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6章 信念

“莫不真如情報所言,乃是故人之後。”

“查查她。”

“既然紫道虛如此保密謹守,定然有我們不瞭解之處,這便是破綻。”

手持玉簡的修士看向了對案的一位身着淡金色法袍的中年人。

揣着袖袍的中年人沉吟道:“二哥,你這般徐徐圖之到底什麼時候纔是個頭。”

“如今紫道虛已延壽兩千載,更修至後期。”

“這纔多少年?”

“若是再給他一些成長的時間,萬一煉成聖人。”

“我當年就說早做決斷!”中年人憤憤。

情緒一露,尊者靈機氣息猶如濤濤江潮化作了蔽月雲霧,不過些許的動盪,就被他重新收斂了起來。

但那雙眼睛卻依舊帶着疑慮,以及對當年之事的懊悔。

身着陽神宗法袍的修士倒是淡然道:“十二弟何必如此懊惱,當年他掀不起風浪,如今也一樣。”擺了擺手道:“去吧,查查這畫中人到底是誰,與紫道虛又有什麼關係。”

淡金法袍的中年人一把抓起玉簡,拱手道:“哥哥還是好好思量思量吧。”

說着起身離開大殿。

望着十二弟離去的背影,身着陽神宗法袍的修士請啜茶飲,呢喃道:“奈何有老祖宗撐腰,爲兄哪怕真想盡什麼力,也頂多是削了他的‘手足’、‘臂膀’,萬萬不可害他的性命啊。”

他其實也想不明白。

一個外人,如何擁有的黃金血?

而且還能得到老祖宗的庇護。

不然,以紫道虛那修爲,如果不是悄無聲息的死了,就是成爲生子的道種。老祖這樣做定然有深意,他雖不能殺了紫道虛,卻可以剪除紫道虛身邊的所有勢力,讓他不能呼應。

如此也就無法威脅陽家地位。

……

隕炎雖不知道主宗的謀劃,不過他卻瞭解這些人的性子。

他讓紫陽真君掩蓋住許三孃的跟腳。

就算最終會被他人得知,也要儘可能的拖延一段時間。

紫陽不解老師的用意,但他並沒有多問,問的多了反而要爲之瞻前顧後,他要做的就是堅決的執行老師的命令。

說完了正事,隕炎尊者不由關心起紫陽的修行。

“老大,你的年紀也不小了,我知道你與宗門裡……”隕炎寬厚的看向紫少陽,昔年,這位能替他獨當一面的大真人已修成大真君,其天賦才情可見一斑,但這婚事的事情和老幺少晴一樣,都是老大難。

紫少陽說道:“弟子與她沒有關係,都是宗門內亂傳。”

“你總得找個知冷知熱的道侶。”

“還早。”

紫少陽笑着說道。

其實他也不是沒有遇見動心的人,只不過一旦成家,有了自己的小家也就無法爲大家多考慮,更無法盡心盡力的爲師尊辦好每一件事。他又知道,在這樣平靜下隱藏的兇險,所以他不能成家。

既然老大這樣說,隕炎也沒再多言。再多說就成了惹人厭煩的老頭了。

他見過太多大門戶的悲劇,更希望義子們能更開心的活下去。

當年的少陽九子如今也只剩下五位還在身邊,剩下的三人早就成家,只剩下這老大和老幺。

老幺是挑花了眼。

他這做師父的,擁有黃金血的事也不算機密,總會有高層得知。

加之實力強大位高權重,難免會引人覬覦。

無法從他這裡得到突破自然就打在了那些義子的身上。

平日裡,各種文會雅集,總會差人邀請老幺。

至於老大,心思深沉,有時候看事情比他還要冷靜全面,怕也是早早就看透處境。

隕炎其實也明白,聯姻纔是最穩固並且最快速的手段。

有那麼一根‘線’繫着,有時候利益的讓渡不用做的這麼如履薄冰,就算他後來返回宗門收了很多徒弟,也都各有歸宿,然而其他勢力家族還是盯着他這最初從小荒域帶回來的義子徒弟。

畢竟都要聯姻,肯定選好的,選最親的。

隕炎壓低了聲音說道:“老大,爲師還得交代給你一件極爲秘密的事。”

“老師請說。”

“蒐集陰神煞氣,越多越好。”

紫陽真君輕聲唱喏。

然而就在他心緒流轉,如何搜刮陰神煞氣時,他的瞳孔輕微一縮。

紫陽真君看向面前的魁梧老師。

‘陰神?’

“煞氣。”

“秘密。”

“大量!”

這等邪功術法,老師應該不會用的,但是有一個人會用。

那時候他還年輕。

卻已是可靠的紫陽大真人,鎮守陽城。

他忽然明白爲什麼老師一定要保下許三娘。

“老師?”

