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
“我的劍呢?”
此時的江小蟬頗有一種大夢初醒的感覺,清脆的聲音再加上她望向自己空空如野的腰間時臉上浮起的茫然,呆萌懵懂,不知所措,確實讓人感到好笑。若是其他時候,其他人早就笑出聲了,但是在這時,他們完全笑不出來,臉色反而更加凝重了,眼神絕望,腦子裡閃現的都是江小蟬被撞飛時的那一幕。
江小蟬的劍,丟了!
肯定是因爲剛纔那一撞!
如果是其他時候,他們完全不在意,可是經過了剛纔那一幕,他們豈不明白,江小蟬的那柄劍到底有多麼重要?
關鍵是上面塗抹的紫色液體,是李雲逸冒着雙手撕裂的風險強行製作出來的,他本人更對其能拿下通天石蟒有絕對的自信,可是現在……
劍丟了!
他們翻盤的希望更少了一分!
所以接下來……只能硬幹?
望着身前仰天咆哮的通天石蟒,在它身後,一片狼藉的山林完全化成了它的背景板,令它更顯幾分霸道!
硬幹?
乾的過麼?
衆人駭然而絕望,江小蟬似乎這才後知後覺,終於明白,自己到底犯下了怎樣的錯誤,小臉一片煞白如雪。就連福公公也忍不住皺起了眉頭,難以置信地望着江小蟬,心頭困惑。
一個宗師,即便是被突然撞飛,怎麼可能連手裡的劍都抓不住?
這不合情理啊!
不過一想到江小蟬剛纔的確是要把自己的配劍遞給此時生死不知的風無塵,福公公臉上的表情更凝重了,轉頭移目,視線重新落定在通天巨蟒的身上,心頭沉重無比。
生死當前,其他的不重要!
眼前的通天石蟒纔是最大的威脅!
可就在這時,當熊俊福公公江小蟬骸骨營人人忌憚萬分,完全被身前的通天石蟒吸引住所有注意力的同時,他們沒有看到,李雲逸朝江小蟬空蕩蕩的腰間瞥了一眼,眼底隱隱閃過一抹精芒。
正在這時……
“吼!”
只見通天石蟒猛地低頭,血盆大口咆哮攝人,衆人只感覺身前狂風大作,腥氣逼人,心頭立刻猛地一震。
通天石蟒,要對他們下手了!
這聲咆哮中,赫然充斥着人人可以洞察的強烈殺意,如滾滾江河撲面而來,令人髮指!
“殿下!”
福公公大急,他一直站在李雲逸身後,能清晰地看到此時通天石蟒如要擇人而噬的血眸盯着的正是李雲逸,當即就要出手,把李雲逸強行後拉,爲後者的逃脫爭取時間,可還沒等他探出去的五指一把扯住後者的衣領,突然……
“等等!”
“你現在殺了我,難道就不想知道他的下落麼?!”
等等?
下落?
福公公抓人的動作驀地一滯,旋即才突然意識到,李雲逸這番話不是對他說的,而是身前的通天石蟒,一時更爲驚駭。
搞什麼?
大敵當前,且是聖境兇物,更何況自己這一方剛纔已經同它進行了一場生死大戰,恩怨已深,難不成李雲逸還打算用言語阻止對方對自己一方下手不成?
癡心妄想!
哪怕福公公向來支持李雲逸,無論後者做出何等讓外人無法理解的決斷,他都會依令而行,從不在意他人的議論。但是在這一刻,他還是慌了,主要是因爲通天石蟒剛纔的表現實在是太強了,強到他根本不敢有絲毫的失誤和猶豫。可是,正當他的手繼續探出之時,令他,令熊俊骸骨營,甚至蠻石族衆人全都錯愕的一幕,發生了!
“吼!”
一聲爆吼,剛纔已經擺出攻擊姿態的通天石蟒突然停住了,怒聲咆哮的同時,猩紅的眼底血色更加濃郁了,可以說怒火沖天!
