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公公被風無塵的出現嚇了一跳,在後者出現在眼前的一瞬,他竟沒有洞察到後者的存在!
聖宗師!
這就是突破聖宗師之後最大的好處之一,甚至不需要動用任何其他手段,就能同這方天地融爲一體,達到近乎天人合一的層次,只要他不主動顯露出來,只怕就是站在一個宗師身後,後者也難以捕捉到他的氣息。
但顯然,現身後的風無塵並不屬於這一類,距離很遠,只怕是個普通人也能輕而易舉的看出他眼底的煩躁和急迫。
福公公又豈能不知道他在渴求什麼?當即手腕一翻,掏出了剛從黑堡帶出來的那張紙。
“國師大人莫急。”
“這正是殿下讓咱家交給國師大人的。”
“哦?”
看到福公公手裡的這張紙,風無塵動作立刻一滯,緊接着毫不猶豫從福公公手裡將其扯過,顧不得福公公就在身前,低頭就看,當他再次擡起頭來,一副眉飛色舞的樣子,哪裡還有剛纔的急切和煩躁?
“呵呵,李小子還算有信用。”
算?
看着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的風無塵,滿臉舒暢的模樣,就像是吸了鴉片一樣迷醉,福公公忍不住眼瞳一顫,想到了前些天,風無塵突破聖境的那一日,李雲逸曾給他說過的那句話——
“信不信三個月之後,我就是讓他離開,他也不捨得走?”
信!
他當時就信了,只不過到現在才意識到——
李雲逸想做到這一點,哪裡需要三個月的時間?
一個月,足夠了!
看着眼前捧着一張只有寥寥數字的紙,再想到在黑堡第四層那座乾淨的書架上滿滿一摞李雲逸早已寫好的紙張,福公公忍不住搖了搖頭。
風無塵,被李雲逸算死了!
說出去誰能相信,眼前這個衣衫不整甚至顯得幾分淒涼,只是一張紙就能讓他興奮好幾天的老人會是南楚第一高手風無塵?
如果不是早就認識風無塵的話,福公公自己都不相信。因爲這些天,風無塵的變化實在是太大了!
如果說前些時日突破聖境就是他這一生的巔峰,那麼剩下的這些天,福公公當是親眼見證了一個聖宗師的淪陷,是如何陷入李雲逸用一張張所謂的“道徑”之秘勾勒出的險境裡的。
就是這麼簡單!
當然,福公公並不覺得這樣的風無塵可憐,甚至於,他還覺得有點羨慕。這種羨慕,當然是武道層面上的。
“過些時日,我也要潛心靜修一下了,試試能不能再做些突破。”
福公公沉入思付,正在這時,風無塵得到了自己夢寐以求的東西正要轉身離開,突然腳步一頓,回過頭來:“鎮遠侯這些天在裡面忙什麼?”
福公公醒來,無語地看了一眼風無塵。
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就是“李家小子”,得到了就是“鎮遠侯”……國師大人,您可真是有原則呢。
福公公心裡腹誹,還是老老實實作出了回答。
“回稟國師大人,殿下在忙什麼,咱家也不懂。”
福公公這話定然不是假的,風無塵也能聽得出來,因爲要是福公公想隱瞞的話,他肯定就會說“不知道”了。
“哦。”
“那你再見他的時候別忘了叮囑他,要好生休息,可別在把那本古籍補充完整之前猝死了。”
風無塵說着,也不等福公公迴應,揮手走了。看着他飄然而去的背影,福公公無奈搖了搖頭,不由又想到了書架上的那一沓紙張,臉上的可憐之色更深了,因爲他知道,起碼現在,在李雲逸把那本古籍寫出來之前,風無塵已經被剋制的死死的了!
“掌控一個聖宗師……哪怕只是限制他的步履……”
福公公回頭望向黑堡,眼底閃過一抹發自靈魂深處的敬畏。
這種事,即使在整個東神州,也只有李雲逸能做到了吧!
“殿下果然還是那個殿下啊。”
福公公站在原地思緒蒸騰了許久,終於收斂心底的波動,身形飄搖,朝遠處林睚爲首軍械處的方向掠去,去傳達李雲逸的意志了,而後又去找了熊俊丁喻等人。
忙碌!
隨着李雲逸數天前的一道擴充虎牙軍的王令,整個北大營都陷入了忙碌的節奏,並且人人都知道,這幾天還不是最忙的,今夜之後,纔是真正的重頭戲!
李雲逸的休假王令馬上就要到最後截止日期了,虎牙軍將重新迴歸!
今夜,龍隕帶着北關的五萬大軍就要抵達,雖然他們已經經過了嚴格的訓練,但虎牙軍之所以強大,靠的從來都不止是軍紀的嚴苛,更是每個個體的強大!
藥煉。
提升!
