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石飄來的極短時間裡,譚揚的心裡閃過無數猜想。
剔除魔意之法?
這是不是又是李雲逸的“陷阱”之一?
其中是否包藏禍心?
這是他對李雲逸本能的推斷。
亦或者,他也知道自己對巫族的重要性,畏於巫族顏面,所以纔出此策,想要得到巫族的“原諒”?
種種猜疑數不勝數,但是,最終讓譚揚沒有出手的,還是因爲他自己。
他對李雲逸頗有惡意,正因爲他認爲,李雲逸對巫族有所野心。但即使如此,他也不得不承剛纔太聖說的那些話。
起碼迄今爲止,李雲逸表現出來的,帶給巫族和於良等人的,都是實實在在的好處。
收買人心?
或是如此。
正如,眼前這枚晶石。
既然太聖說這晶石是李雲逸送來,並且其中內蘊剔除魔意的辦法,那麼十有八九,裡面就真的有!
這纔是讓譚揚陷入猶豫的地方。因爲他知道,李雲逸先前白天對他的判斷是真的。
雖然他是聖境三重天道君,但在研究天魔之秘的時候,他的確受到了後者的沾染荼毒!
他可以用各種理由向其他人隱瞞,卻瞞不過自己的內心。事實上,當李雲逸第一次說他有入魔之兆時,他就意識到了這一點。
他比之前更容易衝動,更容易失控了!
作爲一個聖境三重天道君,活了數百年之久,養氣的水平已經達到一個相當好深的程度,今天卻接連失控,自己卻毫無覺察。
這不是入魔之兆又是什麼?
這不是一件好事。
事實上,從新兵營一回來,他就着手探查己身,企圖尋找自己身上的問題了。只可惜,數個時辰,依然一無所獲。
而這次,李雲逸竟然主動提供了剔除魔意的辦法……
譚揚如何不動心?
猶豫片刻,譚揚眼底精芒亮起,終於探手朝身前的靈晶抓去。
白來的好處,不要白不要!
“別以爲這樣就能得到老夫的認可!”
譚揚道心依舊,還未洞察其中蘊藏的方法,心頭就已經再次浮起重重惡念,也算是意志堅定的表現了,只是不知是不是還有魔意入體的推動。
就在他指尖碰觸到晶石的一瞬間,立刻,一大段訊息涌入,譚揚眼底閃過一絲迷茫,而後精神一震,眉頭緊鎖,陷入思付。
李雲逸加持其中的,竟然有足足三個辦法!這個數量讓譚揚驚訝的同時,卻也發現其中蘊藏的問題。
比如第一個。
“魔意入體,直達真靈深處,可藉助他人之手逼出……”
他人之手?
必然是對神魂一道研究頗深,並且能察覺自己體內魔意存在之人。
但這種人……
譚揚不知道這種人在中神州是否真的存在,但是在整個巫族……比自己神魂層次更高的,絕對沒有!
是的。
論在神魂一道上的研究,譚揚敢稱自己是第二,沒人敢說自己是第一,連藺宥也不行!
幽魂族是巫族爲數不多專注修煉神魂的族羣,而他更是幽魂族第一人,對於自古以來都是依附天賦神通來確定自己武道之路的巫族來說,怎麼可能還有比自己神魂境界更高的?
這條路,是死路!
當然,還有其他兩種。
譚揚思索第二種,眉頭依然緊鎖。
“面壁而坐,閉死關而肅清內心。整個過程不得與外界有任何交流,以免魔意復甦。長期以往,沒有慾望支持,魔意自散。”
李雲逸提供的這第二個辦法不需要任何外力的支持,只需要自己即可,確實讓譚揚看到後感到輕鬆許多。
起碼,這不是一條死路。
只是,看到李雲逸之後的叮囑,譚揚忍不住大皺眉頭。
長期以往?
這個長期,究竟需要多長時間?
一年,還是十年?
顯然,連李雲逸也無法做出精準的判斷,這和入魔深淺有關,其進度更是因人而異。但只是通過這些描述,譚揚就能隱隱領會,想要憑藉自己一個人的力量,通過閉死關的方式解決魔意,必然是一個漫長的過程。
並且,還要和外界隔絕。
在巫族即將面臨數萬年最大的變局當前,自己真的能置身事外,心無雜念的閉死關麼?
不能!
哪怕藺宥允許,譚揚也絕不想這麼做。更何況,還有李雲逸這個巨大的變數。
雖然譚揚知道,自己和李雲逸的數次碰撞中,自己落在了下風,甚至如今面臨被迫驅逐出南楚的局面。
但。
他並不認爲自己敗了。
恰恰相反,他的存在,纔是對李雲逸最大的警鐘,無時無刻不在警告他……
我在盯着你!
不要搞什麼小動作!
可一旦自己閉死關,並且不知道多久才能出關……
譚揚忍不住搖頭。
這條路或許走的通,卻不符合他的心意,只能算是備選而已。
緊接着,譚揚思緒落定在李雲逸所說的第三個辦法上,臉色變得凝重,甚至多了幾分謹慎。
因爲在還未說出這第三個辦法之前,李雲逸就已經把告誡寫在了前面。
“第三種辦法,和前兩種相比,更加危險,甚至堪稱冒險,本王並不聯繫。”
“但既然太聖護法執意要求,本王也就直說了。”
“入魔坑,滌魔意!”