但似乎,這怒火併不是針對李雲逸,而是另有其人。它緊緊盯着李雲逸的眸子裡,盡是懷疑和掙扎。
正在這時……
“不信?”
李雲逸似乎對眼前這一幕完全不意外,輕輕一笑,道:“難道我剛纔煉製的那份毒物還不算證據麼?”
“如果我不是他的徒弟,又豈會知道蠻石族的存在,更知道你的存在?”
“實不相瞞,本王此次前來,就是遵師尊毒醫之命,特來取你性命,否則以本王的手段,又焉能掌控一尊聖境?”
毒醫!
福公公江小蟬等人聽到這個名字一頭霧水,臉色茫然,可是通天石蟒的反應就沒那麼平淡了。
“吼!”
驚天怒吼咆哮,狂暴煞氣沖天而起,聽到這個名,通天石蟒連體表的鱗片都一根根地豎了起來,爆發的氣勢簡直比剛纔和風無塵大戰時還要強烈!無盡的怒火和怨毒幾乎要凝成實質,伴隨無盡的煞氣直衝牛鬥,讓熊俊福公公等人完全顧不得思索李雲逸方纔那些話的真實性,一顆心一下子繃緊了!
通天石蟒怒而攻之?
事實上,它確實有這個架勢,當李雲逸突然提及毒醫的名字是,它僅有的理智差點就被滿腔的怒火吞沒,可是就在它即將出手的一瞬間……
“所以,現在擺在閣下面前有兩個選擇……”
在通天石蟒無盡的怒火咆哮,連天地都爲之色變,雲潮洶涌相隨的異象中,李雲逸淡然的聲音悄然傳來,似乎根本沒有感應到對方身上傳來的驚人威壓,令人側目,更令人驚恐。
他……
就不怕麼?
直到……
“閣下可以現在就殺了我們,相信閣下也清楚,我們已經沒有了反抗能力,閣下必然能夠做到。但是我也可以向閣下保證,只要我死了,毒醫下次再來,定然不是一尊聖境那麼簡單了。”
毒醫。
再來!
四個字入耳,通天石蟒即將揮灑而出的攻勢又是一僵,碩大的豎瞳裡殺意強烈,更多了一抹……
忌憚!
李雲逸的這番話似乎又引起了它心底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那場險些令自己身死的大戰。但即便如此,其實它還是有先殺李雲逸泄憤的衝動,直到。
“第二個選擇,就是放過我們。”
“雖然我同毒醫是爲師徒,實際上我和他同樣有仇,只是無力奈何而已,身上的那些毒藥,也本是爲他準備的。只可惜有聖境約束,我一直找不到機會。但是如果閣下肯放過我等,我可以帶閣下前去找尋毒醫,相信我等配合之下,即使他有再多妖邪手段,也必然不是我們聯手的對手。”
李雲逸也想殺毒醫?
通天石蟒龐大的身軀一頓,不知不覺,它已經收斂了體表的重重煞氣,一雙血色瞳眸死死盯着李雲逸,懷疑更濃。
它是有智商的。
雖然智商並不高,也聽懂了李雲逸這些話。更何況,後者這些話,尤其是最後一個選擇,完全擊中了它心中的軟肋……
殺毒醫!
它對毒醫的恨意是生死層次的。李雲逸猜的沒錯,兩年前,它的確和毒醫有過一戰,未分生死,雙方都身負重傷。兩年來,它在蠻石族的協助下恢復己身的同時,無時無刻不想着報復甚至斬殺毒醫,可它也明白,想要做成此事,它面對着一個難解的問題,那就是毒醫的行蹤!
毒醫去了哪兒?
它到哪裡才能找到他?
這是通天石蟒最大的困擾,而現在……這個困擾解決了?
它陷入了猶豫,但明顯可以看得出來,它眼底澎湃的殺意正在修煉消散,似乎已經被爲李雲逸的提議動心了。
李雲逸身後,福公公熊俊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幕,瞠目結舌,萬萬沒想到,李雲逸只用幾句話話的功夫,似乎就瓦解了當前的危機。
毒醫?
師徒?
