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兒子的話,何曉惠道:“凶宅便宜啊,你以爲咱家有多少錢,這不都是這兒省那兒省省出來的嗎?無妨,我已經找了當地住持,做過法超度了。你知道嗎,這座宅子平時要賣五千兩,你知道你娘是多少錢買的嗎?”
不等方多病開口,何曉惠就忍不住道:“五十兩,怎麼樣,我眼光好吧,快誇我。”
“這位風韻猶存的何曉惠何娘子,不愧是獨具慧眼,出手狠辣。”方多病無奈誇了一句,“好了,那你好好修你的美人湯,我去辦我的正經事了,告辭。”
見他要走,何曉惠忍不住問道:“你去哪啊?”
“我有正經事要辦。”
“哎呀,有正經事要辦,也要吃飯啊。”何曉惠笑了,“我剛纔路上碰見他了,我把他也請來了。”
“他,哪個他?”
何曉惠轉頭看向門口,就看到李蓮花從外面走了進來,“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一看到他,方多病就快步過去,一把揪住李蓮花的衣領,“膽子倒是不小,還敢送上門來。真當我不敢動你是不是?”
“我找何堂主,此事與你無關,放開。”
“小寶,你這是幹什麼?”何曉惠忙跑了過來,“他不是你的朋友嗎?”
聽到何曉惠的話,方多病道:“娘,他現在可不是我的朋友,他是百川院破刃榜上的通緝犯。這個人我先帶走了。”
何曉惠急忙阻攔,“小寶,到底怎麼回事,你跟我說明白了。”
“娘,我這次來,就是爲了抓他。”
“抓他?”何曉惠問道:“他犯了什麼罪,姦淫擄掠,還是殺人越貨?”
“我和你說不清楚,你別管了。”
何曉惠擋住方多病,“我告訴你,李蓮花是我請來的客人,我與他一見如故。在我的地盤,敢動我的客人,那就是跟我何曉惠過不去,包括你在內。”
“娘…”
“行了行了,你小姨也對他和沈皓峰推崇備至,你小姨都這個年紀了,也未曾賞識過什麼人。”何曉惠衝方多病眨眨眼。“李公子和曉鳳的關係不錯,是吧?”
李蓮花點頭,“令妹確實是我的朋友,我和她之間…”
“你給我閉嘴,別拿我小姨當擋箭牌,跟我走。”不等李蓮花說完,方多病就開口打斷。
見狀,何曉惠斥責道:“方小寶,你膽子大了,連我的話都不聽了?從小我可沒教過你這種待客之道,把手鬆開。”
方多病自是不願,但何曉惠根本不給他拒絕的機會,拉開他的手之後,帶着李蓮花就往裡走。
屋裡已經備好了酒菜。
坐下之後,李蓮花嘆道:“沒想到何堂主竟是如此年輕。”
“真的嗎?”何曉惠開懷大笑,“我也是沒想到,這臭小子口中足智多謀的李兄,竟是如此芝蘭玉樹的俊朗人物啊。”
對他們的商業胡吹,同桌的方多病嗤之以鼻。
掃了他一眼,何曉惠道:“常聽我們小寶說起跟你探案的趣事,他說李公子能謀善斷,跟你學到了不少東西。”
“何堂主不必客氣,令郎也幫了我許多。”
“小狐狸怎麼敵的過老狐狸呢,薑還是老的辣不是嗎?”方多病陰陽怪氣了一句。
何曉惠道:“之前說李蓮花千好萬好的人不是你嗎?說什麼人生得一知己,不枉江湖走一趟,只願與君結伴再同遊,這不都是你說的話嗎?”
“那時我沒帶眼識人。”
“交朋友不用眼睛,交朋友要用心。”何曉惠語重心長的說道。“我一見到李蓮花就覺得十分投緣,我相信他絕不是大奸大惡之人。你們兩個到底出了什麼問題,今日就在這裡把話說明白。”
見李蓮花還有心思端起酒杯喝酒,方多病氣就不打一處來,“要是喜歡喝我家的酒,就多喝幾杯,將來到了百川院的牢裡,想喝這麼好的酒就沒得喝了。”
“別聽這小子瞎說,多喝點。”何曉惠給李蓮花倒酒。
“娘!”