隕炎尊者半是欣慰又半是感慨,他就知道說出這個秘密的事情,老大肯定能猜到一些,但他也無法明說,於是說道:“老大,我吩咐給你的事情,不要多問。猜到了,不要說。”

“是。”

紫陽真君拱手稱。

沉吟道:“這件事是不是要通知一下……”

“通知誰?”

“當然是那位。”

紫陽真君指了指西邊。

“不急。”

如果說剛纔還只是自己的推測,那現在就已經印證。

……

“三娘。”

正在推演術法、苦讀經書的許三娘放下了手中事情。

看向庭院門口一抹淡紫色的身影,起身拱手道:“原來是紫晴道友。”

紫少晴跨過門檻,走到許三孃的身旁,挎住三孃的臂膀,輕笑道:“我不是說了,喊我少晴即可。”

“你也別總是悶在道場。”

“既然不用存神練氣,更該出去走走,換一換心情,說不定反而有渡劫的機緣。”

“我帶你遊園看景,好好認識一下道場。”

“也好。”

許三娘見紫少晴盛情難卻便收了經文。

隕炎尊者的道場極爲壯闊,一兩日只窺得些許皮毛。

苦讀和憂慮的煩悶果然一掃而空。

紫少晴像是看出許三孃的心情漸好,對她說道:“我以前喜歡做生意,那時候很快活,因爲與人交鋒很有意思,就好像我在把我相中的東西,千方百計的攥到自己手裡,這應該叫‘得到’。”

“得到了,就滿意了。”

“也不會想雜七雜八的事情。”

“有一回我遇到兩個奇怪的人。”

“做生意嘛,難免會遇到奇怪的人。”

紫少晴悠悠說道:“其中一個來自萬法宗。很固執也很彆扭。”

“至於另一個,看起來更奇怪,像是一塊木頭。”

“也像是深沉的石頭。”

許三娘笑了一聲:“後來呢?”

“他跑了。”

“跑了?”

“跑的飛快!”

許三娘更加確定她說的是誰。

能幹出這事兒的也就只有塗山君,遇事不對就溜之大吉。

紫少晴不會跟她講別人,只會講她認識的那一個。

所以她從一開始就知道紫少晴說的是誰。

說他是深沉的石頭,三娘卻有不一樣的觀點。

一連幾日。

又小半月過去。

再是不同的風景,依舊讓三娘感到相似,甚至帶着幾分應付的勞累,她開始懷念闖通天塔的日子,那是何等快意的廝殺,哪怕死了之後會有疼痛襲來,也總過好這樣的鈍刀子割肉,讓人不堪疲憊。

“三娘。”

紫少晴問道:“要不去我坊市的丹閣瞧瞧?”

“還是參加文會。”

“聽說古仙樓拍賣行又進了一批寶物。”

“……”

“少晴,我還有一卷經書沒有看完。”

“我想成仙。”

許三娘看向紫少晴。

她不能懈怠於此,哪怕塗山大哥不在身旁,她也要繼續攀登修行,本來她的修行就不是爲了別人,而是爲了自己。

小半月的疏忽已讓她生出幾分愧疚和負罪。

三娘很羨慕紫少晴,能這麼無憂無慮的活着。

哪怕有什麼事情發生,也有師父師兄爲她遮風擋雨。

她不一樣。

她父親死了,早年的母親還算慈愛,如今也漸漸露出不耐煩。

兩個哥哥生死未卜,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和塗山君。

如今塗山大哥又爲護她遠遁而損壞肉身,更沒有什麼依仗可言。前幾日尚可說是盛情難卻,如今卻不能縱情於此。三娘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地位,她現在依舊是寄人籬下,只不過對方是看在塗山大哥的面子未與她計較。

紫少晴看着站在對面不遠的許三娘。

那模樣團簇如錦繡山河的美麗面龐上滿是嚴肅認真,紫少晴不由一陣心慌。

人總會慌張的。

就像是和自己廝混了許久的同伴,忽然有一天告訴自己要好好學習去了,要考上大學。

心中哪裡是慌張能明言。

“我要拿回我自己的一切。”

“我還曾向人許諾,我要一直活下去。”

……

紫陽真君大感奇怪,一向不喜歡修行的小師妹,竟然破天荒的宣佈要閉關,要衝擊元嬰之境。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但是能多走上一步總是好的。

不說遠的,至少修成元嬰,還能增壽。

這算是最大也是最直觀的好處了。

有壽元就有一切。

若是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春去秋來,又是一場冬雪過去。

冬與春交換。

夏與秋輪轉。

轉眼就是兩個年頭過去。

紫陽真君返回洞府向師父覆命,他已收集到最後一種結嬰靈物。

至於紫少晴的結嬰靈物,其實早就準備好了,只不過光有靈物無用,沒有修爲支撐和道支撐,根本無法吸收,也就無從談起碎丹成嬰。

……

隕炎尊者駐足元日鳳眸福地,望向大陣中央的尊魂幡。

掐指一算。

呢喃道:“應該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