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挾着濃郁的中藥味。
溫嶽就這麼簡單的躺在兩人擡着的擔架上,侍從初九陪護身旁。
聽到溫嶽的呼喊。
向虎刀口一頓。
手腕顫抖,卻沒有回頭。
而是堅定的舉起了手中的繡衣衛制式長刀。
“你敢!”
披頭散髮的婦人尖聲叫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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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刀梟首美人頭。
鮮血飄散。
大好頭顱拋起。
“娘!”
束髮戴冠的青年大吼,掙扎着撲上來。
腥甜、憤怒,充斥了他的胸腔。
痛苦悲憤在腦中爆炸。
好似一座火山迸發開。
眼中滿是仇恨。
後悔嗎?
有的。
他更後悔爲什麼不早點動手,那個殘廢該死,跟隨殘廢的人也該死。
統統該死。
向虎卻不再給他懺悔的機會。
再一刀。
刀光閃過。
斬落二房公子的腦袋。
侯府二公子的腦袋脫離脖頸,目光中的殺意和懊惱還沒有褪去。
以及彌留的丁點錯愕。
腦袋咕嚕在地上。
如破爛的西瓜。
佈滿血污,沾滿塵土草芥。
貴公子和草民也沒有任何區別。
刀口滴血。
落在地上。
向虎站在原地。
報仇了。
痛快!
這是他曾經求而不得的快意恩仇。
萬千兵甲不能擋他復仇。
卻也悲哀。
就因爲上位者的喜怒,便可隨意的凌辱他人。
打成殘廢,埋進陰溝。
人命如此不值錢。
這就是繁華的樑都嗎?
這到底是個什麼世道啊。
向虎仰天長嘯。
兇猛法力震盪形成氣卷。
怒嘯長嘶。
雖已經快意報仇,卻還有恩情沒還。
“賊人好膽!”
裹挾法力的怒喝就像是震耳欲聾的雷音。
樑都城內,除了山羊鬍的周良,餘下的五位仙師都已經聚首靖安侯府。
躲藏在繡衣衛中的白胖千戶王志頓時來了精神。
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樣趕忙的跳出來,顧不得狼狽,大聲的呼喊道:“仙師大人,快斬殺此獠。”
向老頭環視一圈,最後看向躺在擔架上的溫嶽,啓聲道:“世子。”
“十年前,南嶽山兵敗,北魏進軍掠地。”
“我帶妻兒逃荒至此,身無分文,飢餓難耐,小兒又染重病於橋洞等死,多虧世子善心援助。”
“得以活我全家人命。”
溫嶽張了張嘴,他其實早就忘了,援助過那麼多人,難以全都認識。
其餘人似乎也都驚訝於竟然還有此事。
白胖千戶指着向虎,尖呵道:“好你個白眼狼,世子救你全家,你竟做出如此凶事。”
“向虎,你枉爲人子。”
“還不束手就擒。”
盧老道卻看出了反常,這向虎分明已經成了練氣士,而且實力不錯。
其餘散修也面面相覷,他們都看出此人是修士。
向虎並未理會那跳樑小醜,而是揚起腰刀,挺直腰板,孤傲的說道:“今日,我便將世子的恩情還了罷。”
噌。
橫刀過頸。
鮮血四溢飄飛。
“向百戶!”
溫嶽掙扎着,從擔架上掉了下來。
初九趕忙接住溫嶽,卻能感覺到溫嶽的用力。
他想爬過去。
破音的呼喊消弭。
溫嶽突然感覺很悲傷。
很奇怪,這股子悲傷不是因爲侯府二房的身亡。
而是因爲那個人。
鴉雀無聲。
衆人詫異,向虎竟如此剛烈。
更錯愕於一個宗師級的先天高手,就這麼自刎於衆人面前。
實在太過有力的衝擊着他們的心神。
樑都供奉的散修們就更難理解了。
因爲這根本就不是什麼先天高手,而是修士啊。
一位修士,縱然年紀大了,也能活過百歲。
未來還有半輩子,就這麼交代於此?
太不值得了。
但是。
還了嗎?
還了。
還了太多!
