈皓峰倒是有點理解凌遷越的感覺了,他是來協同他們查案的,不是來給他們打下手的。
“凌遷越,過來幫忙。”沈皓峰喊了一聲。
凌遷越有心不幫吧,但也清楚這事他一個人幹不了,只能點頭答應。
兩人將屍體擡到外面,站在一邊的花蕾可憐兮兮的看着他們,那意思是說,能帶她一起去嗎?
沈皓峰沒說什麼,凌遷越笑道:“花蕾姑娘,我們去的是大理寺。”
大理寺。
擡着屍體的沈皓峰他們,直奔後衙去找仵作驗屍。
大理寺的仵作魏大同,是個風格鮮明的仵作,相比其他混口飯吃的仵作,他是真的熱愛這份工作。
如果不是天分一般,著些屍檢方面的書籍,流傳後世也不是不可能的。
沈皓峰他們進來的時候,魏大同正在驗屍。
突然被人從後面拍了一下,魏大同嚇了一跳,“是兩位大人吶,說話就說話唄,怎麼還拍拍打打的呢。有事找我?”
“我們想讓你在驗驗洛副監的屍體。”凌遷越直接表明了來意。
都到這兒了,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看着他們放在臺子上的屍體,魏大同走過去看了看,“不是已經驗過了,怎麼還要驗?不過這洛家人還挺講究,洗的乾淨不說,這毛還都剃了。跟剛褪完毛的豬似的,嘿嘿。”
聽了他的話,獨孤走到他面前,“魏大同,你剛纔說,之前驗屍的時候,他有很多體毛?”
魏大同點頭,“不僅多啊,還很茂密,蒼蠅都沒有地落腳。要不是這麼多,我也不可能印象這麼深刻。”
“他的腋下有一塊殘留的膠,以後我的推測,有人想取走他身上的證據,所以在他全身塗抹了膠。幹了之後再撕下來,卻不料將體毛一起粘走了。”獨孤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他的說法也不是一點道理沒有,魏大同皺了皺眉,“但是我仔細檢查過他的屍體,除了厚厚的血污,也沒有什麼別的特別的。”
洛河是司天監的副監正,又是枉死,魏大同驗屍的時候,肯定是打起十二分精神,不可能有什麼疏漏。
獨孤點頭,對他的說法表示認同。
忽然瞥見魏大同在撓手,獨孤問道:“你的手怎麼了?”
“好像被什麼東西咬了,瘙癢難耐。”不明白他爲什麼突然關心起他的手,魏大同解釋了一句。
獨孤再次問道:“什麼時候開始的?”
“幾天前吧。”
“是不是在驗屍之後?”
“咦,好像還真是。”魏大同想了想,連連點頭。
他這麼說,獨孤立馬開口,“你這裡有沒有膠?”
魏大同給他找了一塊過來。
獨孤立馬將膠塗抹在了魏大同發癢的手上,等膠稍一凝結,他就把膠揭了下來。魏大同發出“嘶”的一聲,因爲膠撕下來的時候,還粘了些他手上的汗毛下來。
“他這是在做什麼?”凌遷越湊到沈皓峰身邊問道。
他確實好奇,但更多的是無聊了,也沒想着就真能從沈皓峰口中得到答案。
沈皓峰隨口說道:“他應該是覺得,屍體身上有些肉眼很難看到的東西,會是重要的證據。因此兇手纔會大費周章的將其弄走。他想看看魏仵作的手上,是不是也留下了這些東西。” “這也能行?”凌遷越一臉震驚。
“能不能行的,要看魏仵作平時愛不愛洗手。要是多洗幾遍手,又或是泡泡澡,可能證據就沒有了。”沈皓峰笑了笑。
眼看凌遷越張口就要問魏大同,沈皓峰將其攔住了,“不用問,看魏仵作還在撓手,就知道他不是。”
“你們大理寺的人都這麼善於觀察?”凌遷越忍不住感嘆。
不等沈皓峰說話,取了魏大同手上殘留物的獨孤在一邊道:“屍體上肯定留下什麼重要的證據,讓兇手極爲忌憚。他死的時候,穿的衣服在哪裡?”
“早上洛家人拿走了,說是代替屍體放在靈柩上,供親人弔孝。”魏大同想了想說道。
聽他這麼說,凌遷越道:“我們剛從洛家過來,並未發現洛副監的血衣,會不會是讓兇手帶走了?”
這魏大同就不知道了。
對這個魏大同不感興趣,他衝獨孤道:“將那個膠給我看看,我研究研究。”
獨孤將膠遞給了他。
能不能區分出膠裡的東西,這方面,魏大同比他專業。
凌遷越湊到獨孤身邊道:“可以啊,高大人果然沒找錯人,這一起無頭懸案,一天時間,就找出這麼多線索。”
剛接過膠的魏大同聽到他的話,當即不樂意了,“怎麼就無頭了呢,那腦袋我不是費了那麼大勁縫上去了嗎?”
