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和塗山君的複雜不同,大黑山鬼王卻心生懼意。
黑山印何等威力,這不是術式凝聚的虛影,而是實實在在的法寶,這一擊放在金丹初期的修士的身上,早已經將對方的腦漿子都給砸出來了。
就是同階修士被擊中,頭破血流都是輕的,應該身軀崩裂,陰神移位。
別說還能站着,就是走路都走不直,只能望風而逃。
而對面的赤發鬼修不僅沒有昏迷,還穩住了身形,一身氣息並沒有損失多少。
估算戰力的話,也頂多去了兩三成而已,別以爲兩三成很多,她催動法寶全力一擊也會損耗四五分法力。十成法力也纔夠全力用法寶二三十回。
到時候就是殺敗了覺法兩人,她也不得不面對那些鄰居的威脅,甚至手下的妖魔還會先出手。
“不能再拖延了,必須速戰速決。”
大黑山鬼王絕色的面容上多了些許的猙獰,既然一擊不成,那就再來。
“天道印。”
“法域。”
大黑山鬼王手中印法結成。
橙紅色的光芒拔地而起,頃刻間,法域已經凝聚成形。
“黑山帝王座!”
黑山主峰化作一尊巨大王座,一具百丈身軀端坐其上,頭頂天穹雲彩,腳踩山河疆域,宛如俯瞰人間的鬼神帝王。更像是擎天之柱,溝通這方小天地。
被法域籠罩的塗山君凝神道:“香火神軀。”
沒錯,眼前的這個也是香火神軀,伴隨着金丹法域的結成,香火神軀重新凝聚。
“那就是大王的法域嗎,當真強大。”
“百丈身軀,如此實力可稱金丹最強吧?”
“不。”
“什麼?”
“那個人並沒有任何的恐懼神色。”衆妖魔只驚訝於大黑山鬼王的法域強大,聽到聶權九提醒纔回過神來,那個和大黑山鬼王敵對的金丹宗師,似乎依舊從容。
……
“前輩,我們一同出手。”
覺法念叨了一聲阿彌陀佛,說着就要使用天道印凝聚法域。
“你的法域剛纔已經被重創,就算你想出手,也只會徒耗法力,借我法力,凝聚法域。”塗山君的傳音落在覺法的耳朵中,同時一瓶丹藥塞過來。
“法力過半就吃一顆。”
“好!”覺法愣了一下,隨後點頭稱是。
他都能凝聚法域,前輩沒道理無法凝聚法域。
就是不知道前輩是什麼樣的法域,他還從未見過塗山君全力出手。
另一側。
塗山君將金丹級陰魂丹當糖豆倒進嘴裡,終於修復了自身的傷勢。
還好沒被那方法寶給砸死,不然他攢的這點家底都得交代這裡。除了陰魂丹之外,也沒有其他的方式能夠爲他提供那麼龐大的煞氣凝聚身軀。
別看陰魂丹儲備的多,只要塗山君死一次,就得耗費個七七八八。
現在修爲高了,不像是修爲低的時候,隨便收攏點煞氣就能重聚肉身。
“天道印。”
“法域。”
“神靈明死境!”
黑光如潮水,當即擠開了紅橙色的霞光,搶佔了一半的地域份額。
黑霧籠罩,恐怖降臨。
幽幽火光點亮長長見不到頭的路,隱約間可見神龕浮現。
如果說大黑山鬼王的法域給衆妖魔的感覺是強大,那麼赤發黑袍鬼修的法域就是恐怖,那是一種直面心底驚悚之物的恐懼感覺。
也好在,法域籠罩的範圍並不大,只是將主峰和正殿拿進來。
所以很多主峰之外的妖魔、百姓看不到內裡的場景。
然而籠罩的範圍不大,並不代表着法域內的空間不大,法域自成小天地,施展法域的修士實力越強,法域內的空間也就越大。
外界看來一兩裡地的法域,實則內裡可能延展出千里、萬里。
隨着法域的展現,塗山君身上的黑袍化作黑赤棉袍甲冑的模樣。看起來像是甲冑,實際上更像是祭祀典禮的禮服。
赤發肆意的披散着,兩隻蜿蜒鬼角至頭頂腦後,背後兩杆小旗插在背後肩胛的位置,向着兩側展開。
大黑山鬼王冷笑諷刺道:“穿成這樣,是要唱大戲嗎?”
塗山君心緒平整,這就是神靈明死境的完整形態,兩杆小幡代表着各一千陰神,還有個虛幻的第三支小幡,不過因爲魂幡內的陰神不足,只是大約有個雛形而已。
“唱一曲,送你去死。”
“好膽,本王先讓你死!”
“山河印。”
“去!”
黑色印璽再次從大黑山鬼王的手中脫離,投擲過來的同時四周氣機已經被封鎖乾淨,不說遁術,就是護體法罡也岌岌可危。
“幡。”
塗山君招手,一杆黑色小幡落在他的手中,瞬間化作丈許,魂幡表面繪製着或是猙獰、或是恐怖、或是靜默、或是慈悲……形態各異的妖鬼。
幡布敞開環繞,丈許魂幡懸在塗山君的頭頂。
鏗的一聲。
魂幡撐起的黑光法罩和黑色印璽碰撞。
威壓波動浩蕩翻騰,將面前的所有化作齏粉,衝擊力之強,根本不是普通的術法對轟可以比擬。
魂幡終究不是攻伐型的法寶,難免會吃點虧,但是好在魂幡是中階法寶,品質比印璽高出一點,材質堅硬,就是出現了波動也能被煞氣快速修復。
“法寶?!”大黑山鬼王瞪大了眼睛,驚訝出聲。
對方有法寶倒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因爲一般再窮的金丹中期修士都能有個傍身的法寶,不管這個法寶和自己的相性是否相屬,契不契合,有就比沒有強。
然而那魂幡模樣的法寶,看起來好像並不是簡單的物件。
不僅僅氣息和赤發鬼修契合,隱約感觸,更好似渾然一體。最重要的是,那好像是個中階的法寶。
大黑山鬼王驚訝,有人比她還要驚訝,那人下巴都掉在了地上。
和其他的妖魔不同,血煞宗的魔修認出了塗山君手中的法寶,那分明是他們血煞宗的招牌。
“尊魂幡!”
