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的風霜。
胡茬苗壯,抵擋着途中的寒冷。
在接到戰報之後,樑都的陛下就急召溫嶽入宮面聖。
溫嶽意氣風的發的騎着高頭大馬,身後三百輕騎緊緊相隨。
三虎騎着的馬更壯。
據安南伯說,這是他曾經在南方平亂的時候在亂軍中救下了一家老小,人家贈與的馬匹,聽說有一絲異獸血脈。
門坊小吏遠遠的就見到了打着大旗的輕騎。
城門趕緊關閉。
離得近了纔看到只有三百騎,不僅讓小吏送了一口氣,樑都守城的衛戍兵卒也鬆了一口氣。
“溫字號大旗。”
小吏定睛那赤色大旗,唸叨出聲。
“是溫嶽將軍吧?”
“可不是。”
說話的功夫輕騎已經臨近城門,大門敞開迎接溫嶽入城。
充斥着人間煙火氣。
樑都未曾改變。
暗紅色盔甲的溫嶽走在最前面,身旁跟着三虎。
只不過三虎的眼睛卻一直盯着什麼東西。
溫嶽笑着扔給自己的親衛一串銅板:“去,買兩串糖葫蘆。”
親衛買回來之後,溫嶽將糖葫蘆分給三虎。
三虎直接上手抓起來塞進自己嘴裡,連着將一整串的糖葫蘆都塞進自己嘴裡,這才放開咀嚼。
溫嶽先是將三虎送到伯府交到岳母宋氏手中,這才風塵僕僕回了家。
先是跟家裡的老頭兒問了好。
老侯爺倒是精神抖擻着,身體情況也已經穩住,好好養着沒什麼大問題。
髮妻宋染還是老樣子,眼睛只能看到大片的色彩,沒辦法清晰視物。
讓初九燒了熱水他得沐浴更衣,隨後入宮面聖。
雖說練氣士的身軀使用少許法力便可一塵不染,但是急行軍回來,他也有些乏了,正好趁着這段時間休息一番。
宋染幫忙擦了擦背,在浴桶外靠在溫嶽的肩膀上。
兩人都沒有說話。
就這麼安靜的互相依靠着。
安靜又溫馨。
家裡有這麼一位在等他,溫嶽也感覺心中充滿了幸福感。
相處之後,溫嶽發現宋染並沒有自己想象的較弱,這位竟然也練出了內氣。
只可惜纔剛剛入流,以宋染的身體狀態扛不住陰魂丹的進補。
“夫人,我該入宮面聖了。”
溫嶽將手覆蓋在宋染的小手上。
擦拭了身軀,換上朝服,溫嶽笑着在宋染面前轉了個圈:“娘子覺得如何?”
宋染滿意的點頭道:“自然是頂好的!”
“噫,夫人好敷衍,不與你說了。”
溫嶽揣上魂幡,整理衣冠之後乘坐馬車趕往皇宮。
塗山君一臉無奈,深深嘆了一口氣。
他實不想吃這狗糧,奈何自己那時大意,沒有封閉魂幡的五感六識。
宮門前,早已有等候的小黃門。
見到插着溫家棋子的馬車,頓時眼睛一亮來了精神。
初九撩開車簾,放下矮凳,溫嶽踩着站於宮門前。
洗去一身風塵僕僕,颳了鬍子。
整理頭頂束髮的冠帽,溫嶽這才往宮門走去。
等待多時的小黃門趕忙迎上來,含笑着拱手行禮道:“可是溫將軍?”
“正是。”
“請溫將軍隨小的入宮。”
“有勞公公。”
“不敢當,不敢當。”小黃門連連推辭,往前引路。
不說溫將軍的俊朗賣相,人家這態度就讓人覺得如沐春風,實在歡喜。
議事堂大殿。
此殿是樑帝接見臣子最多的地方。
三位宰輔以及文武高官時常出入此殿。
溫嶽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坐在議事堂的大殿等待皇帝。
而且這一天還來的如此之快。
這些都是因爲魂幡和先生。
越是修行,溫嶽越發明白魂幡和先生的厲害。
此番進京不僅僅是因爲樑帝的召見,同樣也是溫嶽想回來。
不管耿烈爲人如何,是不是大帥。溫嶽的功勞不會被抹除,他決定以戰功爲切入點,取得樑帝信任,進而快速提升自己在朝中地位。
用不了幾年,他就能成爲一方主帥,進而影響朝堂的決定。
他必須打破文官牽制武將的枷鎖,不然後方總有人給他拖後腿,就會影響前線戰爭的局勢。
思緒翻飛的功夫,樑帝已經從大殿後堂走了進來,身旁正跟着掌印太監高全。
溫嶽趕忙起身:“臣溫嶽,躬請聖安。”
“朕安。”
“愛卿請坐。”
樑帝坐在龍椅上,打量着半拉屁股挨在座位上的溫嶽。
當真是儀表堂堂,高大俊朗,十分符合他心中對年輕將領的想象。
樑帝不由得感嘆道:“愛卿辛苦了。”
溫嶽不敢再坐,趕忙起身行禮:“爲陛下盡忠職守,爲守護大梁百姓。臣肝腦塗地,在所不惜。”
“好好好!”
