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2章 我來自未來(三)
朝戰上死亡率最高的兵種是機槍手、炮兵和傳令兵(通信兵),傳令兵死亡率有時甚至在前兩者之上。
傳令兵裝備一種仿自摩托羅拉的手持式無線電通信設備,重量僅3kg,通信距離最大可達15公里,電影《英雄兒女》的原型於樹昌使用的就是該型產品,但在電影中,爲了藝術化處理,演員選擇揹負重量16kg的71型報話機。
伍千里這裡不需要,因爲他還得端着波波沙翻山越嶺呢,他揹着16kg的裝備太非人類了。
整個鐵原阻擊戰是這樣:整支部隊需要在美軍面前構築一條條防線,用以減緩對方裝甲部隊的推進速度,因爲當時主力尚未撤回,有被從兩側包圍的風險。而美軍習慣於平推,必須要敲掉路上所有火力點才肯繼續進攻,在這一點上,他們非常有耐心。
於是伍千里就和一般傳令兵的任務不一樣了,他是朝後方的某團取得聯繫,該團從漢城奔赴前線,裝備有大量的迫擊炮、榴彈炮和喀秋莎,他們的戰法是取得座標點後,在短時間內朝目標釋放出大量彈藥,然後瘋狂後撤,下一次再構築防線尋找機會。因此在一段時間內,伍千里比戰友安全,他折返回來的時候,危險程度開始遞增,一直到最前線也達到最危險。
有極大的可能,伍千里用不着折返,因爲他原有的七連極可能在阻擊戰中全員犧牲,而且已經發現地方裝甲部隊,準備迎敵。這也是連長談子爲能想得到的,所以談子爲安排伍千里幹這個活兒,就是希望他取得聯繫後狂轟濫炸,甭回來了。
鐵原阻擊戰不光是步兵在使勁兒,實際上最殺傷敵人的還是靠拿到點的炮兵,步兵起拖延作用,如果你看到有營銷文絲毫不提志願軍爲這場阻擊戰竭盡全力調用的大量炮火,那肯定是扯淡,光靠步槍子彈怎麼攔截坦克裝甲車。
然而,這些火力和美軍比起來就不算什麼了。
美軍方面,指揮這場戰爭的是範弗利特,此人因爲有使用五倍標準彈藥的習慣,而被認爲是標準的“火力制勝派”,範弗利特是美國軍屆的明星,媒體的寵兒,歷史上他一邊打仗一邊努力上頭條,在軍中佈置簡易記者發佈會現場,彙報自己的作戰進度。
方沂在影片這裡採用了大量對比的鏡頭組。
範弗利特被李奇微點名擔任作戰指揮官,配備5萬多兵力、300多輛坦克和1600餘門大炮;我部得到命令,就算是把整個軍打光也要拖延住,他們全部家當是一萬五千人和近萬傷兵後勤人員,以及兩百餘門大炮、榴彈炮……飛機坦克通通沒有。
記者發佈會上,範弗利特向媒體宣稱“我們有紐曼尖兵,這都是一羣不怕死的好小夥子,我們也能穿插作戰,一定會把對面的xx打的屁滾尿流……”;七連剩下的人沉默的進入陣地,靜靜等待,面前是美軍大量坦克和步兵,夜色漸深,他們在此停下紮營。
美軍不願打夜戰,害怕打夜戰,到晚上就將裝甲車坦克擺成一個圓圈,步兵在中間安心睡大覺。
照相機閃光燈亮得白晝一般,範弗利特露出白牙擺pose;伍千里用50式信號燈微弱的光摸山前行,警惕的四處望。
這一段戲本來很平淡,靠剪輯和方沂的演技把戲撐起來了,觀衆不覺得乏味,情感爆發點出現在伍千里一開始處理掉那些“機密”資料時,他發覺上面全是談子爲對他的觀察記錄,談子爲現在讓他一個人處理掉,也代表談子爲徹底的信任了他,也代表談子爲等人已抱好犧牲的覺悟。
這也是伍千里面臨的一個抉擇,談子爲要是死了,不會有人知道伍千里的秘密,他可以“合理”的不返回最前線送死,談子爲都已經自找了。現在想想他之前的話,“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一代人有一代人的關”,又問了啥時候勝利,這不是在點伍千里嗎?已經死而無憾了。
打仗不是你的事情,是我這一代人的事情。
你既然說我們贏了,我們就確實贏了,沒有伱我們也能贏,今天犧牲我,我們也能贏,個人在這樣的局面中,起到的作用很少,你回來也做不了什麼。
孩子,你該去讀你的書,彈你的琴。
方沂這裡的處理很妙,可能有的導演會給個慢鏡頭煽情,甚至弄一封談子爲給伍千里的信拿來眼淚嘩嘩的讀……電影是先給了伍千里一個數秒鐘眼神的特寫,有明顯的震驚、感動到急切這樣的轉變,隨後所有觀衆都看到,電影畫面忽然劇烈抖動起來!就像是一個人在全速奔跑的樣子,也就是表示,伍千里的這一刻的選擇是全力趕路。
他終於聯繫到了團部,把座標報給團部,夜幕之中,大口徑的榴彈炮發出震耳欲襲的怒吼,喀秋莎火箭彈更是如流星的,拖出長長的尾焰劃過天際、撕破長空,一齊砸向美軍的鋼鐵城堡,美軍的營地瞬間變成了一片火海。一枚炮彈擊中彈藥庫後,一朵蘑菇騰空而起,耀眼的光芒將這場炮火的盛宴,推向了高峰。緊接着,讓這些人一輩子也無法忘記的衝鋒號響起,四面八方都是衝鋒的志願軍戰士,七連也在其中。
十多公里外,伍千里完成任務,他沒能像談子爲期待的那樣聰明,而是向着炮火的方向前行,穿過寥無人煙的村莊,穿過光禿禿的樹幹,穿過殘垣斷壁,照明彈在他臉上劃出飛快的陰影,他目視前方,熊熊的火焰在面前劇烈燃燒,伍千里的眼睛發亮。
他找到了被壓住的談子爲,把談子爲拉出來,談子爲咬牙道:“你怎麼回來了?”
伍千里問:“其他人呢?”
“都死了。”談子爲示意自己的腿,“趕快跑,還來得及,你給我一顆手榴彈……不,能聯繫得到團部嗎?把通訊儀給我,等他們人來了,我就報地方,還能再炸他們一次。”
天色逐漸發白,被炸的焦枯的植被突兀的伸出枝幹,在目視可及處,有一束奇怪的黃色花,它在1951年鐵原灰黑的世界裡面十分明顯,那是伍千里在2009年栽下的花,也是他的葬身地,他的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