這纔是最爲忙碌的階段。
……
果然,向來以嚴謹著稱的龍隕傳來的軍報完全沒有任何問題,午夜時分,五萬人的虎牙儲備軍到了,即便是深夜,整個北大營還是陷入了一片糟雜,火光閃爍映照下的是各種整頓。而在這一片忙碌中,無人看到,林睚和李喚被福公公領入了幾乎和夜色融爲一體的黑堡,在裡面足足呆了一個時辰才離開,離開時滿臉都是震驚,回到軍械處所在的大營,立刻把整個大營都封鎖了,只能聽到裡面在半個時辰後突然響起了鐵錘轟砸的聲音,叮叮噹噹一直持續了整個後半夜,直到東方肚白黎明時分才終於安靜下來。
清晨。
朝陽初升。
早已得到福公公傳令的熊俊丁喻龍隕肖狐來到了黑堡旁單獨被圈出來的營地裡,這裡原本就是給李雲逸專門圈定的,雖然整個偌大的黑堡就已經足夠李雲逸使用了,但是如果有臣子拜見或者外史來訪,李雲逸總不能在黑堡或者熊俊等人的營帳招待他們吧,那就太掉價了。
所以,哪怕平常用不着,這片營地還是一直被保留着。
熊俊丁喻龍隕肖狐等人不是一起來的,來之前,他們都在各自的營地忙碌,別說是敘舊了,就是照面都難,當他們來到這方營地看到彼此臉上通紅的雙眼,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顯然,他們都足足忙了一宿。
但這並不代表着他們精神不佳,恰恰相反,自從昨天從福公公口中得到李雲逸召集他們的消息後,他們一整天都處在亢奮之中,眼底充滿期待。因爲他們知道,在整個北大營和虎牙軍如此忙碌的節骨眼上,李雲逸竟然還要召見他們,並且是集體召見,宣佈的必然是大事!
“你們說,殿下這次讓我們來是做什麼?”
“會不會又要打仗了?”
龍隕最爲期待,說到打仗兩個字眼睛都綠了,就像是夜幕下鎖定獵物的荒狼,整個人迸發着強烈的氣機。提及打仗,龍隕竟然有這麼大反應,似乎完全忘記了戰爭中的殘酷和鐵血,在外人看來,着實有些不人性。但熊俊等人作爲他的袍澤,更是一同成長起來的,又豈能不知道龍隕爲何會這樣?
他太久沒參與戰爭了!
就在今年年初,東齊驟然對南楚發難,葉向佛出山,命熊俊爲虎嘯軍大將軍,在李雲逸的指點下殺入東齊腹地的時候,龍隕被李雲逸調去了北關,嚴格監管蔡國邊境的一切,培訓虎牙軍儲備軍,完美錯過了那場大戰。
如果只是這一場也就罷了,後來,虎嘯軍大勝而歸,熊俊寧武侯鞠王卻被大周強行擄走,北關外同華安的交手,他又沒參與。
他是想參與的,想隨着林睚帶領的軍械營一起前往北關,卻被李雲逸以鎮守北關之令制止了。
兩場了!
身爲一方虎將,一場王朝之戰錯過了勉強能忍,可是第二場也錯過了,這讓龍隕如何不憋屈?
但讓他萬萬沒想到的,馬上他就迎來了第三次錯過——
南楚內戰!
一年,三場大戰,並且都是舉世罕見,一旦錯過只怕就是一生的那種……
王朝之戰、王朝內戰……
龍隕內心對戰爭的渴望就可想而知了。
“龍隕,你……”
熊俊無奈搖頭,正要出言安慰他這個曾經的副手,突然——
這片營地的大門開了。
衆人扭頭望去,訝然看到,來者竟然是林睚,和他們一樣,林睚也是雙眼通紅,一宿沒睡的樣子,在他身後的數個兵士手裡,還提着幾個大箱子。
“林睚見過各位將軍。”
林睚讓身後的軍士把巨大的木箱子放在營地正堂門口,看着他們退下,這才上前給熊俊等人行禮,熊俊等人一搭手就算是回禮了,也顧不得這會不會讓林睚不開心了,因爲此時,他們所有心思都落在了林睚讓人擡進來的那三個大箱子上。
“林少卿,這是什麼?”
“是殿下讓你拿來的?”
丁喻出言詢問,滿眼都是好奇,看到林睚點頭,猶豫地不知道如何回答,眼底興奮更濃,就差直接出手把它們直接打開了。
而就在這時,丁喻他們能忍得住,有人就忍不住了。
“打開看看!”
熊俊低吼,沉悶的嗓音把衆人嚇了一大跳,連忙回頭望去,只見他雙眼赤紅充滿亢奮,道:
“既然林少卿已經看過了,殿下又特地讓他搬過來,肯定也是讓我們看的,提前看看不打緊!”
這邏輯……
似乎沒毛病啊。
丁喻等人望向林睚,看到後者下意識點頭,確定他看過之後,熊俊再也忍不住了,一步上前硬生生摳開了其中最大那個木箱上的木板——
咔嚓!
木板在他兇悍的蠻力下應聲而斷。
只是,當衆人下意識聚目朝木箱裡望去,裡面映出的事物,卻讓他們不由微微一愣。
甲鍾!
木箱裡擺放的,赫然一副赤色的甲鍾,一看就是新打造出來的,卻不是撼山營那種厚重的重盔,嚴格說起來,它和尋常的制式鎧甲差不多,只是在細微之處多了一些其他衆人看不懂的變化。
血色如潮。
在初升的朝陽下,鎧甲表面隱隱翻滾着一絲莫名的毫光,就像是鱗甲一般。
“將鎧?”
李雲逸一大早把他們聚集在這裡,甚至讓福公公提前叮囑,就是爲了這個?
熊俊等人懵了,面面相覷,看到彼此眼底的詫異。
一副將鎧而已,還不值得如此大張旗鼓吧?
然而,正當他們心頭茫然,不知這木箱裡的鎧甲到底擁有何等奇異之時,突然,一道清朗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打開了?”
“穿上試試。”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熊俊等人立刻回頭,立刻看到,李雲逸正在福公公江小蟬的陪同下走入這方營地的大門,朝着這邊徐徐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