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
紫金雷斧在那身着地獄變相法袍的高大鬼王手中挽了一個斧花。
鬼王挪動腳步。
咻。
紫金雷斧在天際旋轉飛落回羽人鉞的面前。
與此同時,鬼王伸開蒼白手掌。
橢圓形粗糲的紫黑色指甲微微下壓,半空中浮現一道道大道絲線。
嘎吱!
虛空中的陰陽磨盤輪轉收緊。
無數的絲線完全顯化,在磨盤轉輪之時發出鏗鏘道音。
羽人非赫站定的身軀被勾魂鎖纏繞擠壓進血肉之中,勒出一道道皮開肉綻的痕跡。
三十六道符籙延展交織匯聚成生死道的道紋,深深的紮根,想要將那潛藏在六丈金身中的壽盡之魂徹底拔除。
吱呀!
血肉綻開,筋骨吶喊。
羽人非赫驚愕之餘,一雙金晶浩蕩的無盡星空的眼眸,死死的盯着那頭頂平天冠的鬼王。
對方是實打實的道君,可是,明明對方同樣是一花,怎麼能夠悄無聲息的潛藏進羽人族的福地,站在他的面前。
“道友好手段!”
羽人非赫低頭看了一眼從胸口直延伸下去的深邃傷口。
這一擊他大意了。
其實也不算大意,他想要賣個破綻將五聖一網打盡,故而有此一擊。
他實在沒有想到還有一位大道之君潛藏在四周,蓄勢待發。
羽人非赫有他的驕傲,儘管他已老了,卻並不覺得鬼王的手段卑鄙。
搏殺之道。
勝者爲王,敗者爲寇。
哪裡有什麼手段是不能施展的,何況對方本來就帶着殺意,他千不該萬不該沒有想到對方背後站着道君。
目光挪動,看向那位始終保留實力的大聖。
被羽人非赫盯上的巫融神色嚴肅。
背後的五杆聖兵早已收起,他的手中只有一杆嶄新的尊魂幡。
幡篆宇宙轉輪,萬物生靈,生死兩面,四十八道神紋交織,玄息如混沌之鋒又好似最堅固的壁壘。
在尊魂幡飄動時將巫融完全包裹,任誰估計也不想和持有這般神兵的修士交手。
羽人鉞看着近在咫尺的雷斧,又茫然的看向站在天穹入陣的高大鬼王。
那分明是一位大道之君。
生死道息猶如仙絮般環繞不朽。
“生死道君?”
他現在着實糊塗了,什麼時候他們請過道君。
就算要請也付不出代價。
糊塗同時眼中並沒有任何的欣喜,反而是深深的惶恐,以及戰慄。
羽人鉞並不想請道君前來。
道君一旦踏入羽山,整個羽人族的佈置就完全失了效果,祖宗留下的大陣和寶物全成擺設,他們也就會變成任人宰割的羔羊。
如果他放道君進來不僅僅不是爲羽人未來着想,反而將會是應該萬死的罪人。
“羽人鉞!”
六叔的憤怒溢於言表,像是個發狂的荒獸般怒吼起身。
他憤恨怒喊的是羽人鉞,卻沒有將目光放在羽人鉞的身上,而是死死的盯着遠天踏雲的大道鬼王。
羽人鉞低下頭。
他懂六叔的憤怒。
說白了,他發起的對老祖的計策,本質上是一場內部的革命,如果能成倒可以爲羽人族博一個未來,若不成也能讓後輩子孫看清楚。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
另一位大道之君出現之後。
不管成功還是不成功,這一場革命都已經沒有意義。
成功是無法主導的迷茫的未來。
失敗更無法告慰後輩子孫,相反,他羽人鉞會被釘在叛徒的恥辱柱上。
千年,萬年,十萬年!
他被騙了。
苦澀。
不甘。
羽人鉞看向巫融,眼中滿是複雜神色,最終化作一嘆。
他說他不知道,誰會信?
沒人信。
連自己的弟弟羽人崢都不會信他。
羽人族全無高興的模樣。
唯一興奮到難以自持的只有一個人。
那就是組織的頂尖聖王婁金狗。
他本以爲自己這一次會敗的徹底,甚至連性命都丟在這,不想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那不出力的道友背後站着一位大道之君。
“道友,不是人。”
羽人非赫漸漸冷靜下來。
任由勾魂鎖將他勒出痕跡,血肉綻開,道血浸染滴落於天地渲成混沌一色。
大道鬼王神情淡漠。
彷彿沒有聽到羽人老祖的言語。
“道友就算不回答我也能通過這生死道的玄息感受到道友不是人。”
話鋒一轉,目光挪動落在巫融的身上:“那小子身上籠罩的道息掩蓋了他真正的道,這等妙法非一般人你能夠做到。”
“他藉助道友的道息。”
“而,道友藉助他的身軀,這才能夠在我不能發覺的情況下進入福地。”
羽人非赫的眼中已經閃過清明,淡淡的說道:“足以說明,道友並不是真正的修士,應該是那杆魂幡神兵的器靈吧!”