何曉惠將酒壺砰的一聲放到桌上,“方小寶,你當初執意要闖江湖,你娘是一百個不情願,就怕你這一身闊少爺的臭毛病,又沒有江湖經驗,再惹出什麼是非。誰知道遇到了李蓮花,他非但沒有教壞你,還處處護着你。就衝這份人情,娘就領情。人生在世,誰都有不想說的秘密,給別人留餘地,就等於是給自己留餘地啊。”
“就像你們瞞着我,單孤刀是我爹那樣嗎?”
何曉惠氣的一下子站了起來,“好你個臭小子,敢給你娘上眼藥了是嗎,你的膽子是真的肥了。”
揪着他的耳朵,何曉惠一通擰,“你以爲你爹是什麼好人,我不說自有我不說的理由。我最討厭的,就是百川院和四顧門的人。江湖這麼多年的恩恩怨怨,全都是那些自詡名門正派的人,給弄出來的。妄圖給江湖立規矩,到最後,不還是爲了給製造規矩之人,爭權奪利?”
“江湖就是江湖,江湖的規矩就是江湖自己。本朝律法共四百二十卷,條貫有三千餘冊,若真算起來,有哪一條能約束江湖人?”
將這些話說完,何堂主又換上笑顏,“所以我就欣賞像李公子這樣的任性遊俠,不參與任何門派之爭。哪像我們方小寶以前崇拜的那個什麼李相夷,我看所謂大俠,就是沽名釣譽之輩。真不知道她到底哪裡好。”
該說不說的,她上一段整挺好,就是李蓮花就是李相夷,現在這段有點垮了。
何曉惠看向李蓮花,“李公子,你有所不知,我們小寶打小爲了成爲李相夷的徒弟,這麼大的苦藥丸子,生是往嘴裡吞。他爲了能站起來,日日針扎十二處大穴,疼的昏過去多少回,都不肯哭出來。”
“就爲了李相夷的一句話,說他只要能拿的起劍,就收他爲徒。你說這小子傻不傻?”
方多病:“……”
“娘你別說了行嗎?”方多病是真的尷尬。
何曉惠還沒說什麼,離兒走了進來,“夫人,郎中把抓的藥送來了。”
“好,就放那兒吧。”何曉惠應了一聲。
方多病驚道:“抓藥,娘你哪不舒服了嗎?”
“這附近的地下水,聽說不乾淨,是不能喝的。我跟離兒出來乍到,我們也不知道啊。所以這兩日,有些腹瀉,不礙事不礙事。”何曉惠解釋了一句。“那你趕緊去喝藥啊,就別說那麼多話了。”
何曉惠賞了他一記白眼。
李蓮花道:“何堂主,無須多禮,身體要緊。”
“好,李公子,那我就不奉陪了。”何曉惠說着就站了起來,“差點忘了,你們還沒有看過這個別院吧。離兒,一會兒帶着李公子還有少爺,四下參觀參觀。”
“是。”離兒應了一聲。
片刻。
李蓮花三人,參觀起了院子。
一路走到後院,看到後院的景緻,李蓮花忍不住問道:“這後院怎麼如此的荒涼?”
“我之前聽隔壁的家僕說,這院子原來發生過一樁慘案。”
離兒說完,方多病道:“就是我娘之前提的火災?”
“嗯。”離兒點頭,“原來的主人叫嚴青田,好像是妻子和管家偷情,半夜把他給殺了,一把火燒了大半個宅子,帶着整個家的財寶跑了。夫人不害怕,我們這些做下人的可怕死了。”
說着,離兒試探的看着方多病,“少爺,剩下的院子,你和李公子就自己看吧,我還有事,就先去忙了。”
等她離開後,李蓮花開口,“有些事情沒有告訴你,真的要和你說聲抱歉。”
“你故意到我家來,和我孃親攀交情,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這個真沒有。”李蓮花搖頭,“之前我只是碰巧遇上了離兒。方多病,我沒有殺你爹。”
方多病沉默了一下,“我可以相信你,突然這麼多證據指向你,很巧合。不排除有人知道你還活着,故意將所有線索都指向你。但故意,不代表一定是假的。你或許無辜,或許不是。如果你能將隱瞞的一切,如實的交待出來,我可以自行判斷。”
“除了我的身份,其他的事情,我並沒有隱瞞。”
“好,那你當真是因爲意外,出現在一品墳嗎?”方多病道:“不是得知笛飛聲要去找觀音垂淚,你當真是因爲賞識我,才與我一起查案,而不是想要進百川院。你和笛飛聲,當真是因爲你不肯救人,他纔在我身上種下罡氣?你騙我說他是鐵頭奴,將他留在身邊,當真都是歪打正着嗎?”