樑帝眸光閃爍,他也是年輕人,他同樣欣賞年輕人。
朝堂袞袞諸公,朱紫加身,卻盡皆是白髮老朽。
人人都勸他不要再戰。
他信了馮感,給他十萬大軍,卻一下子消耗殆盡慘敗羅河。
這是樑帝登位以來的第一次嘗試,卻讓他輸的一敗塗地,甚至原本的雄心壯志都被這一戰打消了大部分。
這才聽從朝堂建議決定死守銅關,做一個守成之君。
但是溫嶽出現了。
城下對壘,殲敵兩千,斬拓跋豹首級。
雪夜奔襲二百里,掘羅河大堤淹十五萬精銳。
此戰法將星簡直就是老天爺送到他手中的國之柱石。
所以,樑帝又重燃了北伐之心,他想收回南嶽山全境,更想破魏國。
樑帝問了邊疆戰事如何,又旁敲側擊的問了問溫嶽能不能繼續打。
溫嶽當然覺得能繼續征戰,只不過他手裡沒兵、沒糧、沒軍餉,巧婦難爲無米之炊。
一提到這個問題,樑帝頓時感覺自己過的很拮据。
他懊悔自己爲什麼信了馮感,讓他領十萬大軍走了,而且還一敗塗地。
說了很多,不過歸根結底的問題還是那個。
錢糧。
幡內的塗山君點頭,其實朝堂算計都是小道,正途最後都歸結於能不能弄到錢糧。
自古以來都是這個問題,能弄到錢糧的大臣就是能臣,可出將入相。
沒錢糧,如何支撐?
樑帝覺得,要是溫嶽一直這麼能打,自己就是勒緊褲腰帶,再讓內正司想想辦法,其實還有機會。
最後留溫嶽吃了頓宮宴,方纔離去。
樑帝看着溫嶽離開,那背影很年輕,就是走路不是很順暢,有點跛。
溫嶽出宮的時候已然天色見晚。
一月的功夫。
朝廷還在商議如何給溫嶽加官進爵。
樑帝也不死心,總是逮着機會就招三個宰輔問錢糧的問題。
宰輔也沒轍,他們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點出問題的所在。
不是天下沒錢沒糧,是朝廷沒錢糧。
然而,戰報消息又傳來。
耿烈進軍失敗,安南伯被困降雲谷。
此戰上報是說損失一萬五千兵馬,具體情況還不知道。
中軍被戳開個口子。
安南伯留下殿後。
最後被魏軍困於降雲谷。
以八百里加急來看。
此消息已經是十天前的過時訊息。
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溫嶽便心急如焚準備歸去。
安南伯府宋家更是蒙山了一層陰霾。
一雙兒女如此,家裡的頂樑柱便只有安南伯宋皓,要是宋皓有個三長兩短,宋家可就不好過了。
“我必須要走了!”
溫嶽身披甲冑,騎上戰馬。
“平安回來。”宋染緊緊擁抱溫嶽。
“我會的。”
救人如救火。
耿烈本就看他不順眼,安南伯宋皓又是他岳丈,所以耿烈絕不會出兵營救。
三百親衛俱五騎。
這還是溫嶽請求樑帝撥發的軍需。
急行軍需要更換戰馬,兩騎換乘根本就沒辦法支撐他們跑那麼遠的距離。
“三虎,我們走。”
溫嶽一拽戰馬,回頭看向站在城門口送行的妻子。
他什麼都沒有說話。
“姐。”
三虎喊了一聲。
“三虎,乖乖聽姐夫的話,平安回來。”
三虎跟隨溫嶽翻身上馬。
溫嶽仰面,面對蒼茫天空。
他害怕。
降雲谷那邊局勢如何,他不知道。
他只能期望岳丈能夠守住降雲谷,等到他的支援。
溫嶽不想在髮妻宋染的面前流淚。
戴上厚重的兜鍪。
拉下兜鍪鐵面。
“出發!”
來時三百親衛,去時三百親衛。
匆匆而來,急忙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