一開始的時候,他們嚴重懷疑李雲逸的這番說辭,因爲在他們的認知之下,李雲逸壓根就沒有什麼師傅。但是隨着通天石蟒氣機的變化,他們茫然了。
難道,李雲逸所說的是真的?
是真的!
前世,李雲逸只是毒醫的試毒對象,沒有師徒之名,但是李雲逸之所以踏上毒道,也有毒醫的原因,可以說確有師徒之實。不過,那是前世!
這一世,他和毒醫還沒見過呢。
有時候世間之事就是這樣,虛虛假假,方能真假難辨。
更何況,李雲逸這番話完全是立足當前的分析和事實說出的,哪怕他根本不知道毒醫的下落,如果知道的話,並且知道他現在身負重傷,只怕他早就去了,連蠻石族也只能稍後。
不過現在這種情形下,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在於,他的這番話,通天石蟒真的信了!
“吼!”
低沉的悶吼響起,雖是巫族語言,但任誰都能聽出通天石蟒話音裡的詢問,似乎在向李雲逸確認什麼。
李雲逸當然能能聽懂,也不打算隱瞞了,眉頭一揚就要回答,可是突然。
“騙子!”
“巫靈大人,千萬不要信他!這裡面肯定有陰謀!”
蠻石族陣列,薩滿似乎終於從眼前形勢的突然變化中驚醒,一雙眼睛死死盯着李雲逸,眼底充滿無盡的恨意。
“這是毒醫的陷阱!更有可能,他根本不是毒醫的徒弟!”
不是?
這一刻,不止是通天石蟒躊躇了,就連薩滿身邊蠻石族的其他戰士也忍不住紛紛皺起眉頭,眼底充滿狐疑。
薩滿是如何確定這一點的?
李雲逸也忍不住輕輕皺眉,正在這時。
“吼!”
通天石蟒又是一聲疑惑充滿的低吼,蠻石族薩滿的臉上突然出現一抹痛苦之色,但很快,就化成了無盡的憤恨,死死盯着李雲逸,道:“證實?很簡單!”
“既然你說你是毒醫的徒弟,更知道他的藏匿之處,那我問你,這兩年來,你可曾在他身邊見到一個十七八歲的孩童?”
孩童?!
李雲逸聞言精神一振,思緒不由扯回到了前世。如果不是身在此處,他差點以爲蠻石族薩滿說的是他呢,心念一動,李雲逸隱隱明白了什麼。
難道當年毒醫來到蠻石族之後,沒有碰到自己,所以就從蠻石族抓了一個試毒的對象?
而那個少年,就是薩滿的兒子?
前世今生,歷史雖然發生了改變,但李雲逸認爲,毒醫的行徑風格應該不會變,這是他能做出來的事。
當然,李雲逸也想到了,這極有可能是蠻石族薩滿的一個計謀,暗藏歹毒。但看到蠻石族衆人同樣繃緊的臉色和眼底閃動的猶豫和殺機,最終,李雲逸還是選擇遵從了自己的內心。
“似乎,時間也差不多了……”
李雲逸的視線似無意間從通天石蟒龐大的身軀越過,落入它身後的一片殘垣中,又瞬間收回,最後落定在蠻石族薩滿的身上,沉聲道。
“閣下所說可是那被被毒醫當作試毒的少年?”
“見過。”
“他被毒醫囚禁,每天……”
李雲逸按照自己前世的經歷做出了回答,可話纔剛出口不久,他就發現,自己似乎對這段歷史的進程判斷失誤了,因爲……
蠻石族薩滿和他周圍諸多戰士的臉色瞬間就變了,尤其是前者,更是面色潮紅,怒火沖天,咆哮道:“你撒謊!”
“半年前,我們就發現了狄兒的屍體!”
“你不是毒醫的徒弟!”
轟!
不僅是他們,這一刻,始終盯着這一幕的通天石蟒更是猛地一震,似乎下一刻,只要李雲逸無法對自己的說法有一個合理的解釋,漫天的煞氣就要再次澎湃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