李蓮花:“……”
這撒的慌太多了,一時竟然不知道該從哪個開始圓。
“這麼說來,你還真是毫無隱瞞,到頭來,只有我一個人被矇在鼓裡,傻傻的什麼都不知道。”方多病道。
李蓮花神色無奈,“有很多的事情,我確實身不由己。”
“好一個身不由己。”方多病說完轉身就走。
站在他身後,看到了什麼的李蓮花立馬開口叫住了他,“等等,這個院子,原名叫白水園。白水爲泉,難道是黃泉府。黃泉府?”
方多病轉過身,看着地上的石牌,“難道我娘買的,就是黃泉的宅子?如果那些僕人說的是真的,死的就是連泉。可黃泉府主武功這麼高強,怎麼可能隨隨便便被他妻子和情夫所殺?這當中一定有問題。”
“你聽過閻王娶親嗎?”李蓮花道:“我懷疑呢,這件事和連泉有關。黃泉府主,十年前位列武林第三,絕招碧中計沾之化骨。你既然能找到此處,必然也是衝着連泉來的。或者,我們可以合作。”
方多病轉頭看向他,“你是不是覺得沒了你,我就查不了案子?那豈不是辜負了李門主,偷偷摸摸對我的教導了。你那些秘密不可對我說,沒關係,自然有人能撬動你的嘴。”
嗯?
被他一路推出宅子的李蓮花,剛一出門,就看到石水和雲彼丘。
“遇到你的時候,我就放了信鴿。”方多病朝李蓮花解釋了他們爲什麼會來。
李蓮花:“……”
放信煙這事,李蓮花可太熟了,之前他嫌方多病煩的時候,都是放信煙,讓何曉鳳來把方多病帶走。
沒想到自己也有這一天。
他被石水和雲彼丘綁了起來。
“你身上那枚羅摩天冰在哪?”因爲雲彼丘也在,石水沒有機會問沈皓峰的下落。
李蓮花看看他們,“也不是我說你們,整天都擺着個臉。我聽說這雲院主畫地爲牢十年,沒想到爲了抓我,竟然下山了。李某是何德何能啊。”
“你不用轉移話題,或許你還不知道百川院的手段,我們有一種蟠龍煙,嗅第一支入癮,第二支方可解癮。無論什麼樣的鋼鐵漢子,都是扛不住的。”雲彼丘冷聲道。
李蓮花道:“這麼厲害的東西對付我,是不是有些浪費了啊。”
“你自己考慮吧,不要逼我們用刑。”
留下一句,石水就和雲彼丘走了出去,到了門外,石水淡淡道:“對付十惡不赦之人,纔會用蟠龍煙。我倒不知,你爲何如此厭惡這個李蓮花?”
“等找到蓮花樓所在,我們即刻返回百川院。”雲彼丘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看着他的背影,石水眉頭輕蹙。
……
何曉惠要求方多病老老實實跟他迴天機山莊,準備成親。方多病自然拒絕,兩人說話的功夫,離兒捧着一個木匣走了過來。
“夫人、少爺,怎麼有人在咱們門口,放了一箱子錢啊。”離兒將手裡的木匣打開,露出裡面的銅錢。
看着錢匣,方多病立馬驚呼,“閻王娶親。”
“什麼閻王娶親?”何曉惠一頭霧水。
方多病只好把之前在縣衙打探到的消息,和她們說了一遍。
宅子裡的氣氛,一下子緊張了起來。
“你們幾個,守住大廳和門口,你們幾個,在屋內寸步不離。剩下的人,都給我在院內十步一崗,保證彼此都在對方的視野當中。若有動靜,立馬敲磬示警,今晚都給我打起精神來,都別睡了。”方多病朝召集起來的護衛們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