“什麼?!”
滿座皆驚。
他們根本沒有想到這麼一回事兒。
或者說,以他們的眼界,無法看出鬼王和真正修士的區別。
羽人非赫卻不一樣。
他推算許多結果,綜合所有訊息‘悄無聲息出手’‘極近下無法察覺’‘小修近身’‘不敢動用過多法力’‘神兵最終依舊執掌在小修的手中’……
只有神兵器靈這一說法能夠解釋一切。
“道君器靈?!”
羽人鉞眼中閃過精光。
原來他並不是被騙。
倒不如說他從始至終都不曾瞭解巫融。
這也是爲什麼巫融能夠隻身趕赴他們羽人族,並且敢大言不慚的說要取走他們羽人老祖的神魂。
現在看來,巫融並不是狂妄。
“好見識,更難得的是這份冷靜。”
“生死關頭,道友還有心思分析我的來歷。”
沙啞而空靈的聲音緩緩鋪開。
那聲音來自高天鬼王,正是尊魂幡的主魂,塗山君。
塗山君雙手交錯,抓住延展而去的道鏈,勾魂鎖在背後碩大陰陽磨盤的轉動下緩緩收緊。
在他握住雷斧將羽人非赫開膛破肚的時候就將勾魂鎖種下。
眼下對方必須在嚴重傷勢的重創下分心應對神魂不穩。
不想,這麼危及的情況也沒有讓羽人非赫瘋狂,他通過推算看出塗山君的跟腳。
巫融的神色堅定,洶涌如星河的法力奔涌。
當時婁金狗讓他祭出神兵,他本可以用‘地魂定神鈴’遮掩,可是一旦動用神兵,損耗巨大,法力不足的話,這一戰定然懸殊。
羽人非赫不是一般的道君。
他只能藏拙不出。
爲的就是這樣的時刻。
嚼碎陰魂丹補充法力的同時飛身登上雲層,在臉譜脫落之時高舉尊魂幡,攤開生死簿,猶如坐鎮中軍的強大王者。
“羽人非赫,認罪伏法吧!”
雷音滾落。
煌煌如千鬼萬神的嘶吼。
現在羽人崢終於明白爲什麼榮大哥說自己幸運,那竟然是一杆神兵尊魂幡,更重要的是神兵內蘊一大道器靈、生死道君。
這何止是幸運那麼簡單,恐怕是許多人連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認罪?”
“伏法?”
羽人非赫哈哈大笑。
他狂笑時無窮道息勃發而出,長嘯之際撕開上方福地。
一隻渾濁的瓶子從虛空中墜落下來。
轟隆!
渾濁的瓶子狠狠的砸在羽人非赫的身軀上,那小小的瓶子竟然將羽人非赫六丈龐大的身軀完全裝起來。
勾魂鎖沒有被切斷,可是塗山君已經感應不到勾魂鎖鏈的盡頭。
“老祖神兵。”
六叔像是意料之中般沒有驚呼,同時目光閃爍,厲喝道:“開!”
福地震盪。
漣漪泛起變成一道道玄門。
衆多埋伏的聖人紛紛走出漣漪。
“老祖有難,速速出手!”
六叔一聲令下,近乎二十位聖人已經融入福地大陣。
六叔羽人嬰一步踏空坐鎮大陣中樞,眼中閃過奇異神色。
這陣法本來是護衛福地並且準備給老祖最後一擊的,沒想到在這樣的境地下,他反而是運轉陣法來救老祖的性命。
老祖絕不能倒下。
至少不能現在這個時候倒下。
這是大局!
“你們幹什麼?!”
婁金狗詫異的看向羽人嬰,然後猛然撇頭看向羽人鉞,像是再問,這不是你的盟友嗎,怎麼不僅不幫忙反而現在出手阻止。
這麼大好的局勢,一旦讓羽人非赫安然度過,以後可就沒有了。
最重要的是,羽人非赫緩過來,清算的也多是他們。
羽人鉞踉蹌起身,微微搖頭。
巫融看出師父正全神貫注牽扯羽人非赫。
絕不能讓羽人非赫躲過。
再一看四周陣起。
巫融面色一獰,仰頭倒下無數陰魂丹,就連氣血都宛如星河般奔涌在無垠星空,猛然揮動尊魂幡:“出!”
嗡!
又一道身影自尊魂幡中走出。
玄功參造化。
全真全真魔。
歐陽求仙一步踏出。
看到歐陽求仙的那一刻,羽人崢張嘴半響。
眼中滿是駭然和驚錯。
他沒想到還能見到這一位。
最終,還是將所有話都咽回去。
他從未見過這件神兵,也從來都沒有見過這位大道之君。
他更不知道神兵的來歷跟腳。
“什麼?!”
“又一位大道之君?”
“……”
衆聖皆驚,難以自持。
一位大道之君也就罷了,竟然還有第二位。
算上他們老祖,現在的羽山竟有三位道君。
這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組織的頂尖聖王婁金狗雙眸呆滯的看着遠天,猛然想起來什麼似的,激動的指着那道身影:“歐陽求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