李雲逸提供的第三種辦法,竟然和魔坑有關!
他在坑我?
這是譚揚的第一想法。但是,當他警惕地看完李雲逸對他第三種辦法的描述,又忍不住皺起眉頭,眼底精芒連閃。
因爲從李雲逸提供的這一方法的描述上,他的確找不到任何漏洞,除了……極度危險!
按照李雲逸所說,如今他只是顯現入魔之兆,證明,這份魔意只是潛藏,還沒有和他的真靈完全相融,正如一股力量,還有徹底排出體外的可能。
就和第一種辦法一樣。
只不過,第三個辦法所藉助的,並非更好層次強者的輔佐,而是魔坑!
魔坑,纔是天魔之秘的本源,同樣,也是魔意本源。
若是在魔坑之內閉關自守,行剔除魔意之法,則比自己獨自閉關更容易找到它的存在,也更容易將它逼出體內。屆時,只要把這魔意逼入魔坑,即可解脫!
從這一角度可以說,第三種手段,是前兩者優點的完美融合。
至於其中危險,李雲逸說的也很明白。
無他。
只有一個,那就是……
第二血月!
“聖境三重天不得在東神州擅自出手,即使閉關,也很危險。更何況,魔坑乃天魔軍根本,血月魔教必然守護森嚴。一旦被發現,後患無窮。”
“所以,此法本王雖然如約道出,並不建議擇選此道!”
李雲逸凝重而充滿告誡的聲音漸漸落下,與此同時,譚揚眼睜睜看着,晶石內部似乎某個禁制被觸動,化爲飛灰瓦解,眼瞳一顫。
不建議?
因爲第二血月?
譚揚臉色凝重。
洞天境,至強者!
單單是聽到這個名字,譚揚就不由感受到了極大的壓力。
畢竟,站在當世武道巔峰的存在,誰敢不在乎?
譚揚心裡也發怵。
但只是一會兒功夫。
“嚇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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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
譚揚眼底深處驟然閃過一縷精芒,就像是發現了什麼一樣,臉上露出冷笑。
“先說一個不可能完成的辦法,讓我對剔除魔意感到難度,再說一個最爲安全的辦法,最後,又用至強者之名來威懾,想讓我選擇第二個?”
“李雲逸,你果然好算計!”
“爲了讓老夫遠離南楚,不再監視爾等,你真是花費了不少心思啊!”
譚揚冷笑連連,似乎看破了李雲逸藏在其中的心思,眼底深處,精芒爆閃如雷。
“但,老夫偏偏不如你所願!”
譚揚說着,凝目望向東齊方向,似乎看到了一方方魔坑遍佈在東齊大地之上。
是的。
他已經做出決定了。
就是第三個辦法,前往魔坑所在閉關,藉助魔坑之力剔除魔意!!
這是最快的辦法。
而一旦完成,自己就完全可以再次提交申請,留在南楚,繼續監視威懾李雲逸的所作所爲!
至於第二血月……
譚揚當然還是心有戒備的。但,他也有自己的把握。
“不過是閉關而已,只要我不被任何人發現,他第二血月又如何能知曉?”
譚揚的自信,源自於對自身實力的把握。畢竟,他可是聖境三重天強者,只要第二血月不在東齊,誰能發現他?
更何況即使發現了又如何?
他只是去閉關的,又沒有出手,當然不算是違背第二血月的禁令。所以即使被發現,他也有理由反駁。待那時,礙於自己巫族長老的身份,第二血月真的敢殺自己?
南蠻巫神可還在呢!
想到這裡,譚揚臉上的笑容已經燦爛之極,似乎發現了李雲逸這心思裡的漏洞,一時間期待不已。
這個機會,他必須得抓住!
並且,時間不多了。
太聖已經帶來藺宥的調令,按照規矩,自己最遲明早出發,返回南蠻山脈。
所以。
“這是我最後的機會。”
“留下的機會!”
意識到這一點,譚揚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面色凝重的同時,也意識到時間的緊迫。
甚至,他立刻就要拔地而起,衝入東齊尋找魔坑所在。可就在這時,突然……
餘光閃爍,譚揚眼前浮過一道黑影,眉頭輕輕一揚。
赫然是停放在骸骨營門口的一艘靈舟。
譚揚看到上面屬於南楚的清晰標誌,眼底一道厲芒驟然閃過,旋即,陰森森的笑容露出。
“呵。”
“好東西!”
“既然你李雲逸設我一道,那麼這次……也怪不得老夫對你南楚下手了。”
呼!
聲音還在飄蕩,但隨着清風揚起,原地哪裡還有譚揚的影子?
轟!
一道低沉的轟鳴,飛行靈舟已經沖天而起,沒入黑暗再無影蹤。
……
譚揚走了。
收斂所有氣息,走的無聲無息,似乎沒有任何人覺察。
而與此同時。
宣政殿。
李雲逸正在爲風無塵等人繼續解讀凝元決講道,突然聲音一頓,在風無塵等人錯愕的注視下。
轟!
宣政殿大門開啓,一道通體金色包裹的身影出現衆人眼前。
……