“法寶級別的尊魂幡。”
聽着身旁魔修的自語,鬼修不由得側目過去,他的目光不由得閃爍起來。
血煞宗的魔修早已經錯愕的心神大亂,法寶級別的尊魂幡,就是血煞宗內的長老都不一定有,這東西不是個好祭煉的法寶。
法器階段還好,並且同階之中威力甚大,然而想要提升,不僅僅需要龐大的銀魂,還要重新祭煉,費時費力不說,萬一報廢了,一輩子的心血就毀了,沒人敢那麼賭。
所以尊魂幡纔沒有流行起來,大多是練氣和築基的修士會用,到了長老一步就更換法寶。
“法寶尊魂幡肯定有金丹級的陰神吧?”鬼修看向血煞宗的魔修問道。
血煞宗魔修好似還沒有回神,只是無意識的點了點頭。
“麻煩了。”
“算上赤發惡鬼,白骨寺的和尚,要是魂幡內還有一尊金丹陰神,萬一大黑山鬼王不知道這個情報,說不定要栽。”
鬼修剛要提醒。
只見天空中塗山君將背上兩隻小旗取下。
兩道小旗就像是兩根釘子死死的將那香火神軀釘在了王座上動彈不得。
“汝之命,借與我吧!”
轟隆!
百丈神龕拔地而起,好似一道大門將香火神軀籠罩起來,連帶着也籠罩着香火神軀內的大黑山鬼王。
“術轉。”
大黑山鬼王絕色的面容上浮現了一個巨大的‘死’字。
這個字也跟着浮現在她的香火神軀的面容上。
只看無數道黑色的絲線從神龕大門中探出來,交織而成的黑色絲線破開怒吼的香火神軀,紮根在大黑山鬼王的神軀。
晃神的功夫,大黑山鬼王感覺自己的意識輕飄飄的,低頭一看,她的陰神已經有小半脫離身軀,正被黑色的絲線拽往身後那個敞開的神龕。
神龕陰森恐怖,看起來不像是好東西。
就是真有供奉也絕對是什麼惡神、邪鬼。
這一刻,大黑山鬼王感受到了生死危機,她真的覺得自己要死了。
香火神軀咆哮掙扎,激盪的香火化作陣陣波紋。
這並不是大黑山鬼王的意願,而是大黑山境內所有生靈的意願,他們不想讓大黑山鬼王死。
無數的香火力量涌入,本來結實的兩杆小旗也出現了鬆動。
就是這一線生機,大黑山鬼王抓住了。
“來!”
正與魂幡僵持的黑色印璽迅速返回,凌空砸下,只一擊,她身後的百丈神龕就已經破碎了一半。
黑色絲線斷裂。
大黑山鬼王臉上的死字也變得淺淡。
受到反噬的塗山君猛的吐出一口鮮血,搖晃的身軀雖然站直了,但是他的雙腿也不再像原來那樣堅如磐石,而是輕微的顫抖起來。
“萬民不願,所以一定要救她嗎?”
那具百丈的香火神軀似乎要成精了一般,不停的鼓動自身的力量。
塗山君擦去嘴角鮮血,冷冽道:“愚蠢,愚民!”
他知道就是如何怒罵都不會讓這些愚蠢的人醒過來。
他要做的就是殺了大黑山鬼王。
“神龕。”
“再起!”
塗山君印法凝聚的同時,念頭一動,十方鬼王殺生陣終於在這一刻顯化出來。
“萬民能救你一次,難道能救你第二次?”
“殺!”
塗山君低吟。
手舞足蹈,跳起了大戲。
百丈神龕再起,無數黑色的絲線迸發勾住大黑山鬼王的身軀,但是這一刻,塗山君的瞳孔不由得縮小。
那只是一具軀殼而已,根本沒有陰神。
“噗呲!”
一隻手臂貫穿了塗山君的胸膛,令他本就岌岌可危的身軀更加危急。
他的面上毫無血色,身軀也不像是原先那樣挺拔。
這可是堂堂金丹中期的修士,移山填海也不在話下,然而這一擊實在太刁鑽了,出現的時機也太好了。
塗山君轉頭。
目光之中滿是錯愕、驚訝,以及難以置信。
那隻手臂屬於覺法。
“噗。”
黑紅色的鮮血從塗山君口中不要錢的灑出,胸前的血洞讓他感覺窒息,跳動的心臟也在緩緩的降低頻率,好似下一刻就會停止。
他卻忘了,自己咋就已經不需要呼吸,更不需要心臟維持。
就是尋常的金丹宗師丟了心臟也能好好活着,更何況是他這樣的惡鬼身軀。
這些,似乎都是因爲,他沒想到。
他沒想到出手的人會是被自己擋在身後的覺法。
被人揹叛是種難以言喻的滋味,其中痛苦就好似立在毒日頭底下心結霜。
覺法嘴角的笑,錐子一般,狠狠的扎進塗山君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