凌遷越:“……”
跟這些和屍體打交道的,就沒辦法正常交流。凌遷越還是理智的,沒有想着和魏大同講道理。
“驗屍的事,還有那膠上粘到了什麼,就麻煩你了。”獨孤朝魏大同說了一句,就轉身準備離開。
他一走,凌遷越立馬跟上。
倒是沈皓峰走的稍慢,多看了魏大同兩眼。
“怎麼了,我臉上有花?”沒想到魏大同的感覺還挺敏銳,瞬間就覺察到了。
沈皓峰笑了,“沒有,我就是覺得你和我四舅老爺家三姑父的大兒子的鄰居長得很像。”
魏大同:“???”
從裡頭出來,獨孤沒有在大理寺停留,一路走到了長街之上。
跟在後面的凌遷越急忙詢問,“獨孤先生,接下來我們去哪?”
“案情緊急,自然是立馬去夜市。”獨孤給出了答案。“夜市只有今天晚上纔開。”
凌遷越點頭,“按昨晚如月姑娘所說,這千首妖其實就是中了曼陀羅毒產生的幻覺吧?”
“曼陀羅只能作爲引誘,而要產生千首妖,無疑還需要一些手法。”獨孤道:“讓人看到面具在天上作怪。”
這也就是沈皓峰覺得這種幻術不夠高明的原因。
不過怎麼說呢,一下子要迷惑上百人,爲了不出意外,依靠藥物,也無可厚非就是了。因爲這麼多人中,興許就有一兩個心智極其堅定的,可能就會導致計劃失敗。
“這麼說的話,兇手用的是傳說中的傀儡術?”凌遷越猜測道。
“不錯,兇手在道臺四周提前點燃了大量的曼陀羅,令在場的人意識模糊,加之有人故意大喊千首妖,如此誘導,中了毒的衆人便會認爲那是千首妖。”獨孤解釋了一番。
“可洛副監之死又是怎麼回事?”
獨孤再次開口,“風箏線一個不巧都可以劃破人手,用特製的絲線斷人脖頸,自然輕而易舉。洛府受害人的斷頸處都光環如鏡,庭院的掛着的白幡切口也十分整齊,想來都是被細絲生生切斷。
“我之前聞了,白幡上殘留的氣味,和道臺旁的香味味道極其相似,應該都是曼陀羅毒。想必那個打更人,也是被它迷惑,以爲看到了千首妖殺人。”
話音一落,獨孤衝沈皓峰道:“沈皓峰,你立即再帶人檢查一下道臺,那裡應該也有絲線的痕跡。”
他們要去夜市,這時候支開他?
當然了,獨孤的想法並不是要支開他,而是確實需要他去查看。可沈皓峰怎麼可能放棄進夜市的機會。
他之前也說了,只有今晚可以夜市。
錯過了今晚,又不知道要等多久,急着去見夜天子的沈皓峰這會兒怎麼可能走。他開口道:“如果獨孤先生願意看一下大理寺之前查案的卷宗的話,就會知道,這一點,卷宗上是有的。”
嗯?
那倒是不用查了,一旁的凌遷越道:“兇手先殺了洛大人,之後又殺了他府上的人,如此狠辣,是不是遷怒尋仇?”
“大費周章,絕不是尋仇。”獨孤想也不想就搖了搖頭。
忙活了這麼長時間,三人到了一處茶肆,喝口水,歇歇腳。
凌遷越倒茶,他一邊倒,一邊說道:“如沈兄所說,大理寺在道臺找到了絲線的痕跡,可我們還是沒有弄清楚,千首妖的作案動機啊。”
他的話一說完,獨孤他們還沒來及開口,一道聲音在他們身邊響起,“都什麼時候了,你們還坐在這兒喝茶?”
聽到聲音,凌遷越扭頭看過去,就看到紮了許多小辮子的花蕾,他忙站了起來,熱情道:“花蕾姑娘,你怎麼來了?這買的什麼呀?”
花蕾不屑的掃了他一眼,“還能是什麼,線索啊。求雨那天不是下了一場桐油雨嗎?我就買一桶回去,研究研究唄。”
她放在桌上的,是一桶桐油。
坐在凳子上的獨孤看向她,“有沒有研究出什麼?”
“暫時還沒有。”花蕾有些尷尬,“你們呢,有沒有什麼線索?”
看着桐油上的“崔”字,獨孤若有所思。
他沒有說話,嘴上沒個把門的凌遷越開口道:“這千首妖其實是用…”
話還沒說完,獨孤拍了他一下,凌遷越頓時閉嘴。他也反應過來,涉及案情,有些話是不能說的。
“是什麼?”花蕾追問了一句,見他搖頭,頓時沒好氣道:“不說拉到,告訴你們,我肯定能查到線索,讓你們帶我查案。”
凌遷越留戀的看了眼她的背影,喝了口茶水的獨孤站了起來,“時間差不多了,去夜市。”
沈皓峰精神一振,終於來了。
之前花蕾來的時候,妝發一如既往的令人失望,讓他對她的興趣,都減少了不少。還是趕緊去會一會夜天子,不然沈皓峰覺得自己都快修生養性了。
不知道沈皓峰的想法,不過聽到夜市二字,凌遷越也興趣十足。一副想去一探究竟的神色,都寫在臉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