溫嶽失魂落魄的看着向虎的屍體。
他寧願向虎不還。
不過是曾經的滴水之恩,以他先天武者的實力,曾經獲得的那些,十倍、百倍都能還回來。
爲什麼要用命還啊。
他不想要向老頭兒的命。
伸手摸了摸臉頰。
眼淚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淌了出來。
曾經溫嶽很奇怪,爲什麼向老頭很親近他,更是全力支持他的人之一。
正因爲有許多繡衣衛百戶的支持,所以他才能站穩兵馬司副統領,能和統領掰手腕。
問過,不見向老頭兒爲他解答,只是笑笑不語。
今日終於解答了。
世間卻已經再無向老頭兒。
溫嶽懊惱的狠狠捶着自己的腿。
爲什麼這麼不爭氣。
他要是完好無損,一切都不會發生。
他恨自己,爲什麼要貪功,爲什麼要帶着不多的人手對付鬼祟。
爲什麼如此冒失、託大。
“公子。”
初九趕忙抓住溫嶽的手,聲音帶着哭腔:“公子,侯府還等你主持大局。”
一句話驚醒了溫嶽。
對。
二房死了。
其餘兄弟尚小。
如今他父親,也就是老侯爺又昏迷不醒。
侯府現在全指望着他。
他不能這樣,不能頹廢。
他若是頹廢下去,哪還對得起爲他犧牲的那些人?
收拾心情,溫嶽重新爬上擔架,往日的神態復六七分,朗聲:“此事侯府不報官。”
“諸位請回吧!”
聲音中氣十足,頗具威嚴。
白胖千戶王志感覺往日那個兵馬司副統領好像又回來了。
他天然的畏懼。
但是眼珠子一轉,停頓半晌,這纔開口說道:“這…不合規矩吧。”
溫嶽冷哼:“侯府,還在!”
被溫嶽恐嚇後,王志還想說寫什麼讓自己多些臉面,卻發現自己根本說不出來,只能灰溜溜的帶着繡衣衛離開。
“走!”
匆匆收隊,繡衣衛們互相攙扶着離開。
繡衣衛一走,侯府頓時大空。
餘下的五位仙師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面面相覷,獨留尷尬,卻也只能裝作世外高人的模樣。
風淡雲輕。
盧成義拱手道:“世子,這人的屍首?”
“仙師,此人屍首我會好生安葬。”
溫嶽掩面而泣,將盧成義接下來的話全都頂了回去。
盧成義與衆多仙師互相看了一眼,他們不太想放棄。
身亡的是位練氣士,身上定然存在功法典籍。
他們需要這些東西。
而且練氣士的血液蘊含靈性,雖然趕不上獸血,對於畫符的成功機率也有增加。
一身寶血,難免浪費。
身軀也能蘊養煞氣,能夠誕生弱小的鬼祟。
筋骨皮膜,血肉精血,都是上佳的材料。
……
吧嗒。
玉盒啓,光亮照進來。
一隻大手將盒內的物件取出。
“向虎,死了。”
塗山君長嘆一聲。
眼中感慨閃過,惆悵間不禁想起舊事。
就在剛纔,魂幡內多了一尊練氣三層的生魂。
是向虎。
向虎早就心存死志。
妻兒身亡,他也就跟着死了。
不然的話他不會選在這個時間段報仇。
更不可能不帶上魂幡。
他理解鬼面神幡有多強大,也能大概看出塗山君的厲害。
但是他將神幡鎖在了櫃子裡沒有攜帶。
就是不知道向虎是如何身亡。
塗山君覺得大概率是被樑都內的散修圍攻致死。
塗山君認識這個取出神幡的人。
是向老頭的小跟班,衝動暴躁的石柱。
在繡衣衛出動的時候,石柱就找機會來了。
塗山君能看出向虎心存死志,他又如何看不出呢。
還沒有安排好下葬的事兒,他就急匆匆的來到向虎家中。
只爲防止向虎留下的東西被繡衣衛抄走。
他不認識這是什麼東西,巴掌大,一根長杆掛着長條形的幡布,將整個長杆都纏了起來。
看起來就像是一件裹着布條的棍子。
摸起來是玉器,冰涼沁心,心中的燥意都消失了大半。
錦囊裡只說將東西取出,然後交予靖安侯世子溫嶽。
石柱面帶疑惑,還是將東西揣進懷裡向大門走去。
“那軍卒,你且等等。”
就在石柱要離開向老頭兒家的時候,一道聲音喊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